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心满意足, 仍要假惺惺地劝一劝:“谁家兄弟不分家呢, 你放心, 往后你想来看公公婆婆我也不会拦着, 至于别的还是算了。”
字据都写了, 王氏抹着泪, 颜老爹和如金心里也不好受,如金如银之前挣的银子都是放在一起交由王氏保管, 加上颜老爹与王氏的积攒, 分成了四份, 如金三,如银一,三间草房给了如银一间小的, 倒是没什么变化。
如银对如铁道:“你二嫂才刚过门, 要不草房先给你二嫂住。咱哥俩凑合一下,在外头打地铺,等以后赚了钱, 二哥再给你盖的。”
如铁笑得直打跌:“二哥, 你这亲成了和没成有啥区别啊!”
何氏把银簪取出来, 又把耳上的一对银耳环摘了, 交给如银:“别的先不急, 你还是把这些当了,咱们把房子盖上, 以后慢慢来。”
如银笑应:“好。”
薛氏正得意地数着银子, 突然间觉得数目不太对, 跑过来问如银:“二弟,你是不是还有银子没交?”
如银一愣,不知她在说什么。
薛氏急切地道:“上次婆婆生病,你拿来请大夫的五十两银票,算起来还有的剩呢,怎么没见你拿出来分啊!”
如银平静道:“那不是公中的银子,是小铁让我帮他存的钱。大嫂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大哥、问爹、问娘。”
如银跑去草房,从一个坛子里翻出一个包袱,拍了拍递给如铁:“差点忘了,也该把剩下的还给你了。”
什么,钱是如铁的?如铁不是没钱了吗!薛氏一直惦记着这笔钱呢,一下子傻了眼。
如铁坏笑起来:“二嫂的簪子耳环可不能当,都放回去,这草房咱也不要了,都留给大哥大嫂吧!我这钱就送给二哥盖新房子好了!”
“还有这个!”
如铁当着薛氏的面,从怀里掏出一对荷包,塞给如银:“祝二哥、二嫂新婚快乐!”
打脸什么的,当然要当面打才爽!
如银接到沉甸甸的荷包吓了一跳,打开一看,里头装满了金银锞子。
如铁洋洋得意:“我是没钱,只有这些而已!”
“小铁,你……”
如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些锞子加起来少说也有七八十两,有金有银。薛氏惦记的那一点银钱与这相比算得了什么呢,而且就算那一点银子,如铁也不会如她所愿留给她!
“小、小叔……”
薛氏被金子银子闪得眼花,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下了什么蠢事,想讪笑着挽回时,如铁迅速沉下脸道:“薛氏,若没有记错,我跟你可不是一家了。往后别再以任何借口出现在我面前……”
“否则,我就以你方才亲笔立下的字据,去府衙告你心怀不轨!”
如铁与薛氏翻脸,也没有半分留恋。
颜家人都惊呆了。
如铁叹口气,目光从颜老爹、王氏还有如金痛苦的脸上缓缓扫过,或许他们对他还有骨肉之情,他甚至一度以为他们会站在他这一边,只是当他的存在对这个家没有任何好处,他们需要在他与别人之间做出选择时,仍是会牺牲掉他,默许薛氏把他赶走,不管有没有苦衷。
天下谁人不自私,一只手伸出来手指尚且有长短,何况是人,薛氏以腹中骨肉要挟,如金、颜老爹舍不得,王氏舍不得丈夫和女儿,都是人之常情,如铁都明白,正如当初卖他,也是为了给如金如银讨媳妇一样。
他也很自私的,既然他们选择不要他,他也可以不要他们,相忘于江湖。
如铁摸去眼角的湿意,转头看向如银、何氏,一脸严肃。
“二哥,你信我吗?”
能与他苟富贵勿相忘的,只剩下二哥、二嫂了。
如银道:“你是我弟,我当然信。”
如铁心里既有对颜家的怨,也有对如银的感激,与颜家决裂,也相当于把如银拉下了水,可不能不讲义气丢下如银。他想了想,道:“对不起二哥、二嫂了,二哥既然信我,以后就跟我走吧。反正这个家,二哥也没什么份了。”
如银反复思量了许久,爹娘和妹妹到底有如金在照料,很安稳,如铁却是一个人游荡在外没个照应,如银点头:“好。我没什么,只是要辛苦你二嫂了。”
何氏挽住了如银的手臂,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一直站在如银这一边,丈夫走,她势必也要走。
如铁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长公主无非就是想让他和颜家彻底择开,让他看清楚,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他已把颜家上下都看清楚了,也让薛氏立下了字据,以后薛氏后悔也没门了。他不会去恨如金他们,当然也不会再记挂他们了。
一个人的仁慈,还是留给值得的人比较好。
如银是值得的,他必须得把如银安顿好,如铁想过了,若睿王不肯让如银入府,那他就把小吃店的股份和收入都转给如银,让如银也能有事情做。
如铁带着如银和何氏走出了颜家,刚出村,他们都见到村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端坐着一个人,不住往村里张望。
如铁大喜,扑上去要嚷,那人抬手捂住他的唇,轻轻嘘了一声,把如铁拉上马车,又朝如银看了一眼。
何氏从没见过那人,心里纳闷,如银却已认出来了,那不就是如铁的小白脸姘头……睿王殿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如银彻底晕了。
穆承渊对如银还是很满意的,如铁有意收留,穆承渊便将如银带到了睿王府。如银才知,睿王要娶的王妃娘娘正是如铁本人。
如铁轻声道:“二哥会怪我没有明说吗?”
若他直接告之自己就是王妃,或许根本不会与颜家决裂。
如银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思来想去一声叹息:“你有你的苦衷。这个家也不是你要分的,而是大嫂。”
如银与薛氏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时间比如铁长多了,薛氏有何毛病,如银一清二楚。
“爹娘大哥他们……也是因为大嫂闹成那样,并非他们的本意。”
如铁道:“我懂,没怪他们,真的。”
可是若一个人被一群人捅过一刀,好容易伤口愈合了,结果又被同一群人捅了一刀,他还会义无反顾地再与那群人在一起吗?
反正如铁不会。
他不去主动捅还,就已是仁至义尽了。
如银后来在睿王府做了管事,与何氏一起住进了睿王府。起初他很担心自己会给如铁拖后腿,但是睿王却直言如铁心腹太少,在睿王府、永昌侯府没什么根基,需要一个绝对忠于如铁,如铁也信得过的人陪在如铁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人选他物色了很久,如银没有放弃“一无所有”的如铁,是最合适的。
都是为了弟弟,如银没有理由推脱,看睿王这架势,估计以后再也不必担心弟弟会失宠了。
如铁带回了如银,长公主有些惊讶,她以为如铁会与颜家人全部断绝来往,但是回过头来想一想,如铁在试探颜家人,而她又何尝不是在试探如铁。永昌侯府一开始的确是因为利益才与如铁成为一家人,有这段关系在,只要永昌侯府不倒,如铁背后便有为他做主的家族,同样只要如铁在睿王府站稳脚跟,永昌侯府与睿王之间也会更加亲近。
说利益的确伤感情,只是有时明明白白的利益,反而比看不透的人心更牢靠。更何况,长公主望着如铁领着云晖的几个孩子玩乐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个孩子心思剔透,他们全家也是真心喜欢的。
秦嬷嬷和李嬷嬷教了几个月,表示如铁已能把皇家各项规矩倒背如流,终于功成身退了。礼部在长公主与贵妃督促下,亦布置好了新房和婚服。
新房按睿王的意思设在傲霜院,原来的院子用来大婚有些小了,睿王二话没说直接扩建了一番,与无极院之间只隔了一道门。长公主带着如铁去看过,那道门就建在院子里,也没什么侍卫看守,方便出入。王与王妃各有各的主院,这个时代的规则如此,穆承渊不能免俗,但是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特意为如铁留了一道门。
长公主是过来人,哪能不明白睿王的意思,睿王待如铁如此上心,令她想起去探望焦贵妃时,贵妃向她略有些伤感地透露,为了这个王妃,睿王竟连侧妃都不打算纳了。长公主作为未来王妃的母族,听着当然高兴,对如铁转达了睿王之意,语重心长道:“他是真心对你,你也别辜负他。”
如铁点头,他其实早就知道了,也困惑很久了:“殿下怎会愿意不纳侧的啊?”
并且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太符合这个时代的世界观,害他差点以为睿王也是穿来的。
长公主道:“这其中是有缘故的……小铁,承渊的身世你可知道?”
如铁惘然,什么身世,殿下不是皇子吗?
长公主笑着拍拍他的手,将皇帝、焦贵妃还有皇后当年之事简单说了一下,穆承渊自己不可能提,别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就讲起皇帝的情史,如铁不知也很正常了。
对如铁来说,这段往事有够狗血,也是网文里常见的她爱我我不爱她我爱你可是我又不得不负你,焦贵妃被皇帝所负,轮到她教育自己的儿子,便灌输了许多要忠于妻子的观念。那时睿王早早就与顾小姐定亲了,焦贵妃从小就对他耳提面命,希望儿子能一心一意对待顾小姐,为了向顾小姐背后的惠安侯府示好,大婚前硬是连个侍妾通房都没给睿王安排,免得扎顾小姐的眼,焦贵妃可谓煞费苦心,结果睿王与顾小姐竟然没成,自那之后也一直是一个人。
儿子长情,焦贵妃很为他担忧,内心深处也是引以为傲的。可以说,睿王会有今日的性情一大半是她这个当娘的磨砺出来的,故而当睿王跪下来求她成全时,焦贵妃再不舍,终是应了下来。
如铁越听越怀疑,天啊,他、他这是捡到漏了吧?
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难怪技术那么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