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驾崩是李谈乐于见到的, 然而李辅国没死, 这就让他不开心了。
严格来讲李亨在他这里的仇恨还不如李辅国, 李亨最多也就是恶心他而已,李辅国是真的让他非常非常生气。
所以之前他跟唐堂说的时候就是李辅国必须死, 但李亨可以看情况。
也不知道唐堂是怎么搞的, 怎么搞死了李亨?
朱邪狸听到这个消息低头在李谈耳边问道:“唐堂去哪儿了?”
李谈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尴尬。
朱邪狸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揽着他的肩膀说道:“不用担心,唐堂不会出问题的。”
李谈嘀咕了一句:“但愿如此吧。”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并不是李辅国死没死, 反正李亨已经驾崩了, 而李辅国跟张良娣想要立李仅为帝, 他们就没想过问问天下百姓答不答应?
李仅在李亨诸多儿子之中就是个小透明, 当然跟他一样透明的还有许多个。
这就意味着无论是在以前的太平时期还是在这场动乱之中, 他们都没有过任何出彩的行为。
太平盛世的时候,他们文不成武不就, 动乱的时候也只能随波逐流地跟着李亨。
而这次李亨跑路, 他们居然也就这么跟着跑了, 这无形之中在朝臣心里的评价就到了最低啊。
虽然说天下是李家的, 然而其实哪怕是在封建时期也是皇帝与士大夫共享天下。
而这个士大夫就是所有的官员, 这个天下是皇帝的, 也是这些官员的。
当朝臣拧成一股绳的时候, 想要废个皇帝都不是事儿,更不要说这个不被承认的皇帝了——没有三省的承认,就算他当上皇帝, 却也一道圣旨都发不出。
是以对待这件事情,李俶十分冷静,直接在含元殿继位,并且大赦天下,至于登基大典——后补!
因为有整个朝廷做运转,李俶在登基流程方面没有一丝纰漏,然后他登基之后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封李仅为蜀王,封户两千,而后命李仅护送灵枢还京。
讲真就李谈看来,李俶这样做已经是非常宽慈的,无论是谁知道了前因后果,再看这道诏书都会觉得李俶是个厚道人。
他弟弟都要跟他抢皇位了,他不仅不怪罪弟弟还要给弟弟加封户——现在封户最多的就是李谈的万户,但他那是用军功换来的。
李仅有什么?上来就两千的封户,也算是另类的补偿他了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李俶知道李仅就是个傀儡,根本没有办法做任何决定,所以写了这么一道诏书,这道诏书一下他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至于李仅会不会就此同意,真是想都不用想,如果李仅有脑子的话,他肯定是愿意同意的。
可问题是李辅国不同意啊,李辅国手上有兵,李仅还能做什么?
这话事情都是明摆着的,所以商议都不用,李谈直接让人将消息送往政事堂,然后思考如今舆情部这个行事方法是不是不太对。
虽然直接对他负责是他一开始定下来的基调,但今时不同往日,政事堂本来就担心舆情部会权力过大,再将他们分开来以后这两边只能是渐行渐远。
李谈思前想后决定将俟斤喊过来说道:“以后再有消息,除了比较特殊的,都先送到政事堂,然后让政事堂呈上来。”
俟斤听了之后愣了一下,却没有多问,反正李谈不会害他,他只要听命令就行了。
至于什么是特殊消息,他还是有分辨能力的,如果这点分辨能力都没有,只怕舆情部部长这个位子他也坐不稳了。
俟斤带着这道命令去了政事堂,政事堂那边听到李谈这个命令之后,心里都是松了口气。
他们也知道俟斤现在几乎是掌握着凉州的所有消息来源,而俟斤直接听命于李谈其实严格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可长此以往舆情部没有别人能够压制,那可怎么办?
当然他们还有一点隐忧——李家人的信誉其实不太好啊。
从李隆基开始就各种盲目信任自己想要信任的人,什么忠言逆耳权当放屁。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因为李隆基上了年纪,越来越固执才会这样,回来李亨上位他们才发现这根本就是这对父子一脉相承啊。
李俶现在看着还行,李谈就更是能够听劝,可问题是谁知道将来呢?
现在看来李谈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可不是松了口气嘛。
俟斤走后,朱邪狸才问道:“之前你不是说想要出兵帮忙?现在还帮吗?”
李谈说道:“基本上就大局已定了,还帮什么?李辅国又活不了多久了。”
虽然唐堂出了点意外,但依照唐堂的脾气,肯定会尽快完成这个任务的。
只要李辅国死了,他手下那批人也死了,还怕什么呢?
然而李谈笃定很快就会死的李辅国,还没死,但是新任“皇帝”李仅的死讯倒是先传来了。
这次送来消息的是印子哲,作为李谈到了凉州之后积极投靠的人,李谈对他自然也要投桃报李,给他在州府安排了一份差事。
李谈看了印子哲送来的消息之后不由得一惊:“唐堂这是疯了吗?跟皇帝干上了?”
虽然这位皇帝谁都不承认,但哪怕把他打成反贼,人家也是称过几天帝的,结果怎么就这么死了?
印子哲不知道唐堂是谁,但是他聪明,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便说道:“大王,俟部长说具体的情况稍后会有文书,这份情报是飞鸽传书过来的。”
因为这个情况太特殊,情报人员也不太确定这个消息是不是十分重要,是以干脆就用飞鸽传书先送过去,文书整理之后再通过正常渠道送去。
正常渠道也不算很慢,半天之后就送到了。
李谈打开文书之后看了一眼,发现居然还真是李辅国杀了李仅。
原因就是李仅对于李俶的条件很心动,原本他也不想当什么皇帝,他是没什么本事,但也不傻啊,如今这种情势就算被李辅国拱上了皇位,那也不过是另外一个伪帝。
正经的太子在长安呢,就算之前李亨一直说太子要谋逆,但从头到尾也没有下诏废太子啊!
太子还是太子,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基本上就是天经地义,现在他横插一脚,那不是找死吗?
而且他也看得出来,李辅国只是想要一个傀儡而已。
傀儡这个东西……很容易让人想到前朝的隋恭帝,皇泰主等等等等……简直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
李仅当时的想法就是你们神仙斗法随便,我就不掺合了。
当然他也没有跟李辅国产生十分激烈的冲突,只是找借口说自己梦到父亲去后过的不好,所以想要出家为父亲祈福,皇位他就不要了,他选择跟着父亲的灵枢一直到父亲入土为安,然后他就为李亨守陵。
李仅表现出了退位的意思,并且还谁都不打算投靠,只想为父亲守陵,这么看起来的确是个大孝子。
只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是觉得去守几年陵寝也比在中间夹着强,而且以后无论谁胜谁负,他至少能活下来。
李俶胜了,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可能让弟弟守陵,所以早晚都要将他赦回京。
如果李辅国胜了……李仅觉得这个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毕竟李俶手下那么多人,而且他们似乎都忘了一个人——宁王。
李仅不知道太多事情,但他总觉得宁王那么厉害的人,就这么毫无反抗的去当质子,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啊。
说不定沙陀国还要奉他为座上宾。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知道的越多越不容易看清真相,反而是李仅这种边缘人物,看的挺透彻。
至于李仅退位之后李辅国会拥立谁……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他还有好几个弟弟呢。
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张良娣的儿子吗?张良娣之前就差明明白白跟李亨说要立她的儿子为太子了,现在正好,这俩人一拍即合挺好的。
李仅的态度很好,而且他平时就有些软弱,如今哭哭啼啼这么一说,谁也不会怀疑他。
李辅国对于李亨也有些感情,毕竟是跟了那么久,而且李亨死的太突然,让他许多计划都胎死腹中,如今想来也是十分伤心。
一开始他还劝李仅,说什么只有将反贼平定才是让李亨安心长眠的最好方法。
反正一个非要让对方做皇帝,一个非要不做这个皇帝。
后来说着说着,李辅国激动起来,跟李仅产生了肢体上的冲突。
当然其实也不算什么太大的肢体冲突,李谈看着消息估摸着大概也就是拽个衣领,或者拽个胳膊这样,激动到极点的动作表现。
结果寸就寸在李辅国一拽李仅,李仅当时哭得有些晕头,顺着力道起来但是腿却是软的,而李辅国当时也没用太大的力气,然后李仅直接扑在了食案上。
此时食案上正好放着剔肉用的小刀,正正好好的扎进了李仅的脖子里面。
李辅国当时就吓得清醒了,连忙喊人来救治。
不过李谈估摸着,可能这一刀就直接切到了大动脉,如今这个医疗水平应该是救不会来的。
更何况真正的国手此时都还在长安,跟着李亨走的那些人也就那样。
反正李仅就这么死了,看上去冤枉的很,而李辅国虽然是无心之过,但是勉强也算得上弑君,毕竟这个皇帝是他拥立的啊。
李谈看到这里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该感慨李仅倒霉,还是该感慨李俶的运气不错。
他身边有没有神队友说不好,但是对面都是猪对手这是真的。
这件事情一出,李俶几乎立于不败之地——想想连自己承认的君主都敢杀,还有什么是李辅国不敢干的?
这样一个绝世凶人,谁敢跟他共事?
李谈含笑将消息放在一边,转头对朱邪狸说道:“行了,不用担心了,不出下午太子……哦,圣人,肯定会有反应的。”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李俶就写了一份檄书。
檄书上面李俶是心痛难当,声称李辅国不忠不义,为了一己之私先是害死了先帝,继而害死了蜀王,真是罪大恶极。
在感慨了一番之后,李俶才提出了一定要跟李辅国不死不休的意思。
这封檄书出来之后,李谈就说道:“我们可以准备圣人的登基礼物了。”
这可是件大事,毕竟李俶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登基的机会,否则也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三省还决定大肆举办登基大典。
毕竟这是朝廷彰显实力的方法,告诉天下告诉百姓,朝廷还在,并且依旧有底蕴,所以大家不用担心,有小心思的也歇一歇吧。
在这种情况之下,李谈作为李俶的叔叔,这个贺礼可不能寒酸。
他想了想觉得琉璃制品肯定是要的,就算现在李俶不知道,以后早晚也要知道他手上有许多精品琉璃,然后一看发现李谈一点都没有往长安送过,那可就太寒人心了。
李谈还想趁机跟李俶谈论点别的事情呢,比如说互市和关税一类的。
更何况他也是真的为李俶高兴,这位总算是熬出来了啊,原本大家都以为李俶也要当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憋屈太子,没想到转折来的这么快。
朱邪狸见李谈绞尽脑汁给李俶准备礼物,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沉默。
李谈低头写了半天最后发现怎么今天的书房这么安静?
一抬头就看到朱邪狸坐在一边正静静看着他,李谈被吓了一跳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安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朱邪狸沉默一下才问道:“你是不是要去参加李俶的登基大典?”
李谈点头说道:“是啊……”
点完头之后他才意识到了朱邪狸安静的原因,他不由得无奈说道:“你不要担心,我还是会回来的。”
朱邪狸摇了摇头说道:“李俶不是李亨,他肯定不会愿意放你回来的,更何苦到时候你也没有了回来的理由。”
李谈挑眉含笑说道:“可我现在的身份不还是你的质子吗?”他说到这里一侧身亲了朱邪狸一口低声说道:“嗯,你一个人的质子。”
朱邪狸喉头上下动了动,还是忍住了抱李谈的冲动,今天这个问题必须解决才行。
他问道:“但是当时你这个质子若非李亨对你有所忌惮,大唐根本不会同意。”
李谈撑着下巴看着他说道:“那就容易了啊,当初是因为你有威胁大唐的实力,所以朝廷才答应,如今你也还有这样的实力啊,更何况我也会跟李俶说明白的。”
朱邪狸相信李谈,然而政治这种东西,变数极大,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定。
李谈转移话题问道:“那你呢?你要不要过去?”
朱邪狸无奈说道:“你都去了,我能不去吗?啧,你有点身为质子的觉悟啊,质子是能轻易回国的吗?”
李谈起身蹲在他面前干脆抱着他的腰仰头说道:“可是这个登基大典太重要了,而且也可能是我跟李俶最后一次见面,以后我在凉州才是真的轻易不会回去了啊。”
朱邪狸不为所动:“少来,以后还有过年,万寿节,到时候你不是都要回去?”
李谈说道:“怎么会那么频繁,这么远我不嫌累啊?给他生日礼物就行了呗。”
朱邪狸垂眸看到李谈眨巴着眼睛一脸期盼地看着他,看上去……怪可爱的。
朱邪狸一个没把持住,还是心软了下来,嗯,心软了,但总有地方是硬的。
或许因为不安的缘故,原本被李谈约束的已经开始有禁欲倾向的朱邪狸又开始让李谈夜夜晚睡,并且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李谈因为感受到了他的不安,难得的都忍了,除非一些十分过分的要求,基本上做到了有求必应。
于是李谈一边要将凉州的事物安排好,一边还要应付朱邪狸,整个人都忙的不行,在这种情况之下,李辅国的死讯都显得平淡了一些。
毕竟他早就知道李辅国要死的,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张良娣也死了。
她是自杀,并且还写了一封信给李俶:昔日欲·念蒙心,一步错步步错,纵幡然悔悟亦无颜苟活,不如就此归去为三郎殉葬,身后子女悉付圣尊。
张良娣到底是真的悔悟了,所以才自杀,还是走投无路,为了自己的孩子才给李俶写这样的信谁也不清楚。
但她的目的显然也达到了,反正本身李俶也不会苛待她的子女,毕竟都还在襁褓之中,比他儿子还小,何必呢?
李辅国连同他那个宦官集团全灭之后,之前反叛的十一州刺史也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该干嘛干嘛,甚至还开始欢天喜地的给李俶准备登基礼物。
而范阳那边,李俶直接启用了郭子仪加李光弼的组合,这两个人过去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就这样,李俶硬生生将登基大典放到了范阳被平定之后。
郭子仪和李光弼耗费了十分大的力气活捉了阿史那朝义,准备到时候太庙献俘。
一切都准备就绪,朱邪狸请求参加登基大典的国书自然也发了过去。
鸿胪寺那边特地问了一句:宁王会不会来?
朱邪狸接到国书的时候直接递给了李谈,哼哼唧唧说道:“你看看,他们肯定打着让你不回来对念头的。”
李谈无奈:“不要管他们怎么想,你要相信我啊。”
朱邪狸认真看着他半晌,最后点了点头,心里则想着他们要是把你扣下不让你回来的话,我就直接把你抢回来!
做了决定的朱邪狸简直是神清气爽,然后就被李谈赶着回去筹备琉璃拍卖会了。
毕竟距离李俶的登基大典还有一段日子,李谈决定利用这段日子先把暗桩给铺下。
这一次的拍卖会并不需要李谈亲自出面,甚至朱邪狸都不用出面也不用管,他手下那么多人呢。
李谈只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把他赶回去罢了——他的治疗技能再厉害,也还是会有心里负担的,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精·尽·人·亡了。
琉璃拍卖会据说十分成功,之所以说是据说,原因是李谈不知道当时情况怎么样,但是从运过来的钱财看来,西域那边的土财主是真的多啊。
当那些钱财府库都放不下,只能另开辟一间的时候,整个政事堂都被惊动了。
李谈带着政事堂众人逛了一圈府库,在看到满屋子的金子之后,连贺知章都惊了:“这……那些琉璃居然拍出了这么多?”
李谈感慨说道:“要不怎么说是土财主呢?当初我也觉得自己挺有钱了,现在看来,还是差得远啊。”
众人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就想翻白眼。
一旁的公孙垂是真的翻了个白眼,顺便还十分发愁问道:“大王,这么多金子,要怎么弄啊?”
金子虽然算得上是硬通货,但在大唐真正流通的还是铜钱,基本上没人会真的用金子来做交易。
毕竟这年头生产力就在这里摆着,不可能出现太大宗的交易,所以铜钱还够用。
但是西方那边不知道是不是金矿储备量比较足,还是比较好挖的缘故,他们的流通货币就是金币。
而李谈也不可能让他们先将金子换成铜钱,不说能不能问题,就算能,他手上也没有那么多铜钱啊。
李谈看着金子说道:“这些都是要用来跟突厥人做生意的,我想他们会愿意用金子交易的。”
突厥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受到汉族影响很多,但同时也受到了西域许多国家的影响,他们的货币体系其实挺乱的,铜钱能用,金子也能用,毕竟可以照搬大唐的兑换率,更甚至他们更喜欢金子一些。
毕竟铜钱这种东西很容易就变成一群废铜,但是金子不会,金子就是永远的硬通货。
李谈带着人回到了政事堂,然后就开始商量要怎么买。
李谈开口说道:“怎么买这种我是不知道的,找有经验的牧民吧,凉州肯定也有这样的牧民的,但一定要身家清白,我可不想到最后被自己人出卖。”
公孙垂笑道:“大王不说我们也会注意的,又不是没吃过亏。”
李谈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有病的千万不要,哪怕看上去十分健康,但只要有一点危险,也不好,要放着突厥人设圈套。”
众人一惊,差点忘了这件事情,连忙记下来。
李谈说完就起身说道:“好了,我该去收拾东西了,这次我带印子哲过去,你们老实看家啊。”
反正这方面他也没那么懂,不如放手交给政事堂去做,就算做错了也当累计经验了。
公孙垂一脸哀怨地看着李谈说道:“大王都不带我去。”
李谈仔细想了想,好像……公孙垂一开始就是他在凉州召唤出来的,是以这位那游走于大唐权贵之间的设定也只能出现在简介里,真正的公孙垂……还要留在凉州看家啊。
谁让他是长史呢?
李谈笑了笑说道:“放心,下次有机会肯定带你去,现在这件事情比较重要,你就……委屈一下吧。”
公孙垂不过是跟李谈开个玩笑,在他的记忆之中,对于长安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全部都是有关于贵族纸醉金迷生活的记忆,还不如在凉州有意思。
李谈回去收拾了东西之后,就等着朱邪狸的队伍过来的时候一起捎上他。
只不过等朱邪狸来了之后,李谈就愣了一下。
属于朱邪狸的座驾他第一次看到是真的,明显是处处都在模仿李谈的亲王座驾,只不过看上去更加华丽了一些,比大唐天子的仪仗次一等,但也有限。
而且因为加上了沙陀族特有的特色显得更加有异域风情。
朱邪狸见李谈一直在观察他的仪仗,便笑着说道:“这是新做出来的,既然是去恭贺,总不能把主人家比下去。”
虽然现在不是附属状态,但长安那群人如果看到朱邪狸的仪仗比天子还要盛大,恐怕要夜不能寐了。
更何况那不是抢李俶风头吗?毕竟现在大唐国库应该不怎么充实,之前李谈还往长安送过一笔钱,为的就是让李俶的登基大典办的更加充实一些
朱邪狸愿意退后一步主要是看在李谈的面子上,他可不想李谈难做。
然而李谈虽然对他的仪仗很好奇,但实际上让他震惊的其实是远安公主的仪仗。
他转头看着朱邪狸问道:“怎么想起来让远安公主也跟着过去了?”
朱邪狸十分坦然说道:“反正都要过去,干脆一起,顺便也让李俶见见他的妹夫,当然最主要的是让他别担心公主会受委屈。”
李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朱邪狸肯定另有想法,只不过他一时之间想不到。
实际上朱邪狸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李俶不想放人的话,就让远安公主去劝一劝,虽然未必有用,但终归多一份助力不是。
四个人的仪仗,朱邪狸自己的仅次于帝王,李谈的比朱邪狸的小一点也有限,远安公主自然是正经公主仪仗,朱邪茂则是对比着大唐的郡王仪仗来的。
他们四个人的仪仗加在一起都能堵了凉州府的主要街道,这条街道还应该算是如今世界范围内最宽阔的街道,反正大唐是没有比这条路更宽的。
李谈坐在自己的座驾上看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队伍连绵不绝,当然不仅仅是他们的仪仗,运送礼物的队伍也很长。
要不是提前跟那边打好了招呼,李谈估摸着他们到了鄯州恐怕就要被怀疑是不是带兵打过来了。
这样声势浩大的仪仗想要隐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李亨早就盼着李谈回来,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就直接派出了韦见素去原州接他。
李谈见到韦见素的时候简直是受宠若惊:“右相怎么亲自来了?”
韦见素仔细观察了一下李谈,发现他面色红润,看上去似乎比在长安的时候状态还要好一些,不由得略微放心,含笑说道:“圣人想念殿下,特派我来迎接,以免出什么岔子。”
李谈还没说话,从驿馆二楼走下来的朱邪狸便朗声说道:“还请诸位放心,宁王殿下在我那里安全的很,至少比之前安全。”
朱邪狸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意有所指地在挤兑死了的李亨,顺便挤兑了一下朝臣——这么关心他,怎么当初也没见你们为他站出来说话啊。
韦见素……韦见素自知理亏当成没听到,打算应付过去了事。
结果没想到一抬头看到朱邪狸缓步而来,不由得眼睛一亮,暗赞一声:好风仪!
之前就说过,大唐朝廷从上到下都是颜控,朱邪狸这张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完美的不像是人世间的存在。
这样一张脸一照面就能俘获许多人,虽然他当初也在长安生活过很久,但问题是这么多年过去,朱邪狸已经长开了,而且身上还带着一股不同于美貌外表的彪悍气质,看上去矛盾又和谐,十分吸引人。
于是就凭着这张脸,朱邪狸硬生生让原本对他不太满意的韦见素也变得客气了不少:“如此还要多谢王上对殿下的照顾。”
朱邪狸心里憋气,明明他跟李谈才是一家人,结果这帮人话里话外都把他跟李谈分开,这也是当初他不想过来,也不想让李谈来的原因之一。
李谈见朱邪狸那张脸越接近长安就越冷,如今已经快成了冰山,忍不住在袖子的遮掩下捏了捏他的手,希望这位别在到长安之前把自己气死。
朱邪狸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原本想要挤兑韦见素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算了,还是别让他的阿恬难做才好,反正阿恬是要跟他走的。
想到这里,朱邪狸又开心了一些。
李谈还在询问韦见素长安的事情,并且对于他亲自到来十分不适,哪里就劳动一个丞相来亲自接他了呢?
韦见素没有多说只是说道:“殿下自是不同的。”
要不然让他怎么说?难道要说圣人听说宁王要来参加他的登基大典的时候,难得的变得十分兴奋,嚷嚷着要亲自来接,就差不同意就打滚耍赖了?
这种事情是不能说的,尤其是在沙陀王还在的情况下。
为了不让圣人抽风,所以韦见素就来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李俶登基以来也算是励精图治,至少没有出昏招,这次激动也是因为他跟宁王的确感情深厚。
当初在安禄山势力最大的时候,两个人承受着巨大压力互相配合一步步走过来的感情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虽然从身份上说是叔侄,但实际上就是兄弟嘛。
而且当初把李谈送去做质子,到现在朝臣和李俶也都觉得十分愧疚。
韦见素带着这么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到了长安,李谈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到王宫就直接进了皇宫。
而朱邪狸自然是被扔到了驿馆,甚至连远安公主都能带着静忠王去觐见,但朱邪狸因为礼仪的缘故却不能去,心里自然十分委屈。
李谈估摸着晚上朱邪狸又要爬他的窗子,唯一的疑问就是李俶会不会放他回王府了。
李俶见到李谈的时候,整个人都兴奋的不行,连连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谈见他太兴奋,想了想还是泼了冷水:“还是要走的。”
李俶的笑容凝在嘴角,沉默了一下才问道:“一定要走?”
李谈不客气的坐在下手说道:“不然呢?你放心放任沙陀这么壮大?”
李俶抿嘴说道:“那也有其他办法。”
李谈说道:“其他办法是有,但我必须过去,因为只有我才能影响朱邪狸。”
李俶问道:“你想怎么影响?”
李谈笑了笑:“突厥就不错,西边也不错,比起在中原打来打去,我倒是更向往那边,当年连玄宗都战败的国家,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李俶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你别去招惹大食,他们现在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了的。”
原本他听李谈说突厥的时候已经很震惊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更劲爆的。
李谈笑笑说道:“放心,我又不傻。”
李俶再一次沉默,他是有些难过的,对于李谈跟朱邪狸的关系他心里有数,当初就有些苗头了,他很想告诉李谈不用为了大唐牺牲自己,但又说不出口,因为大唐的确是不能再起战乱了。
更何况如果李谈能够带着沙陀国阻拦突厥,对于大唐也有好处。
李谈见他不说话便转移话题问道:“娘子如今如何了?”
李俶说道:“放心,娘子我会善待的,如今她已经是太皇太贵妃了。”
李谈想了一下这是直接否认了之前李亨封杨贵妃为贵妃的旨意,也好,这样的话杨贵妃从头到尾都是玄宗一个人的贵妃,倒也免去了许多争议。
他说道:“高力士呢?他现在怎么样?”
李俶说道:“我放他出宫去养老了,想来他也不想留在宫里。”
李谈想了想说道:“要不让他跟我走吧,反正他留在这里你也不好处置。”
李俶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心中一时有些郁郁,他跟李谈见面应该是很开心的,然而现在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然而无论他怎么不开心,李谈都没有松口。
可问题是他不松口,朝廷那边也不肯松口,李亨的登基大典过后,朝廷就围绕这件事情开始讨论。
这次朝廷从上到下真的是卖力气,挽着袖子就要将李谈要回来。
李谈看着他们跟朱邪狸带来的人各种吵架,看的真是哭笑不得,虽然很感动是没错,但……你们吵出花来也不行啊。
最后还是李谈站出来平息了一下两边的怒火,并且表示皇帝已经同意了,大家就别折腾了。
于是李俶的御案之上多了两摞奏疏,其中多一半都是言官喷他的,喷的他灰头土脸。
就在李俶要扛不住的时候,凉州传来了一个消息:突厥忽然大量陈兵边境,似是意图犯边!
李谈听后微微一惊,他知道突厥早晚会忍不住,但现在正应该是突厥屯粮的时候,不应该在这时候打仗啊?
结果还没等他惊讶完,俟斤发来消息称:突厥使者邀请宁王殿下入突厥。
李谈:????我啥时候成万人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