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伶》的原著虽然文学性很高,但叙事感却不太强,改编成电影难度还是很大的,但是在杨一舟的改编之下,保留了原著悲色的气质,却又加强了叙事,这才有了如今的《红伶》。
杨一舟华国顶尖编剧的功力在这部电影中展现的淋漓尽致,他与谢导完美无间的合作,以及演员们精湛的演技,完全将观众都带入了剧情之中。
随着电影不疾不徐的讲述,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而故事也来到了最终的结局。
程砚心身份暴露,她却没有半点惊慌,她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日光透过窗格,将房间打成了一半光明一半黑暗,而程砚心就坐在这明暗的交界线之间。
她打开抽屉,里面放着半盒烟和火柴,这是周汉宸留在这里的。
自从程砚心决定和他分开后,就将他送的所有东西都退了回去,只有这包烟,是周汉宸送程砚心回家的时候,不小心落在这里的,程砚心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丢掉,而是放进了抽屉里。
程砚心的手指轻轻地搭上了那半盒烟。
她记得周汉宸抽烟的样子,他半靠在路灯下,指间烟雾袅袅,镜片遮住了他的目光,但当他抬起头看到自己的时候,那目光中爆发出的欣喜,连漫天的星子都比不上。
程砚心垂下头,仿佛整个人都沉入了黑暗中。
她颤抖着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含在唇间,只是几次点火都没有点燃,火柴的微亮掠过她的脸庞,仿佛能让人窥见这位传奇美人从未表露过的恐惧和遗憾。
她终究只是个凡人,在死亡即将来临之际,她也不能免俗地流露出了凡人的情绪,只是这些情绪太过短暂,就像是火柴骤亮又熄灭的那一瞬间,快地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敏锐的影评人还是看到了,他们的心中泛出强烈的不可置信。
这一段并不是剪辑镜头,镜头稳稳地对着程砚心的脸,连角度都没有改变,这些复杂且困难的情绪变化,全靠演员自己完成,这是何等的演技!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却将在场所有的观众都带入进了那悲凉的气氛,观众席已然发出了低低的啜泣声。
最终还是有一根火柴点燃了香烟,微弱的火光落在程砚心的脸上。
她并没有吸,而是怔怔地出着神,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眸中忽然泛出了笑意,她将香烟从唇间取了下来,烟嘴上落了一抹胭脂色。
她轻轻地一笑,将香烟放在砚台之上。
镜头转动,透过火光,模糊可见她走出了房间,外头传来军靴整齐地踩在地上的声音,还有枪械碰撞的声音。
而那一点火光也渐渐地暗了下去。
程砚心的死被拍的极为克制,仿佛是导演都不忍心亲眼看到这样的绝世红颜死在霓虹军队的枪口之下,然而这样的留白,却让观众越发地体会到了这份历史背后的厚重悲凉。
当黑暗再次褪去,是已经苍老的周汉宸,他坐在一个庭院里,春光明媚,隐约能听见孩子们欢笑嬉闹的声音。
他的神情平和,仿佛还带着一丝笑意,他喃喃道:“终于解放了,也不知道你看到了没有,不过没关系,我帮你看到这一天啦……”
镜头拉远,炽烈的日光落在他旁边的位置,仿佛汇聚成了一个曼妙的身姿。
与此同时,片尾曲响起,演职人员表出现在了屏幕上。
观众们这才回过神来,许多人怔怔地擦着脸上的泪水,随后,整个剧院爆发出了剧烈的掌声。
掌声整整持续了一分钟。
这是对于全体演职人员最高的赞扬。
谢导擦了擦眼角,带领着主创走上舞台,接受记者的采访。
记者们争先恐后地将话筒往前递,不管是电影的质量,还是观众们的反应,都已经证明了这部电影的成功,没有意外的话,这将是今年华国最好的电影。
而除了记者,现场的影评人们也十分激动,已经有不少影评人在自己的微博号发出了简评,无一例外都是叫好的。
已经有影评人大胆预测《红伶》的票房会超过四十亿,成为谢导又一部代表作。
台上的主创们也终于放下了提着的心,尤其是卫斯咏,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红光满面的。虽然之前在拍摄的时候,他就对《红伶》很有信心了,但如今观众的反应远超他预期,这就让他更加兴奋了,如果《红伶》真如影评人所预测的那样,他很有可能会凭借这部电影拿下明年金英奖的最佳男主角,彻底站稳一线男演员的位置。
这样的预想让卫斯咏宣传起来越发卖力,中气十足,金句频出,在首映礼出尽了风头。
卫斯咏志得意满,台下坐着的傅丞可就难受了。
傅丞笑容僵硬,接受着四周各色目光的洗礼,他都能猜到这些人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嘲笑他眼光的,竟然会平白丢了这么大的西瓜,让卫斯咏给捡了漏。
傅丞的目光带着一抹仇恨,看向站在卫斯咏旁边的郭文渊,恨得咬牙切齿,他根本就没想过,他被赶出《红伶》剧组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是将这一切都怪罪到了郭文渊身上。
如果不是郭文渊向盛董告状,他就不会离开《红伶》剧组,如今站在台上,接受记者们的恭维,观众们的崇拜的,就是自己了。
想到这儿,他连忙转过头看向坐在一旁的一心道人:“道长,今天就拜托你……道长,你怎么也哭了??”
一心道人表情僵硬、泪流满面地看着台上。
其实一心道人是真的有两把刷子的,他一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郭文渊,发现他的面相果然发生了改变,从前的横死相已经没了,转而变成了富贵福气的面相。
当初看照片的时候,其实还没有这么明显,如今亲眼看到对方,一心才越来越疑惑,这哪里像是被厉鬼夺舍,这样的好面相,说是十世善人投生也不为过。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忍痛拿出一张符咒。
这是他的师父留给他的,可以凭借它看穿所有真伪。
可是当一心道人捏诀点燃符咒后,再次睁开眼睛看向郭文渊的时候,他差点被那刺眼的金光闪瞎眼睛。
只见前排主创位置已经完全被厚厚的功德金光给盖住了,连人都看不清楚。
一心道人都要爆粗口了。
这特么是多少功德啊!!!
于是电影放映的全程,其他人都被电影感动地痛哭流涕,而一心道人却是被那层金光刺激的流眼泪,连闭上眼都没有用。
一心道人已经后悔莫及了,想也知道,这郭文渊的身份绝不简单,他还是放弃吧。
思及此,一心道人便开始考虑要如何解除和傅丞的这桩交易了。
而傅丞见他神色不定,也有些着急了,压低声音道:“道长,你这是怎么了?快点做法把那个夺舍的恶鬼给弄出来啊!”
一心道人皱紧眉头:“不行。”
傅丞愣住了,随即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他没有控制音量,一下子就吸引了旁边观众的注意力,傅丞连忙闭上嘴,用不善的目光看向一心道人。
一心道人知道他对郭文渊仇恨极重,一时之间恐怕也解释不清楚,而那片金光太刺眼,他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便干脆站起身准备离开,之后再给傅丞解释。
此时,主持人刚好说到要挑选观众来给主创们发问,就看到站起来的一心道人,他也没注意旁边坐着的傅丞,只看到电影结束了这么久,这位观众还流着泪,想必是电影的忠实粉丝,于是热情地说道:“这位先生,对,就是您,您到现在还在流泪,对电影应该感触极深吧,您有什么问题想要问问我们的主创们呢?”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一心道人。
一心道人顿时就僵在了原地。
——
前排主创人员的位置上,裴然正在和明净真人说话。
明净真人与裴然当初算是不打不相识,裴然虽然作弄他,但人还是很好的。后来裴然死后,他还专门去了香江祭奠,甚至用了道术招魂,想要再见这位好友一面,谁知并没有结果。
这让明净真人十分难过,他以为裴然的灵魂已经消散了,心伤之下,后来便再也没有去过香江。
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他没能招魂成功,是因为裴然的灵魂被禁锢在了香江体育馆,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灵魂也没有消散,反而另有奇遇,重塑肉身。
明净真人一时心潮澎湃,就和裴然叙起了旧。
清远小道长没想到裴然竟然还和师父是旧识,好奇地朝裴然发问。
裴然便相当自然地抖落出了明净真人的一堆黑历史。
明净真人看着徒儿震惊的目光,整个人都快郁闷死了。
他怎么就忘记了,裴然这混蛋又促狭,记性又好,自己年少轻狂时做的那些事情,连自己都忘记了,偏偏又被他从犄角旮旯里给翻了出来。
他好不容易在徒儿心目中树立起高深莫测的明师形象,这下全完了!
明净又急又怒,急需找点什么转移话题,恰好就听见了主持人的问话,他连忙拉着裴然和清远:“行了行了,这是电影的首映礼,说这些无关的干什么!专注电影才是正事!”
裴然笑了笑,也不戳破他。
明净松了口气,连忙转过头看向那位被提问的观众,装作很专注的模样。
然而这一看过去,他就愣住了。
就在一心一边擦泪一边头脑风暴要赶紧问个什么问题,才好摆脱这窘境时,忽然听见前排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妖道!快赔我手机!!”
一心冷不防看到最盛的那片金光中站起来一张熟悉又让他避之不及的面孔。
“!!!”
他面色突变,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步履灵活地跃过旁边观众的头顶,往剧院外冲过去。
而明净也不甘示弱,脚踩八卦,如一阵风一般跟着冲了出去。
两人速度极快,旁边的观众只看到了两团模糊的影子,然后就只剩下还在晃动的门板了。
记者们都没来得及反应,所有人都是一脸呆滞。
还是谢导阅历深厚,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道:“没想到观众们的情绪这么激烈,让我身为导演都受宠若惊。”
记者们:你驴我们呢!这两人说什么赔手机啥的!分明就是私人恩怨!!
记者们忿忿不平,但刚刚那一幕发生太快,他们又没有拍到照片,于是也只能听谢导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他们很快就看到了一心座位旁边表情难看的傅丞。
记者们眼前一亮。
原来大新闻在这啊!看来傅丞离开剧组果然有内情,这是搅局来了呀!
傅丞浑身僵硬地感受着记者们如探照灯般的目光,已经猜到了自己明天的新闻头条是什么,但他分明什么都没做,一心就跟见鬼一样的跑了。
可他百口莫辩,最后满腔委屈化成了一个字。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