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门坐落于修真界东南方位,所占区域之广,足有无数山脉,峰峦叠嶂,山势险峻,素有“七十二峰重,昂首凌云中”的称呼。
门内有六位长老占据六座较重要的山脉,皆以各自名号为山峰赋名,分别为南华峰、紫霞峰、铸机峰、药谷峰、静乐峰、无忧峰。
唯有掌门居于太虚门主峰,向来以凌云为号,不以己身名称改动。
门内,各峰长老与掌门所收弟子为亲传弟子,约有上百人,皆放于自己膝下教导;普通弟子三千人,集中在各座小山头居住,按时登上讲经堂,听取各位长老的教导。
此外还有上万外门弟子,居于山脚之下,无缘长老的教诲,只能通过门内执事的指点和修行的书籍,在修行一途中蹒跚独行。
门内还有仙仆若干,皆是些无缘修行、却始终不肯放弃的凡人,只会些粗浅的呼吸吐纳之术,并不被视作修士,却始终对踏入修行之路有那么一丁点的奢望。
十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即将来临,无论是内门、外门亦或是亲传弟子,全都振奋起来,不约而同的加紧修炼。
历届宗门大比,只有五百人参赛的名额,亲传弟子一百人,内门弟子三百名人,外门弟子一百名人。
所以大比前,内门外门通常都要先经历一番残酷的选拔。
外门弟子想拼搏一把,争取在外门选拔测试中进入前一百名,就有资格与内门弟子同台竞技,说不准就取能得进入内门的名额。
内门弟子也想努力一下,争取在内门选拔测试中进入前三百名,就能得到机会与亲传弟子一同较量,只要发挥出彩,说不定就被哪位长老瞧上收作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数量稀少,几乎没有淘汰的人选,除个别人外,皆有资格参与宗门大比。
但他们内部竞争依然很激烈,每个人都想在大比中取得一个好排名,表现越是亮眼的,就越是得自家师尊青睐,越可以得到修真资源的倾斜。
更不用说,这次大比的前二十名,还有资格跟随掌门前去沧北山,有机会一探小幻镜。
一时间,整个太虚门都笼罩在一种隐隐的焦躁感中。
“为何门内人心躁动不安?”
秋宸之身着白衣,腰间悬剑,立于青云山颠,望向身前的莫寒问道。
距离他暂住莫寒的洞府已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与莫寒独处,虽然时不时便要被他拉去切磋讨论剑道,但胜在清净无扰,总算让他紧绷的神经松了口气。
莫寒虽是掌门亲传弟子,但素喜清净,并未与其他师兄弟同样居于凌云峰,反而搬出来自己独居。
掌门爱惜看重自己这个大弟子,直接拨给他一整座山峰居住。
此山名为青云山,虽然比不上长老们所居住的重要山脉,但也面积不小,烟霞渺渺,流水潺潺,柏苍松翠,风飒林间,山景无限好。
再加上莫寒又是个少言寡语的室友,反正秋宸之是住的很开心。
平时莫寒与他讨论剑术,他都是采用上辈子所学的哲学问题,力求用最简洁的语言,将他忽悠到“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三个层面中来。
若是莫寒想要手动与他切磋,他就只能拔出一直悬挂在自己腰间的仙器长剑,争取在三招内,用自己横平竖直的剑法,将莫寒的佩剑再砍出一条缝隙来,逼得这个嗜剑如命的家伙不得不罢手。
不过短短几日,莫寒的佩剑“浮云”,已是被他砍得伤痕累累,浑身上下挂满了后现代主义风格的纹路。
他都有点替浮云心痛。
但莫寒这厮不但不心疼,反而每次都是一种感悟至深的表情,剑术不但越来越精进,就连对秋宸之的态度也是越来越信赖亲近。
单是他每日在秋宸之身边练剑的时间,也是越来越久,久到秋宸之只要一看到他的身影,脑中都已经可以勾勒出他的无数套剑法。
秋宸之也是觉得自己越来越仙。
只不过好景不长,自从掌门许下大比前二十名一探小幻镜的资格后,就连眼中只有剑的莫寒都精神一震,开始没日没夜的修炼起来。
先前太虚门上下还沉浸在狗血八卦的欢乐中无法自拔,现在众弟子都是猛然间改头换面,彼此间开始明争暗抢,一场无形的厮杀已经开始。
不过转眼间,宗门大比即将拉开序幕,眼看着莫寒马上就要动身,故秋宸之有此一问。
居于云上的莫寒回头看他,急忙落下身形,走上前去:“宸之可是感觉到…我的心不静?”
秋宸之微微摇头:“非是你,而是其余门人。”
莫寒叹了口气,道:“宸之可知晓沧北山小幻镜?”
秋宸之不由精神一震。
来了来了,每本修真小说中都有的情节,先是宗门大比供主角出尽风头,然后也必然会有一方小世界供主角捡法宝、抢灵药、撩妹子。
如今能亲眼看到这种修真界的情节,不得不心动啊!
另一边,莫寒还在继续说道:“我对小幻镜内的珍宝灵药并不心动,上古传承也非我所愿,我手中有剑即可。”
“但自从得宸之相伴后,我方才觉得,剑道一途,并非臆想中那般浅薄。我已在太虚门中故步自封太久,需要到别处去,方可再次磨砺我的剑意。”
说罢,他眉头紧皱,清冷的目光望向秋宸之,问道:“此次宗门大比,宸之随我同去?”
他面前的白衣青年神情漠然:“我非你门人,不可参赛。”
莫寒:“并非参赛,观战即可。”
那就好!
一听到自己不用上台打擂,秋宸之立即松了口气,道:“自愿与之同去。”
听到青年清冽的声音,莫寒的眼中终于闪出一丝暖意,他仿佛习惯一般,伸手圈住青年修长的手腕,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衣袖外露出的肌肤,仿佛在细细摩挲着一把绝世名剑。
他道:“我心中有剑,心中无惧。”
你便是我心中那无双之剑。
秋宸之被他拉手腕拉习惯了,没发现他指尖上的那点小动作,只是沉声道:“动身罢!”
……
他能说他后悔了吗?
秋宸之望着自己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不禁陷入沉思。
全都是穿白衣服的弟子,一个挨着一个等候在比武台外,太虚门从不禁止弟子观战,,所以除了取得参赛名额的弟子外,此时还有许多前来观战的弟子,挤满了太虚门校场。
外门弟子一身素白,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杂色,内门弟子的袖口处不过多了点浅灰色的云纹,全身上下依旧白得发光。
两伙人热火朝天的挤在一处,只有在这时,才会分不清内门与外门的区别。
只是苦了原本打算一同观战的秋宸之,此时他站在校场边的一株梧桐木上,试图用高大繁茂的梧桐枝叶遮挡住眼睛,不再去看那白花花的一片。
看得他快要得雪盲症了!
方才他与莫寒相携而来,结果刚一落脚,他就被满地的白花花给吓了一跳。
虽然他身上穿得也是白衫道袍,但他只是没得选,不得不穿,莫寒那里只有白色的衣冠。
其实他心里最是喜爱黑色,对白色虽说不讨厌,但是一旦所有人都换上白色衣袍,全都喧嚷着挤在他的面前,他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恐慌起来。
太过于空白。
据莫寒介绍道,太虚门千年前也不过是个名不见传的小门派,偶然间得了大机缘,当时的掌门竟然遇见下凡而来的仙尊,得其一句点拨。
当时的掌门人如同拨云见雾般恍然大悟,从此脱胎换骨,修为愈来愈高,最终将小门派发展成了修真界的第一大宗。
仙尊下凡时自称太虚真人,因此,掌门人将门派名字改为太虚门,并将门内众弟子的校服仿造仙人的样式,不论内门外门,皆以纯白为主,以念仙尊之恩,并昭示力求飞升入仙界之意。
事情发展到后来,太虚门的山门、校场、大殿所采用的石料,也都是白色为主,远远望去整个山头都是白花花的一片。
秋宸之看得眼睛刺痛,刚想请莫寒再把他带回去得了,结果还没等他说话,掌门天清子那边突然传信,命莫寒速去一趟。
莫寒只得歉意的看他一眼,叮嘱他一句莫要乱走迷路外,瞬间疾驰而去,连片衣角都已看不到。
不会飞的秋宸之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终于找了棵茂密的梧桐树躲了上去,足尖轻点在枝丫上,惆怅的背手负剑而立。
光是一个太虚门都够他受的了,若是仙界真的像人们说的那样纯白无瑕,丫的就算给他个仙尊当,他也在仙界待不下去!
突然间就没了当个修士修炼飞升的动力呢……
百无聊赖之下,他连自己身上的白衣也不想看见,只能将自己的目光挪向腰间悬着的长剑。
那是他全身上下唯一不是白色的配件。
这柄被人称之为仙器的长剑,不知为何没有被掌门天清子拿走,依旧留在他的身边。
雪亮的剑身被隐藏在狭长的剑鞘中,他的手指轻轻抚上乌亮的剑鞘,一寸寸往上抚去,一直来到剑柄处,方才停下。
他的拇指反复摩挲着剑柄处的刻痕。
已经抚过无数遍的秋宸之知道,这里刻着一个字。
冥。
他低头望望自己的胸膛,仿佛想要透过层层叠叠的衣袍,看到自己心口那道浅色的伤痕。
旁人以为他是剑灵,他自己心里却清楚,这柄剑其实是从他的心口处拔下来的。
这柄剑绝不是自己的东西。
它的主人究竟是谁……
“道友!道友——原来真的是你,方才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一声声欢快的叫嚷打断了秋宸之的思绪,少年清亮的声音从他脚下传来,他不禁低头向下望去。
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站在树底下,乖乖的仰头望着他,身上同样穿着一身令秋宸之眼疼的白衣,只有袖口与腰身处印着两条细细的红纹,一副亲传弟子的打扮。
哦!之前见过的那只小金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