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结束了与沈城的通话后,沈容又开始发呆。他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新闻社的老板也同情他受此惊吓,二话不说就批了带薪假。

沈容甚至考虑过直接辞职,因为他知道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后,宋清持绝不会再让他从事记者这份工作,他也不想让老板夹在自己和宋清持之间左右为难。但不知为何,宋清持直到现在都没有提让他辞职的事,于是沈容便抱着一种逃避心理将这件事拖了下去。

但沈容依然面对着今后该何去何从的问题。难道记者这一职业真的不适合他这个omega吗?他真的该如宋清持所说,安心呆在家里怀孕、生子,尽一个omega的“本分”吗?

沈容痛苦地思索着。这场恐怖的经历将他长久以来的坚持与观念破坏得摇摇欲坠,他第一次如此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梦想和坚持。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沈容拖着步子去开门,门外是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寸头年轻人,长相很平凡,身上的信息素也不甚明显,可一双眼睛却如鹰隼般锐利,沈容刚一对上他的眼神便心头一惊,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您是……?”沈容一边暗中打量他一边试探道。

“您好。”那人突然弯腰对他鞠了一个90°的躬,搞得沈容瞬间手足无措,甚至在思考要不要也给他鞠个躬。

“我叫卢峰,是肖先生让我来找您的。”

“肖先生?”沈容拧眉思索了一阵,“肖决?”

“是的。”

沈容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捏着门把的手也紧了紧,警惕地问:“他找我做什么?”

沈容对肖决这个人可谓印象颇深,说是恨他恨得牙根痒痒也不为过了。当初他在监狱采访的时候,这人故意道出他是沈城的儿子,以至于他不敢再进行采访。后来劫持他的那伙人,不管是真的想劫狱还是想借机陷害肖决,总而言之都是冲着肖决去的,他完全是被连累了。沈容觉得自己一旦跟肖决扯上关系都会分外倒霉,所以连招待这个叫卢峰的年轻人的心情都没有,黑着脸只想送客。

卢峰仿佛察觉不到他的抗拒,自顾自说道:“沈先生,肖先生让我转告您,他对于您的遭遇感到非常抱歉,等他出狱后会亲自来向您赔罪。”

一听这话,沈容的表情更难看了几分,“赔罪就不用了,我们还是不要有交集比较好。”

卢峰也不反驳,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他。

“这是什么?”沈容并不接,蹙眉问道。

“肖先生说,以后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拿着这枚扳指去观沧海找他,他会为您解决一切麻烦。”卢峰上前一步,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沈容定睛一看,果然是枚透亮温润的白玉扳指。他摇头说:“真的不用了,我不需要他的歉意,更不需要他的帮忙,这东西你拿回去吧,就说好意我心领了,其他的就不必了。”

卢峰见他始终不接,就转手将扳指放到了玄关处的桌子上,然后也不给沈容反应的时间,扔下一句话就溜了,“沈先生,东西我给您放下了,想怎么处理都随您。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再见。”

沈容猝不及防,愣了半晌才抓起扳指想要还给他,可他动作太过迅疾,眨眼间沈容就连他的车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沈容风中凌乱了好久,最后只能拿着那个烫手山芋回了屋。

沈容也动过直接扔掉的念头,可他虽然不太懂玉,却也能看得出这扳指绝非凡品,万一哪天肖决心血来潮想管他要回来,他可赔不起这笔钱。所以,沈容纠结了一会儿,找了个稳妥的地方将扳指收了起来,也随之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昨晚和宋清持的那不太愉快的接触之后,沈容又一连几天没有见到宋清持。这下他是真的疑惑了。

宋清持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是在生自己的气,偏偏他又没再说一句让他辞掉工作的话,可若是他已经不介意自己因为工作而涉险,又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愿意理他呢?

沈容想不明白,也揣摩不到宋清持的心思,这些日子过得战战兢兢。他不想成天待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后,他的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了,便又开始操心监狱采访的后续制作的问题。

他在逐渐回归工作岗位的同时,也难免担心宋清持对此的态度。可他不想去询问他,便抱着一种得过且过的心理在工作。既然现在宋清持没有再提,他就继续自己以前的生活方式,如果哪天宋清持要求了……就到时候再做决定吧。

这天,沈容和一位同事约在了咖啡馆见面,讨论一些工作上的问题。当他赶到的时候,同事已经在等他了。

他匆匆上前,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

“没有没有,是我来早了,您没有迟到。”与他见面的是公司里的一位后辈,叫江卓,是个beta,长得眉清目秀。他工作能力很强,细心谨慎,而且新闻嗅觉非常敏锐,一进公司就在他手底下干活,很得他看重。

两人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简单一番寒暄后,就进入了正题。

江卓把整理好的采访稿交给沈容,两人一边看一边讨论,投入到连咖啡都忘了喝。

正当两人聊到改稿的关键部分时,一道声音突然闯入他们中间。

“嫂子?”

虽然这声音离沈容很近,但因为声线十分陌生,再加上这个称呼,所以沈容一开始并不认为是在叫自己,直到有个人站定在他身旁,他才后知后觉地抬头望去。

来人是个高大英俊的alpha,一身名牌高定,气度不凡,脸上虽然挂着亲切温和的笑意,但眉眼间有着掩不住的倨傲。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长相精致的omega,不过那个男孩只沉默地跟在他身边,不敢插话,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很微妙。

他又笑着叫了一声“嫂子”,说:“这么快就不认得我啦?去年九月份的酒会上我们还见过面呢!”

沈容也只疑惑了一瞬,很快就从脑海中翻出了关于这个人的记忆,礼貌地应道:“我当然记得你,你是贺谦嘛,清持的老朋友,他经常提起你。”

贺谦哈哈大笑起来,“嫂子你别逗我了,老宋怎么可能在你面前提我们这些狐朋狗友啊。”

沈容客套地扯了扯嘴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好在贺谦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这尴尬地气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沈容旁边,还顺便招来服务员点了杯咖啡,做完这些事后他才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嫂子,不介意我跟你们一起吧?”

沈容:“……不介意。”

贺谦随意地冲自己带来的omega摆摆手,连看他一眼都懒得,信口命令道:“你自己找个地方玩会儿,等我给你打电话再回来。”

Omega低着头“嗯”了一声,匆匆转身离开了。

沈容听到贺谦那声命令后,心中不由一颤。他这个语气,这幅姿态,与宋清持何其相像。只不过宋清持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还会耐着性子哄他几句,可本质上也像贺谦一样,从来没把他的omega的想法放在心上,只会颐气指使地下命令。

沈容眸光复杂地看着那个omega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

贺谦见他似乎对自己的男伴很感兴趣,还特意解释了一句,“嫂子,不用看了,那不是我对象,只是带着玩玩而已。”

玩玩而已。这四个字在沈容听来是如此刺耳,他竟有种同命相怜的悲哀感。沈容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只能强撑着保持镇定。他甚至连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贺谦只是宋清持的朋友,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置喙人家的处事方式。

沈容艰难地压下心头那莫名的酸涩,尽量自然地笑问道:“贺先生,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不急,不急。”贺谦笑嘻嘻地打岔,冲江卓然扬了扬下巴,“这位是……?嫂子不跟我介绍一下吗?”

“这是我在新闻社的同事,叫江卓。”沈容顿了顿,又说,“贺先生,你叫我名字就好。”

贺谦歪了歪头,故作不解,说:“可我觉得叫嫂子比较亲切。”

沈容淡淡地瞥他一眼,“随你。”

贺谦非常自来熟地跟他们聊了起来,还问了许多关于他们工作的问题。当他知道沈容和江卓正在整理监狱特辑采访稿时,他啧啧两声:“嫂子啊,我听说前段时间你去采访的时候被劫持了?”

“是有这么回事。”沈容点头。

“唉,没想到这记者的工作还真的有危险,看来老宋的担心不无道理啊。”贺谦煞有介事道。

沈容眉心一跳,隐约意识到贺谦马上就要说到重点了。

果然,贺谦紧接着道:“嫂子,你一个omega,干这么危险的工作是为了什么啊?老宋又不是养不起你。”他眯着眼睛笑道,“不如辞了工作在家带孩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