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铁说得口干舌燥, 制造司的人仍是有些不开窍, 围着他问个不停。到了晌午该进膳了, 云晖要带他一起, 穆承涣也拎着包袱过来寻他, 包袱里头盛着曹媛做的点心, 更有不少同僚开口相邀,如铁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
制造司忽然起了点骚乱, 似乎有大人物造访, 平时难得见到云侍郎以外的长官, 突然间来了一位,难免吸引人的眼球。制造司众人皆屏住了呼吸,只见——大名鼎鼎的睿王殿下手中提着一只食盒缓缓经过。
“小铁, 来陪本王用膳。”
穆承渊向云晖略一点头, 就算问候过了舅兄。云晖很不爽,这明明是他的地盘,他的属下, 他的弟弟!
“殿下, 您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如铁哪顾得上大哥的暗示, 早屁颠屁颠朝睿王……的食盒扑过去了, 他饿坏了。
穆承渊给了云晖一记胜利者的眼神, 这明明已是他的王妃了!
穆承渊温声道:“早晨走得急,没能让蒲英给你准备。”
其实睿王殿下就是故意的, 虽不能时刻把王妃揣在袖子里, 把人弄到工部来, 用膳时也能有借口见上一面的!
云晖头一次想用厚颜无耻来形容睿王,此人在睿王府作天作地没人管就算了,还想作到制造司,当他这个头头是摆设吗!
云晖果断道:“制造司有工餐,不劳睿王殿下费心。”
说罢如同老法海一般,拎着可怜巴巴的许仙,弃白娘子而去。
制造司其他人此时才知,云侍郎介绍的这位弟弟,竟然就是睿王妃!神啊,他们居然和一位王妃共事了!
漫天星斗,许仙历经磨难总算被放回家了。
独守空房的白娘子,不,睿王殿下怨气森森道:“怎么这么晚?”
如铁连要了三盏温茶,一气灌了下去,趁着传膳的间隙,又狼吞虎咽了许多点心。穆承渊都有些心疼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府,他都要怀疑云晖是不是虐待下属了。
如铁笑道:“制造司同僚都是热心肠,和我讨论了很久,他们中有人已按我说的法子琢磨出了简易电池,殿下,我觉得应该很快了……”
穆承渊见他人虽疲累,但是双目分外有神,静了静,道:“所以,你很喜欢那里?”
“没错!”如铁爽快道,“多谢殿下替我安排!”
还沾着点心屑的嘴凑近,睿王嫌弃地施舍了一个吻。
如铁心情愉悦,热好的饭菜端上来了,甩开膀子大吃,穆承渊亲自舀了碗汤递给他,斟酌着道:“……那你注意些,别太累了。”
“不会的!”如铁感觉自己兴奋起来能跑个三千米不成问题,“殿下,你等着瞧吧,我一定很快就能让你看到的……”
我想让你的江山变得更加壮阔。
“好。”
穆承渊微笑,看如铁边吃边拿筷子戳戳点点,一副气吞山河的样子,若是没有饭粒从筷子上掉下来就好了。
制造司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了,盘旋在心头的疑问,仍是没问出口。可能都习惯了发生在如铁身上的不寻常,睿王慢慢觉得,其实答案是什么,也不重要了。
在如铁的提示下,制造司做出了第一只炭丝灯泡,配合改良后的简易电池,制造司的屋子里亮起了第一盏不需要灯油的明灯,这灯亮了一天一夜都未熄灭,大大鼓舞了人心。
因为仍在不断改良中,暂时还不能对外透露,如铁与云晖只等着制造司完成比较大的照明电路,让皇帝与所有官员,都惊艳一把。
三月后,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太子生辰。
诸王照例要去太子府恭贺。穆承渊去岁刚好有公务在身,赶得急了些,这次没什么事,也能带了如铁早早过去。
“承渊,一周年快乐!”
如铁在袍袖底下捏一捏睿王的掌心,这个日子对他来说有点特殊,记得与睿王相遇,正是太子生辰之时。
穆承渊朝他扬了扬唇,心中想的却是,太子府终究不是睿王府,王妃在身边,这一趟过去,怕是得谨慎再谨慎了。
穆承渊带了不少人,临行前招财扒住如铁的裤腿喵喵叫着,表示它也想一起跟去,如铁只好抱上它,想着带只猫去也不错,说不定那些无聊的女眷见他在逗猫,也不会特意来与他说话了。
锦华堂一如既往热闹,如铁却还记得合欢公子在堂外流的一地血迹,有些不自在,穆承渊看出来了,打算坐一会儿,便带着如铁告辞回府。
皇帝照例在这一日亲临太子府,皇后因一直在禁足中,趁着太子生辰,太后求了求,皇帝便解了禁令,携皇后过来一同探视太子,也是想安太子之心。久未露面,皇后清减不少,似乎大病初愈,面色虽不大好,到底没再说出惊人之言。
皇亲国戚们都在,皇帝意味深长道:“承澜,又长了一岁,可别再让朕,让太后为你操心了。”
穆承澜没精打采地点点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太子经过合欢公子一案后,一直在颓废着。太子妃陪他坐着,时不时柔声细语劝着他,太子却经常置若罔闻。以往最感兴趣的歌舞这次都未安排,太子好似对很多事都失去了兴致,皇帝希望他是真心在为许家忏悔,生辰虽比往常办得简单了些,也未舍得怪罪。
皇帝环顾四周,视线落在皇后身上,道:“趁着大家都在,朕有一事要宣布,贵妃近来身子不适,皇后既已大安了,今日起宫务仍是交回皇后处置。”
如铁吓了一跳,上次他入宫拜见,婆婆都是好好的,掌管宫务得心应手,怎么突然说不适就不适了?
穆承渊一早接到传信,心里已有准备,眼神示意如铁稍安勿躁。
皇帝身旁的皇后暗喜,禁足了数月,她总算能冷静下来,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了,谢恩的同时故作关切道:“不知贵妃妹妹得的什么病,可好些了?”
皇帝见她一派祥和,以为她终于有所长进,也没驳她的面子,笑着解释:“不是病,贵妃有孕在身,太医说了需要静养。”
焦氏那个贱人,竟趁着她禁足的时候又怀了身孕?!皇后重掌六宫的喜悦全没了,差一点把嫣红的指甲拧断,脸上还要继续维持笑容,道:“恭喜皇上,恭喜妹妹了。”
皇帝瞥她一眼,道:“贵妃勤勉柔顺,伴朕已久,这般年纪,是在冒生命危险为朕孕育皇嗣,朕甚感之,决定册封其为皇贵妃。她的册封礼,就有劳皇后了。”
如铁含笑望了穆承渊一眼,婆婆战力真高啊,皇后在太子生辰一定会被放出来,宫权迟早要交,没想到了贵妃这里竟成了好消息,这回可以放心了。
与他相反,皇后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谁没生育过皇子啊,为何焦氏有孕就升做了皇贵妃,还要她操心那个贱人的册封礼,想当皇贵妃,简直做梦!
皇后口中不得不应,心里却恶毒道,纵使贱人有孕又如何,未必能生下来,先叫她马失前蹄再说!
穆承渊念着如铁,起身道:“父皇、母后,王妃有些不适,儿臣想先告辞,带他回府。”
皇帝道:“怎么回事,要不要传太医过来看看?”
穆承渊道:“父皇放心,儿臣懂医,没什么大碍。”
皇后却道:“承渊,你皇兄难得与你一聚,你再多陪陪他吧。睿王妃若是不适,可让人扶他去偏厅休息,本宫再派个太医过去给他瞧瞧,兴许过一会儿便好了。”
皇后这番安排看似充满了关怀,并无不妥,穆承渊再不乐意,也不得不从。看得出来,皇后似乎不愿让他们离开,而且还试图分开他们,穆承渊虽在两人身边都放了人,多少有些担心。
如铁道:“殿下,没事的,我先过去待着,你有空再来找我。”
其实如铁还好,多是心理上的膈应,只是睿王既在皇帝面前说了,也没法推辞说不想过去了。
穆承渊点头,不再多言。蒲公公随着如铁过去偏厅,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生怕他出一丝纰漏。过了不多时,就有一个太医装扮的人,说是奉了皇后之命过来给睿王妃请脉,如铁准了,他其实是心理原因,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太医诊过脉之后,也未发现异样,简单交代了如铁几句,起身告辞。
太医之后是几个宫人,专门过来端茶倒水伺候睿王妃。如铁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茶水也一并未用。
紧接着来了一名内侍,道是睿王殿下有事,请他移步荷花池一聚。
如铁知道太子府里的确有个荷花池,就在原来的岚院附近。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按他多年饱览网文的经验,这个内侍八成是谁派来要害他的。睿王来太子府前就叮嘱过,要他切勿乱跑,即便真要过去荷花池,睿王定会先亲自接他,而不是派个面生的内侍前来传话。
如铁目光炯炯,道:“你是何人,假冒殿下名义有何目的?”
内侍拱手,好声道:“王妃,您误会了,真的是殿下之令。皇上临时起了兴致要过去赏花,点了殿下随驾,这才命奴才过来接王妃的。”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物:“这是殿下给奴才的信物,王妃若是不信,见一见此物便明了了。”
蒲公公从他手中接过来,反复检查过后才交给如铁。如铁一看,正是他亲手制的那只年年有鱼荷包。
可他就是觉得不对。他家殿下何其谨慎,这荷包一直都挂在身上,没有突然就托付给人,自己却不过来的道理。
如铁仍坚持道:“我不舒服,皇上和殿下都知情,就不过去了。劳烦你转达殿下,说我就在此处等着他。”
劳资就不过去,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