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带着几个心腹下人同陈星一起到侧室夫人的院子时,
里头已经没了声音,四周都静悄悄的,时不时还吹起一阵凉风。
侧室身旁的大丫鬟红着眼睛迎了上来, “世子, 夫人早已没了气息……”
杜荷面色未变,甚至说不上好,本以为好不容易查到真凶, 或许还能查出背后之人,这条线却又莫名的断了。
“你们都出去吧。”杜荷留下几个粗使婆子, 将其他的下人都遣散了出去。
虽然是个侧室,到底是个妾, 还是不光彩的死, 杜府不会大张旗鼓为她操办的,验明情况, 也就用一卷铺盖,将其埋。
侧室柳氏, 生前是杜如晦最喜欢的一个夫人,没想到就是这身边对他下了狠手,差点要了他的命。
柳氏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容貌有点偏外域之人,并不像中原人士, 皮肤白皙, 那卷翘睫毛, 高挺鼻梁绝非中原女子所有。
仵作已经验过尸体, 身上没有多余伤痕,只有脖间一道白绫所致的勒痕,确确实实是自杀身亡。
主人已死,没有什么避讳不避讳的,陈星打量着柳氏的卧室,正常大小,四周摆放的东西也很普通,但陈星一进这屋子,总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具体不舒服在哪,陈星又说不上来。
见陈星面色严肃,杜荷小声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陈星摇了摇头,轻声道:“并无,将人抬出去吧,毕竟是杜府的人,别放在地上。”
两个下人上前将盖着白布的柳氏抬上担架,往外走去,路过陈星身边,陈星却皱了皱鼻子。
眼睛随即四处搜寻着,依旧什么都没发现,陈星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让伺候着的丫鬟进来一下。”陈星面色凝重的对杜荷道。
杜荷知道陈星定是发现,丝毫不敢怠慢。
伺候柳氏的丫鬟恭敬的朝他们行了行礼,“世子……”
“我问你昨晚柳夫人从主院回来后,面色可有异常?”陈星一双凤眸,淡淡的看着丫鬟。
丫鬟仔细的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夫人当时还很开心,说国公爷醒了,是菩萨保佑,回来以后同往常一样点了熏香就睡着了。”
“往日夫人晚上有起夜的习惯,昨天却没有,我就睡在外间,夜里还进去看了几次,夫人都是睡得极其安稳,后来我也睡沉了,谁知道……夫人怎就做了些样的傻事呢。”丫鬟擦了擦眼角道。
陈星凝着眸子看着她,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继续问道:“熏香?拿过来给我看看。”
“就是普通的安眠香,在夫人床头柜子里。”丫鬟抽噎着上前,拉开了床头柜子,里头赫然放着一个香炉。
源头终于找到了,陈星觉得屋里古怪,却又说不上来,直到柳氏的尸体被抬了出去,这才惊觉是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一丝香味,这味道非常独特,可又一直没看到香炉的,这才让丫鬟进来。
“这就是夫人用的香了,安眠香……”丫鬟拿起香炉闻了闻,正准备递给陈星,眼睛迷了迷,目光变得朦胧了起来,“这香的味道怎么有点不对劲……”
陈星连忙从随身背袋中拿了两片艾草,贴在了丫鬟鼻翼处,丫鬟朦胧的双眼随即睁了开来,“我……刚刚怎么了?怎么好像睡着了呢?”
陈星面色惊疑一把将香炉拿了过去,轻轻闻了一点,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
“道长,怎么了?可是这香有问题?”杜荷心下惴惴的问道,从来没见陈星脸色这么难看过,就是面对父亲难治的病,他也依旧淡然处之。
陈星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说话,将香炉拿走,离开了柳氏的院子。
到了杜荷住处时,陈星才道出缘由,“这叫迷魂香,中了此香之人极易受人控制,我想柳氏的死应另有隐情……”
杜荷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到底是谁要害他们杜家,不仅差点还是她父亲,唯一的线索也被人灭了口,根本让人无从查起。
看着杜荷要草木皆兵的模样,陈星却是笑了,“不必如此,以后万事小心些,切不可再着了别人的道。”
杜荷郑重的点了点头,斟酌道:“您说得极是,我怕这幕后之人不只针对我们杜府……您和太子也需多加小心。”
“何以见得?”陈星挑了挑眉反问道。
“就是一种莫名的直觉,这下人下手太过狠辣。”杜荷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陈星弯了弯眼,杜荷对李承乾的确忠诚,不知想到了什么,陈星定定的看着杜荷,问道:“世子觉得太子可否能继承大统?”
杜荷惊讶的看着陈星,惊奇他胆子这般的大,竟直言不讳的问他这个。
杜荷抓耳挠腮,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陈星面色依旧坦然,淡淡道:“如实说便是,有何可害怕的。”
杜荷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这……以前觉得没什么希望,但见了你之后,我觉得……会!殿下一定会坐到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
陈星挑了挑眉,抿唇笑了。
……
出了春天,到了五月仲夏,病了大半年的杜如晦终于又上了朝,精神虽比不上当初,但也不差。
“你这老家伙,终于看你上朝了!我还以为……”房玄龄抖了抖胡须,在太极殿大门口,学着武将的方式,锤了锤杜如晦的胸口。
杜如晦没好气的将他手拍开,反唇相讥,“老朋友身子骨还硬朗,我怎能先倒下呢?”
“不说这些了,总之病好了就是好事。”房玄龄今天并不想通杜如晦斗嘴,杜如晦病好了,他打心底高兴。
“我这病还是托了陛下和太子的宏福,才能好得这般的快。”杜如晦不着痕迹的夸了李承乾一下。
这样一来,房玄龄也想到了什么,笑着同杜如晦道:“前些天陛下让太子写了篇关于赋税的策论给我看,不说,殿下的确才华横溢,将两税法利弊均点了出来。”
“殿下贤德,是陛下教导得好,更是万民之福。”杜如晦感慨了一声道。
远处传来骚动,只见文武百官让开一条道,有了小大人模样的李承乾面容严肃,不慌不忙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瞧见满脸笑意看着他杜如晦,李承乾眼睛亮了几分。
“参见殿下。”房玄龄和杜如晦对李承乾行了行礼。
李承乾连忙一手扶着一个,“无须多礼,杜公您身子骨可好些?”
“多谢殿下关心,臣的病已经好利索了。”杜如晦笑意深了几分。
李承乾也就笑笑,不再说话了。
其他官员看到,都在称赞李承乾仁德,是大唐之福。
也在大殿上一同听政的李泰,则是快把一口银牙咬碎,他大哥的太子之位,是越做越稳了,这朝中就没有不夸他好的,和一年前的情形简直有天壤之别。
那时由于他最受宠,这些人全都来恭维他,没想到短短一年情况完全变了。
这时陈星和李淳风刚好进了门,今是五月十五,是文武百官参加朝会的日子,五品之下的官员也得参加。
“师弟,你瞧,越王殿下正凶狠狠的看着你呢。”李淳风拉了拉陈星衣服,提醒道。
陈星望了过去,李泰却连忙移开了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陈星勾唇,打趣道:“没事,看就看吧,又不会少一块肉。”
李淳风语塞,他师弟总有能将天聊死的本事,这不是怕李泰那小屁孩儿给他师弟下绊子嘛,没想到陈星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轻飘飘的来了这么一句。
随着太监总管王升的一声,“皇上驾到”文武百官跪了一地,漫长的朝会开始了。
议点都是赋税之法,也就是李世民让李承乾写的策论,关于两税法的变革,陈星他们这些站在尾巴的官员是没资格说话的。
师兄弟俩站在打瞌睡,天没亮还是满天星辰时他们就起了,徒步来参加朝会,听了这半天的议论,早已困得不行。
同他们一起打瞌睡的,还有隔壁的武官,有些人甚至靠着柱子打起了呼噜。
只有那些排在前头的文官在群情激昂的说着话,讨论着如何赋税改革,才能减轻百姓们的负担。
“士农工商,古来如此,商人必要重税!”
“商人重利,要是减少税收那些商人,还不得欺压乡民,鱼肉百姓,那时候矛盾会更加突出。”
“非也非也……都是大唐子民,何必区别对待,要我说按收入来收取赋税,最为公平。”
“不好不好……”
这场辩论会持续了很久,甚至到最后那些大臣都站不住了,李世民赐了坐,还五品以下的官员和那些武将放了出去。
出了太极殿的陈星一步一步的往外挪,李淳风更夸张,都成一瘸一拐的了,小声抱怨道:“这每参加一次朝会,腿就得疼上三天,也不知那些大臣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陈星也疼得皱紧了眉头,但没李淳风表现得那么明显,厉声道:“好了,别在这说,先回去吧。”
俩人都没吃早饭,现在都晌午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一步一步下着楼梯。
身后却传来陌生粗狂的声音,叫喊着陈星,“诶,太卜令,等等!”
陈星和李淳风闻声望去,只见两个虎背熊腰的将军,正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朝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