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章等人听到李倓说要建书院的时候, 都是不可置信的。
大唐如今的规定就是私塾可以,但是大规模的书院必须是由朝廷控制的。
虽然本身这个天下就是李倓他家的, 但这到底是私人书院,怎么就被放行了呢?
李倓见他们震惊便说道:“书院开设的课程比较……细致, 与国子监完全不同。”
贺知章心里更加没底, 便问道:“圣人已经同意了?可曾下诏书?”
李倓点头说道:“诏书已经拟好发往三省了。”
贺知章眉头微蹙:“这……三省那边若是不同意,怕也……”
李白在旁边点头补充道:“没错, 三省如今几乎都在李林甫的掌握之下,如今虽然李林甫尚在病中,但只要他不松口, 只怕这道诏令就出不了三省。”
李倓听后淡定说道:“这一点几位还请放心,李林甫不会不同意的。”
开玩笑, 他刚跟李林甫达成战略合作,现在正是需要李林甫表达诚意的时候,这件事情他如果不同意, 那就是逼着李倓跟他鱼死网破。
哦, 还用不着鱼死网破,他的身体还没完全好呢,万一有什么问题, 他还想不想找李倓救命了?
贺知章见李倓这么笃定, 便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索性不再担心这个问题, 只是问道:“既然如此, 对于书院的建设, 大王可有章程?”
李倓直接拿出了一张纸说道:“这是我打算在书院开辟的课程,诸位可以看一看。”
贺知章拿过来以后顿时愣了一下,因为上面的字数太多,而且这些字完全都是各科的名称,数一数居然有十一科!
李白和杜甫也有些惊讶,然后继续看下去。
被排在最上面的就是语数外,哦,是文学、算学、胡语,然后胡语之下有许多小分科,比如说突厥语,波斯语,吐蕃语。
接下来就是格物、历史、地理、生物、美术、音乐、武术、还有一门思想品德。
看完之后,贺知章觉得有点茫然,很多科目他是知道的,但是……生物和思想品德又是什么科目?
李倓面对贺知章的疑问便解释说道:“生物这个科目跟医学有关,但是又不是医学,基本上就是研究一切有生命的物体,为的就是发现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对推动医术是有很大作用的。”
贺知章也算是涉猎广泛,听了李倓的解释之后就明白了这个生物学科的含义,他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只是问道:“那思想品德呢?这是要控制思想?”
贺知章有些忧心忡忡,控制思想这种事情,朝廷能做,但是他们不能做啊。
李倓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说道:“贺监不必担忧,这一门课只不过就是确立一下学生的正统思想,现在有些读书人思想太过活泛,有好也有不好,但是我们不能禁止这种活泛,否则我就不会开辟专门让他们辩论的地方,但是这种活泛需要一个引导。”
杜甫忽然说道:“这样看来,《中庸》其实就是这样一种引导。”
李倓点头:“没错,《中庸》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其实就是告诉读书人什么样才是正确的,然而还不够,所以我要专门开辟这个学科,学不好的书院是不收的。”
贺知章微微放下心来,知道李倓不是要挑战底线就行了,但是他还有一个疑问:“这么多学科,会有学生愿意来吗?”
李倓干脆说道:“他们会愿意的,我制定了一些方案,正好给你们看看。”
李倓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本很厚的册子,上面四个大字,书院学规。
李倓说道:“我已经分好目录,这里面包括对学生的要求也有对先生和管理者的要求,还规定了束脩事宜,反正杂七杂八的,我想到的都写上了,其他不足的地方就要你们来了。”
贺知章捧着册子直发愣,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白说道:“我记得昨晚大王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宵禁。”
李倓点头:“对啊。”
杜甫怔怔说道:“这么厚……昨晚大王可是没有休息?”
李倓:……
对哦,他好像是太着急了,从昨晚他回家到现在间隔还不到六个时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这么一本,实在是太非人类了。
他干笑着说道:“那倒是没有,之前书阁的规章制度我总觉得不是特别完善,所以一直在思索怎么补一补,这次正好就是将以前想过的整理一下写了下来。”
贺知章深吸口气,李倓说的话他信,但是这里面涉及到原来书阁制度的部分应该并不多,所以工作量绝对不像是李倓说的那么容易。
他郑重说道:“大王殚精竭虑,吾辈也自当相随,还请大王放心,我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研读学规,再提出意见。”
李倓只好说道:“也不用太着急,可以先放出风声去,试探一下看有多少学子愿意来上学,顺便之前讲课比较受欢迎,质量也不错的书生,可以去问问,看他们愿不愿意来书院当先生。”
不花钱来听课,跟花钱来听课是不一样的,到时候书院未必就还像现在这么热闹了。
只是这是一个必经过程,反正有几个人因为讲课质量不错,大家都很喜欢已经打出了名气。
这其中就有李倓一个,而他也是这些讲师之中最小的一个。
贺知章点头说道:“大王放心,我会找人去接触一下这些人的。”
李倓严肃说道:“一定要查清楚身份,如果贺监拿不准的就来告诉我,我去查,不能放心怀不轨之徒进入书院。”
贺知章连忙应是,就在这短短的对话之中,他脑子里已经形成了一些想法,只不过这些想法还需要系统整理一下。
一旁的李白忽然问道:“我能去教课吗?”
贺知章用手中的册子拍了他一下说道:“胡闹,你是宁王傅,怎么能随意去教别人?”
李白听后有些失望,他自然也知道不合适,然而还是比较渴望。
李倓笑了笑说道:“太白先生这个宁王傅当得太委屈了,我这一天天忙起来在王府呆着的时候都不多,到了休沐日还会跑去给别人讲课,所以太白先生想去就去吧,不过先生想讲什么?”
李白听后眉眼一扬说道:“武术!”
李倓:????????
他呆滞地看着李白,他原本以为李白会选择文学或者地理,文学就不说了,地理这方面李白还真的很出彩,毕竟他也曾经在各地游历过,了解也很清楚。
然而……居然选武术?
李白见李倓不说话,便解释说道:“我于其他科目并不精通,但对于剑法还是有自信的。”
李倓简直要给他跪了,于其他科目并不精通……别的不说,就文学方面而言,您要是说不精通,那我就是个文盲啊!
不过李倓也不会勉强李白去教导文学,他当初让李白来当宁王傅,更多也是为了给对方一个身份,同时让他远离朝堂,不至于因为一时站错队就被连累,这样诗仙就能快快乐乐当他的诗仙啦。
李倓看向贺知章,说实话,他就挂着一个山长的名头,实际上很多事情他也是听贺知章的。
贺知章都没有犹豫便同意说道:“这个就随意吧。”
反正宁王殿下看起来对于剑术也不是特别感兴趣,也没有跟李白学过,他愿意教就教。
杜甫看着李白略有些羡慕,只是他的职位并不清闲,好歹是国令,很多事情还是要跟长史商议着来的。
李倓见杜甫的表情,想了想便说道:“杜令若是想要教书,我也可以给你调个清闲职位。”
反正俸禄是肯定要给的,可别什么时候再来一个《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了。
杜甫还没说话,李白便说道:“子美尚有大好前程,就不要自误了。”
李倓转头看了啊看李白,李白自嘲一笑说道:“如今我也算是看得明白,我不适合这个朝廷,这个朝廷也不适合我,不如归去,去书院也很好,子美与我不同,他之能力犹在我之上,就这样去教书太过可惜。”
其实李倓也是这么想的,比起李白,出身世家,经受过各种系统教育的杜甫的确是更加务实一些。
李倓问道:“杜令说呢?”
杜甫斩钉截铁说道:“我听十二郎的。”
李倓:……
行吧,迷弟依旧是迷弟,这么久了也没啥改变。
不过他好像也没啥资格说杜甫。
就在此时,清空进来说道:“大王,朱邪世子前来拜访。”
李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贺知章直接将书册一卷,站起身来说道:“大王公务繁忙,我等不便过多打扰,这就告辞。”
不仅仅是他,连李白和杜甫都迅速站起来拱手告辞,只留下李倓一个人坐在那里伸着尔康手,满脸的茫然。
等朱邪狸进来之后,李倓这才反应过来,估计……他们都知道自己跟朱邪狸的关系了。
作为思想比较传统的人,贺知章肯定是不赞同的,然而他却没有来对李倓进行说教,只是避开了而已。
朱邪狸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李倓坐在那里发呆,不由得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李倓回过神来,凑上去得了个温柔的吻,而后问道:“累不累?”
朱邪狸没有回答,只是笑,笑的李倓莫名其妙,不由得问道:“你笑什么?”
朱邪狸说道:“你这口气倒像是等待郎君归家的小娘子。”
李倓挑了挑眉,又想起这货当初将他误认为小娘子的事情了,不由得冷冷问道:“朱邪世子心里还惦念着小娘子呢?”
朱邪狸被问的一愣,直觉这个问题答不好怕是要出事情,便一脸严肃说道:“我心里惦念的是你啊,你是小郎君也好是小娘子也罢,在我心里都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啊。”
李倓:……
不行了不行了,这货穿的人模狗样,看上去与世家小郎君无异,但是这直白的天性还是带着少数民族的风情,说起情话来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李倓没绷住笑道:“这么严肃做什么?我逗你玩呢啊。”
朱邪狸却说道:“但我没有逗你玩,我是说真的。”
他态度这么认真,搞得李倓也只好认真说道:“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
成功得到回应的朱邪狸被顺毛了,表示十分满意。
李倓则觉得哭笑不得,怎么这么好哄?
只不过,天气越来越热,这货就喜欢往他身上粘,他不嫌热吗?
就在李倓准备抗议的时候,朱邪狸忽然说道:“李岫有点奇怪。”
“嗯?”李倓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来,问道:“他怎么了?”
朱邪狸满脸疑惑:“他今天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
“嗯?哦!”李倓一拍脑门说道:“这事儿啊,昨天我太累了,都忘记问你了,你可认识一个叫幽娘的女子?”
朱邪狸立刻说道:“我都说了我没有惦记着小娘子,什么幽娘我也不认识!”
李倓哭笑不得,连忙给他顺毛说道:“我当然是信你了,只不过,这件事情有点蹊跷,那个幽娘是李林甫的妾室,之前李林甫突然暴毙似乎与她脱不了干系,我去救治李林甫的时候,曾经被她拦过路,她自称与你有旧,让我救她,所以我才问你认不认识她。”
朱邪狸皱眉:“与我有旧?可是我不记得这么一个人。”
李倓听后便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管她了,回头得空我去与李岫说一声。”
朱邪狸沉默半晌说道:“不必,我去看看,免得相府又出什么昏招。”
李倓也没有反对,这件事情相府那边的立场很让人不放心,朱邪狸去看看也好,若是有什么误会当面澄清也没什么问题。
第二日朱邪狸就跑到了相府,李岫见他登门似乎也并不意外,但还是拱手问道:“不知世子前来有何贵干?”
朱邪狸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高冷面孔,此时便板着脸淡淡说道:“叨扰贵府,是在下唐突,不过我听宁王殿下告知,府上有一犯人说与我有旧,请他帮忙,便想来看看这旧人是真是假。”
李岫被他这么不软不硬怼了一下,心中不由得略有些不悦,便说道:“世子此言何意?难不成还是我们污蔑世子?”
朱邪狸心里感慨,阿恬说的可真没错,李岫比起他父亲来可在真是差的远了。
当然表面上他还是说道:“不敢,只是府上一介侍妾说与我有旧,我在是要来澄清一番,否则若被误会可如何是好?”
朱邪狸说得有理有据,虽然态度和语气都让李岫很不爽,但却又没有可反驳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世子来的不巧,此毒妇因为毒害家父,被发现之后便自尽而亡。”
朱邪狸挑眉问道:“哦?之前是她做的手脚?”
李岫忍气说道:“府中丑闻,本不想大肆宣扬,但因与世子有关,这才告知,还请世子保密。”
保密?能保密才怪。
不过朱邪狸也没打算跟他死磕,便点头说道:“李监还请放心,我心中有数,不过……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李监可否告知我那人名姓,好让我安心?”
李岫沉默半晌说道:“我亦不知,不过世子既然问了,我便着人去问问吧。”
李岫说完就吩咐人请管家过来,他或许对他爹的小妾不太了解,但管家绝对比他还要了解。
管家过来之后,对着朱邪狸拱手说道:“回世子,那胡姬原名药罗葛·葵幽。”
朱邪狸满脸费解:“药罗葛?九姓乌护?怎么会认识我?”
李岫见朱邪狸不像做戏,便说道:“或许是那贱婢为了脱身而编造出的谎言,宁王殿下自然是不识得她的,当时朱邪世子又不在这里,自然是要利用朱邪世子来吸引殿下目光。”
朱邪狸点点头说道:“既然相府没有误会便好,叨扰许久,告辞。”
李岫虽然不太待见朱邪狸,但还是将他送出了门。
李倓在府中一边头秃编写各种教材,一边等着朱邪狸。
等到朱邪狸回来的时候,他一抬头就觉得不太对,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朱邪狸问道:“怎么了?真的是你的旧识?”
朱邪狸坐下喝了杯茶,摩挲着茶杯好半晌才说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的确算是旧识,当年她父亲是九姓乌护其中的可汗之一,我与她也算是自小相识,后来听说她父亲去世之后,她叔叔篡位,杀了她的哥哥,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没想到……”
李倓微微一愣:“什么?她居然是药罗葛的公主?”
朱邪狸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我倒希望不是她。”
李倓问道:“要不要去查一查?”
朱邪狸沉默半晌才说道:“我刚刚否认了与她相识,现在去查若是让李林甫知道,必然会觉得这其中有隐秘。不过,李林甫既然知道她的名字,难道就没有去查她的身世吗?”
李倓说道:“无妨,我让人去查就是了。”
朱邪狸握住他的手说道:“这个不必了,她……她很可能已经被处死,再去查也没有意义了。”
李倓一惊:“什么?他们下手这么快?”
朱邪狸点点头:“李岫是这么说的,但具体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李倓想了想没有说什么,决定回头让唐堂去看看,这么一想好像也有些对不起唐堂,感觉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都让他去做了。
李倓安慰朱邪狸两句,朱邪狸见他在忙便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倓递给他一本写好的书说道:“之前你不在,也没来得及跟你说,以后琅嬛书阁要改成琅嬛书院啦。”
朱邪狸颇为惊讶:“什么?”
李倓将事情复述一遍之后说道:“既然是书院教什么就要有规定嘛,所以我在这里先写一写,到时候好规范一下。”
朱邪狸十分敬畏地看着他,虽然所有人都觉得他汉学学的比许多汉人都强,但是每次在李倓身边他都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文盲。
他也不敢打扰李倓,便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看书,偶尔还会帮忙磨墨。
这大晚上的硬生生让李倓有了一种红袖添香夜伴读的错觉。
不过错觉就是错觉,因为朱邪狸还是要回家的。
对此朱邪狸也十分依依不舍,可是这也没办法,毕竟他偶尔在这里住一住还行,长时间住在宁王府上,恐怕会让人怀疑宁王府和永寿郡王府有什么勾连。
朱邪狸走了之后,李倓立刻将唐堂喊来,让他去李府看看那位药罗葛的落魄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堂在走之前问道:“如果她没死,要带回来吗?”
李倓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回来就最好,如果不能就不要轻举妄动。”
唐堂想了想又问道:“那如果只剩下尸体了呢?”
李倓说道:“那就带回来吧。”
他心里颇有些无奈,怎么这两天总是跟尸体打交道呢?
不过她毕竟是朱邪狸的故交,看上去关系还不错,所以如果朱邪狸有这个意愿的话,救一救也没什么问题。
执夷看着李倓问道:“你真的要救啊?救活了放在哪里啊?她又不是系统出品,身上没有证明身份的文书的。”
李倓拍拍它的头说道:“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我担心?直接让人帮个忙不就行了?我记得杨家有人在户部的,这点小忙他们不会不帮吧?”
执夷站起来想要背起手说什么,结果因为两只爪子太短半天也没办法拗出这个造型,最后只能无奈放弃,直接趴在桌子上说道:“你小心点啊,别给自己救回来一个情敌。”
李倓对此嗤之以鼻,又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跟他做情敌的。
月上中天的时候,李倓将算学的教材编纂的差不多之后,忽然想起格物的教材应该交给孟知涯去编写。
而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想起来:“对了,孟知涯呢?我好久没见到他了啊。”
执夷满眼谴责地看着他:“你这是有了新欢忘旧爱啊。”
“去去去。”李倓对着它挥手:“胡扯什么?我跟你说,在朱邪狸面前你可别满嘴跑火车,万一搞出家庭战争,我断你一个月的苹果,知道吗?”
执夷震惊:“什么?这么丧心病狂的吗?”
李倓懒得理它,想了想在知交界面召唤了孟知涯。
孟知涯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执夷在一旁委委屈屈唱着:“没人疼,没人爱,我是地里一颗小白菜。”
孟知涯满脸问号:“这是怎么了?”
李倓此时也十分震惊:“你这是怎么了?”
之前好好一个潇洒俊俏的郎君,怎么几天不见变成这熊样了?
真的是熊样,满脸络腮胡,还有黑眼圈,这是发生了什么?被人虐待了吗?
孟知涯听了李倓的问话,也顾不得去管执夷受了什么刺激,立刻哭诉说道:“殿下,大王,赶紧救命吧,我真是要抗不下去了。”
李倓问道:“你先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孟知涯坐下来委委屈屈说道:“自从上元节那日我陪圣人游玩灯会之后,圣人就命我为大明宫建楼,还给了我一个工部的差事。”
李倓问道:“给的你什么官职?”
孟知涯更委屈了:“工部员外郎。”
工部员外郎……从六品,这个官职的确是不高,不过李倓想了想孟知涯的身份背景是出身平民,算是走的推荐的路子,上来就是从六品,而且是实职好像也……不是很差?
李倓决定先继续听下去便问道:“然后呢?”
孟知涯愤愤说道:“官职大小无所谓,最主要的是我将所有的预算报上去之后,工部那些人已经打回来无数次了!他们不同意,说花费太多!”
李倓问道:“预算是多少?”
孟知涯说道:“大约两百多万贯吧。”
李倓听了之后倒抽一口气:“这个……好像是有点多啊。”
要知道如今可以算的上是盛世,税收也是开国以来最高的,就这样每年的税收折合下来也不过就是不到三百万贯,孟知涯这一栋楼直接用了一年的税收,的确是骇人听闻。
孟知涯说道:“可是圣人想要比天堂还高的楼,这已经是我尽力压缩之后的结果,如果继续压缩的话……”
“那就盖不成了?”
孟知涯摇头:“不,继续压缩也能盖,但是能用多少年就不知道了,如果运气不好……可能三五年就……”
李倓顿时抬手说道:“打住,我们可不能盖危楼。”
孟知涯一抬下巴说道:“墨家弟子是不会这么做的,我坚持,可那些人非不同意,说户部不可能通过在这样的拨款的。没办法我就开始游说工部郎中、工部侍郎,更可恨的是我根本见不到工部侍郎,而圣人那天每天都要催进度!”
李倓挑眉:“你没有跟圣人说预算的问题?”
孟知涯叹了口气:“没办法,圣人每次都是派个常侍过来,而那位常侍与工部尚书似乎有所勾连,每次不将我的话上达天听。”
李倓哭笑不得:“你为什么不早来找我啊?”
非要熬成这个样子才来,一想到一个好好的风趣的墨家弟子变成在这个样子,李倓还是挺同情他的。
孟知涯闷闷说道:“唐堂说你最近在忙着救人又忙着书院的事情,不让我来打扰你,还说这点事情没什么难解决的,只要干掉工部尚书就可以了。”
李倓差点被口水呛死:“这可不行,就算这个工部尚书没了,还有别的工部尚书,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换人就突然变得好说话。”
孟知涯一拍大腿说道:“我就是这么说的,然而唐堂说……那就一直杀,杀到他们怕为止就可以了。”
李倓:……
他手下这都是什么人啊?
幸亏孟知涯是个正常人,再这样下去他都不敢抽新的知交了!
“算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
孟知涯摇摇头说道:“其实最主要的不是这件事,就算预算通过了,他们以后还能在各种地方卡,我就想问能不能单独独立出来一个部门,专门管建楼事宜,等建好之后就撤?”
李倓想了想说道:“其实可以,回头我去同圣人说一声。”
孟知涯抓了抓头忽然又说道:“算了,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李倓:?????
李倓面色不善地盯着孟知涯:“你跑过来跟我说了半天都是在说废话呢?”
不知道他现在忙成狗了吗?一口气开了那么多科,当时只想着会有很多师徒值入账,等到编写教材的时候才知道这是多么大的工程量。
孟知涯连忙说道:“我是担心这件事情就算圣人同意了,三省那边也不会同意,这样的话诏令也没用啊。”
李倓摆手:“放心,这不算什么,回头我去跟李林甫通个气好了。”
孟知涯震惊:“什么?你这是跟李林甫同流合污了吗?”
李倓翻了个白眼:“这叫临时战略合作伙伴。他的危险比起安禄山来说小多了,所以必须先按下安禄山,然后再说其他。”
孟知涯一想也是,李林甫最多就是打压一下真正的能臣,而安禄山那是直接造反了啊。
而安禄山造反跟官逼民反什么的都不是一回事,他完全就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孟知涯顿时心中踏实,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就静候佳音了。”
李倓对着他摆了摆手说道:“赶紧去整理一下,你好歹也算是朝廷官员,代表着朝廷脸面的,这算什么样子?”
孟知涯嘿嘿一笑一身轻松的离开了宁王府。
李倓坐在那里想了一下之后,忽然说道:“备车,去广平王府。”
李俶对于李倓的到来可以说是十分惊喜,连忙说道:“三十一郎今日怎得有空过来?”
李倓见到他则有些惊讶:“大郎怎得清减了?”
李俶听后脸上略有些黯然,嘴上却说道:“苦夏嘛。”
李倓一脸不信:“少扯,现在刚四月!”
农历四月,还没有完全进入夏季,或者说温度还没那么高,哪里算得上苦夏?
此时广平王妃崔氏便说道:“这两日大郎为着部里的事情辗转难眠,三十一郎劝劝他吧。”
李俶斥道:“乱说什么?三十一郎有正事要忙,莫要给他添乱。”
李倓问道:“吏部又怎么了?”
李俶摇了摇头,不说话,李倓又逼问:“你不说我总有办法知道。”
李俶这才说道:“吏部今年的遴选怕是……”
李倓一听就明白了,打压能臣嘛,这简直就是天宝年间的常事。
他想了想说道:“吏部那边的事情你恐怕插不进手,那些人也不会给你插进手的机会,我来就是想要问你,要不要去工部?”
李俶愕然:“去工部?这……怕是不容易吧?”
工部也是十分重要的一个部门,当初他进吏部都是太子李亨废了好大力气才去的。
李倓说道:“也不能说完全去工部,就是挂个名吧,你也知道圣人想要修高楼,之前给琅嬛书院修楼的那位匠人如今就在主持这件事情,只是工部那些人是在难以打交道,所以导致此楼迟迟不开工,时间长了圣人怕是要问责,我便想直接独立出来一个临时的部门专门负责修楼,孟知涯的资历不足以领头,不若……大郎来?”
李俶听后便皱眉说道:“当年则天皇后修天堂明堂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如今工部不同意也是好事,三十一郎何必执着?”
李倓直接问道:“你觉得工部是因为这个不同意的吗?更何况你觉得圣人会因为这个理由而打消这个念头吗?”
他问完之后就见李俶沉默不语,便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不如你去做这件事情,让圣人见识一下你的能力,否则在吏部这样蹉跎下去,日后提起你也不过就是太子长子这一个印象了。”
李俶听后不由得心动,他自然不会怀疑自己的本事,可就算再有本事,陷入泥潭之中不得施展又有何用?
不过李俶也问了跟孟知涯一样的问题:“三省那边会同意吗?工部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李倓冷笑:“不干事情还想当绊脚石?我倒要看看工部尚书是不是真的不想要这个位子了。”
他这句话可以算的上是跋扈的很,威胁官员比之李林甫之流也好不到哪里去。
然而他做的事情却都是好事,至少是百姓交口称赞的好事,所以就算他跋扈,也没有人说什么,反而觉得与他作对的必然不是什么好人。
李俶则有些羡慕这样的跋扈,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着手上有权势,没有权势谁敢这么说?
李倓见他不再反对,便说道:“你弱担心,我们便去东宫问问太子殿下吧。”
李俶也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跟父亲说一声,便点点头跟着去了。
不过显然,李亨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下限还是要比李俶低一点的,他压根就没想过劳民伤财的事情,听后直接说了一句:“好!”
李亨说完之后,就对李俶说道:“圣人将赐安禄山实封,眼看这胡人越做越大,你也不要拘泥于那些了。”
李倓听后却十分震惊:“什么?赐安禄山实封?凭什么?”
安禄山现在连个爵位都没有,为什么要给他实封?
李亨冷笑道:“不仅要赐实封,还要赐予丹书铁劵。”
李倓:MD,老子都没有丹书铁劵!李林甫就是这么打压安禄山的?再打压下去安禄山是不是要封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