妖族毕竟和人修不一样, 此处虽也有房屋, 到底不比仙门中的精致,未化形的龙也更偏爱洞窟。除此之外,这里还有许多简陋的木屋,掩映在山石草木间, 林稚想了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被利诱或劫掠过来听凭差遣的低阶人修和妖修所居住的地方了。
封神族裔少, 每个都是宝,哪能做那些侍弄花草的事。
系统目标明确, 径直领着他无声无息地穿过重重屏障,往林深处走去。
走出这片小林子, 眼前便豁然开朗。
林稚眼尖地看到远处巨树后有栋木屋,同为木制品,它和方才他见到的那些显然不是一个档次,气派得很, 看起来像是什么大人物住的地方。
从小林子到那边要经过好大一片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平地,系统借口要躲过他人视线,一扬手幻化出了一件大氅, 然后对林稚客客气气地说:“请吧大人。”
林稚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系统笑容可掬。
于是林稚妥协, 钻了进去。
轻薄细软的“布料”罩下来,无比温柔地把他兜了个满怀。
分明只是极纤薄的一层,林稚却感受到了融融的暖意,舒服得像是泡在温泉里。
他喟叹了一声, 瞅着这料子高端又眼生,不像是修真界那些“凡品”,遂上手摸了一把,顺嘴问了一句:“这是你变出来的吗?无中生有?”
修真界可没谁能有这法力。
系统看着他微笑,嘴角的弧度一如既往的柔和,眼神却隐隐透着几分忍耐:“当然不是。”
林稚:“不是什么?”
“不是无中生有。”系统微微低眼,似乎可以透过他的身体看到他不老实的手,他说,“这是我的元神的一部分。”
林稚迅速就这句话展开了分析。
系统自己只是一缕分魂。
他捏在手心里的“衣料”是他的元神变出来的。
林稚顿觉指尖流光溢彩的丝滑布料变得烫手了起来,他猛地放手,失了支撑的大氅一下软趴趴地垂了下来,若有若无地拂过他露在外面的后颈,耳朵。
轻软,柔滑。
触感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林稚一想到这披着大氅皮的玩意本质上是什么,他就一点享受的心思都没了,甚至连衣服很正常的起伏在他眼里也变得不正经了起来。
你他妈的伪装成一件衣服就算了。
被拆穿了还要强行学人家衣服晃来晃去,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身上腻歪着。
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
占便宜也不是这么占的。
他有一瞬间几乎想把这臭不要脸的破系统推出去,或者他自己跑出去也行,但是为了顾全大局,他还是非常不情愿地忍了。
他臭着张脸,系统察言观色,识趣地没再来撩拨他,还往边上退了退,和他保持一个拳头的距离以示清白。
那件雪白的“大氅”也安分了下来,没再动一下。
林稚:“……”
这作风陡然叫他看到了从前那个欺软怕硬的系统的一点影子。
他心里憋着口气,并没有因为系统的“识相”而觉得好受一点,走了几步他终于忍不住,脑子里灵光一闪,他不动声色地抬了抬手。
轻若无物的“布料”落在了他手里。
系统立马给他道歉:“对不住,我无心这般……”
话没说完,后半截便忽然被一声闷哼掩盖。
林稚事不关己地:“怎么?”
手下却毫不留情,指尖在那光滑的料子上发泄似的挠了一把。
系统平稳的呼吸登时控制不住地往喘息进化,过了片刻,眼见着林稚毫无点到为止的意思,他终于忍耐不住,有些狼狈地抓住男人的手腕:
“林稚!”
林稚眼睛往下一瞥:“手给我撒开。”
另一只手则片刻不停地折腾着披在身上的大氅。
系统的眼睛都红了,慢吞吞地松开他,皱眉道:“你别这样。”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偏偏只能忍着,林稚莫名地一阵耳热,又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快意。
这是什么,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啊。
这好歹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不好放肆,自认为有分寸地放过了系统,嘴上半点不饶人:“哟,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呐?”
系统低眉顺眼的,不说话,不急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衣襟。
林稚左右看了一眼,抓紧时间挤兑他:“州官?说话啊州官?”
系统忍气吞声:“怎么不见你和他这样?”
“废话。”说到这个林稚就来气,“那是我的错吗?”
“啊。”
林稚斜眼瞅他:“啊?”
“嗯,是我的错。”系统说,话音里含着轻微的笑意,“到了。”
林稚有心吐槽一下他这种和自己较劲的幼稚行为,但还是按捺住,屏息凝神,和系统一起悄无声息地往木屋里面走去。
这木屋乍一看只有丁点大,里边却别有洞天,布置得很是周全。林稚甚至还瞥到了一个炼丹房,里边丹香氤氲,纵有热气迎面,也叫人心旷神怡。
他一晃眼看过去,觉得这炼丹房破有点眼熟。
炼丹房对面是一溜房间,分别放着丹药,备用的丹鼎之类,几个拖着尾巴顶着兽耳的小妖在角落里忙碌着,系统一拉他的手,眼睛看着前方,声音直接在他意识里响起:“不必多看,到了就知道了。”
林稚眼波微动。
穿过一扇月洞门,灼|热的丹香顷刻间便为微凉的灵植清香取代。
林稚的目光穿过被打理得欣荣繁茂的灵田,直直地看向对面。
繁花似锦处,有石桌一张并石墩几个,一对男女相对而坐。
那女子生得花容月貌,眉眼却冷淡得很,凭对面的男子如何绞尽脑汁地逗她笑,她也只是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着别处,偶尔想起来了,才会赏对方一个不走心的笑脸。
然而只是这种恩赐性的笑,仿佛也足够叫那男子心满意足。
林稚盯着那言笑晏晏的男人看了好几眼,才皱着眉道:“李临时?”
他怎么会在这儿?
约莫是他的目光太明显了些,李临时没什么反应,那女子却倏尔往这边看了过来:“谁在那儿?”
系统眼疾手快,一扬大氅把林稚整个人罩住,往前迈了一步,用背挡住那女子犀利的眼神,顺势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搂。
林稚轻轻叹气,伸手戳了戳他的肚子:“你能别这么……明目张胆不?”
系统捉住他的手,眼神无辜极了。
林稚又皱着眉道:“不是,你这么敏感一统,这么抱着我真的没事吗?”
系统想了想,按着他的后腰往怀里贴紧了些。
林稚:“……”
个臭不要脸的玩意!
系统的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松开他,轻声道:“我以为你会生气。”
“我可没说我不生气。”林稚打开他的手,走到一边,
沉默地看着李临时。
那女子慢慢地收回了视线,李临时问:“明胭,怎么了?”
若不是那人的气息太过熟悉,仅看脸,林稚几乎认不出来这是谁。
留仙宗的清醒真人,永远睡不醒的炼丹大师,据说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过,遑论生动的表情。
便是这么一个性情古怪又傲慢的顶级仙修,此刻坐在封神族圣女的对面,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对她关怀备至。
明胭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事。你既入了我封神族内,以后便不可直呼我的名姓,该称我殿下,明白么?”
李临时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好,殿下。”
明胭哼笑了一声,懒洋洋地伸手捂住红唇打了个呵欠,她那本就遮不住什么的半透明紫纱滑下,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藕臂。
李临时忙匆匆别开眼。
明胭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俯身,刻意压着嗓音问:“你们仙修都这么害羞的么?”
李临时往后一缩,眼神躲闪:“我,我也不知道。”
明胭望着他笑:“你可真是个呆子。行了,本座走了。”
她说走就走,李临时“啊”了一声,手足无措地呆坐着,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却到底没敢开口留她。
林稚和系统给她让路,明胭一直走到月洞门边上才笑意盈盈地一回眸,道:“小殿下的事,就麻烦李道长了 。”
李临时被烫着了似的偏过头,耳根红成一片,讷讷地应道:“哎,哎。”
明胭又冲着他笑了笑,这才翩然走远了。
她那一笑里并无多少讨好的意味,高傲又妩媚,,偏偏充满了一种特殊的魅力,让人一眼看到就不由得头脑发昏,空气仿佛都因为她而黏腻了不少。
林稚在一边,也将她这个笑容收入眼底。饶是他性向对不上,眼睛竟也被蛊惑似的,直了一下。
好在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嗅了嗅鼻尖残留的异香,脑袋又是一阵眩晕,心情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愉悦,他诧异道:“这就是你说的,龙族的魅力吗?”
系统不回答,伸手在他面前飞快地扇了扇。
这个动作未免太过幼稚,林稚愣了一下,忽然偏过头笑了。
系统企图把他扳回来,林稚抬手挡住,语气严肃:“你干什么呢,哎我发现这味道还挺好闻的,让我再闻一会。”
系统僵了一下,抓着他的手轻轻地摇了摇,无奈极了:“林稚。”
林稚被他晃得心蓦地一软,差点没坚持住,心想,真是夭寿了,系统这完蛋玩意儿还学会撒娇了。
系统察觉到了他的动摇,趁热打铁,小小声说:“别闹啦,你不是还要做正事么。”
“哦,对,正事。”林稚回过头来,“她刚刚说的小殿下是谁来着?”
系统不说话,凝睇了他许久。
林稚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就有点扛不住,眨了一下眼:“你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