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在床上躺了三天, 不能动弹分毫, 所以连方便的时候也需要别人帮忙, 这个帮忙的人自然是李淳风了。
李淳风感慨自己什么第一次都奉献给陈星了,这可是他第一次帮别人扶着,也不知他老了后,陈星会不会也这么伺候他。
“祖宗啊,你伤还没好, 你这是作甚, 赶紧给我躺回去!”李淳风正在洗手, 至于为什么洗手自然是帮祖宗方便,好在没有喂食陈星吃硬食,
只用了些流食,所以有小号没有大号,不然李淳风可能真的要疯了。
这不刚转身, 陈星又给他整幺蛾子, 陈星经脉堵塞, 又在床上躺了这些时候,若猛的下床走路,
血液加快流通的话,有可能导致血管爆裂,那时候就更麻烦了。
师父千叮咛万嘱咐, 就是怕陈星这小子耐不住寂寞, 这不就先下床走路了么!
“没事,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没那么严重。”陈星不在意的摆摆手,不顾劝阻又扶着桌子往前走了两步。
吓得李淳风惊呼出声,一把将廋如柴骨的陈星扛起,不容拒绝的放回床上。
之前陈星看着廋弱实则身子骨好着呢,可经过这番折腾,陈星身上真的没有几两肉了,抱起来轻飘飘的。
李淳风没好气的道:“看看你被折腾什么样了,这官别当了,就在观里安心养伤,陛下那处师父自会去解释。”
李淳风之前并不赞同他师父的做法,这是陈星自己的事,他们做不了陈星的主,但师父的卦象上显示陈星入朝后前路渺茫,虽没能准确算出来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大概也能知晓,这条路走的必定不会太平。
这刚刚被封九品芝麻官,最底层的官员,还是逃脱不了因果业障,该来的终究是来了,这次是命大,那下次呢?
谁都不敢保证下次陈星会出什么事,更不能保证陈星的安全,所以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好。
皇宫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袁天罡当然不放心,他可不想一大把年纪,还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论是卦象还是出于私心,袁天罡不会轻易同意陈星去当官的,原来活蹦乱跳的陈星或许还拦不住不他,现在半残废的陈星还想出山门,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待他的伤养好,起码也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那什么黄花菜都凉了。
他们的打算,陈星怎会不知?
他的身体自己知道,原来两个月才能好的伤,他自是有办法让他一个月就好,到时候袁天罡想拦也是拦不住的。
陈星被扛回去也不生气,顺从的被李淳风放回床上,半靠着枕头道:“你和师父是什么打算我知道,我的性子你们也应知道。”
李淳风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下,冷声道:“我不知道!”
“我只是不想我的师弟再受伤,不想看到师父师祖们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担心你。”李淳风站起身,难得认真的看着陈星和他说话。
他平时总是嬉皮笑脸,那是没到该认真的时候,现在的可是关乎陈星性命的事,他不得不重视起来,不能让师弟为了太子殿下再跳入火坑。
陈星收敛了笑容,垂眸道:“你们关心我,我心里清楚,的确皇宫是个吃人地方,那我怎放心太子殿下一个人与那些牛鬼蛇神斗争?”
“你们是我的亲人,太子殿下亦是,你们担心我的安危,我同样也放心不下太子。”李淳风对他用软的,用陈星也用软的还回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李淳风不是不喜欢李承乾,也不是不想帮他,而是这点感情和陈星安危比起来,微不足道。
李淳风不说话了,陈星也安静的半躺在床上,不再乱动,凝声说道:“这是我欠他的,师兄因果业障不还,我这般碌碌无为的过完一生,永远都也不会开心的。”
良久,李淳风才哑声问道:“你是不是算到什么了?”
师父有和他说过,太子和陈星之间的因果关系错综复杂,就是师祖也算不清楚,也就导致他算了两次,有两次他不同的结果,那层壁垒至今无法突破。
卜算到的也只是粗浅的一面,有好有坏,加上陈星这次出事,自然是往坏的一面想去,那壁垒后面的卦象到底如何,还未可知。
陈星头上的胎记本就如同天眼一般,比师祖算得还准,他能突破壁垒倒也不足为奇。
陈星摇了摇头,“并未!”
他们算不出来,他自然也是。
梦境的事他未同任何说,就是有种感觉,“称心”是他,他就是“称心”,一切都来源于荒诞的梦,他本身并没有任何记忆,所以无法将自己同软弱的“称心”等同在一起。
但他有种感觉,自己离真相并不远了,甚至为何会离奇来到唐朝也会知晓的一天,现在他要帮太子,把该是他的东西都还给他。
他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他也就可以功成身退,历史上男宠“称心”的痕迹也将抹去。
此时的陈星殊不知历史有其既定的规律,有些事无论如何也是改变不了的,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亲手□□出来的人,也有他控制不住的时候,那时候才知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一切已成定局。
“我的心软,师父可不同。”李淳风见陈星走神,出言提醒道,也表明他被陈星说服了,但袁天罡那关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老家伙的脾气比陈星还倔,简直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饶是陈星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法说动。
陈星倒是不担心,微抬下巴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师父那儿我自由办法。”
“我有些饿了,师兄能不能拿些吃食过来?”
李淳风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狠狠瞪了眼陈星,虽极其不愿,最后还是认命道:“要吃什么,师兄这就给你拿去。”
“同往常一样即可。”陈星乖巧的躺在床上,还将被子盖好,看样子是不会乱走动了。
李淳风看了他好几眼,这才放心的将门合上。
李淳风走后,陈星又是另一个模样,将被子掀开,由于动作太大,牵扯得厉害,疼得陈星胸前一疼,差点没疼背过气去。
他的胸骨应该是有些开裂了,不然就算是青紫也不会疼成这样,身上还有好几处暗伤,要彻底的好,起码得半年后。
待缓过那股劲后,陈星动作迅速的穿好鞋袜,一走一挪的离开房间。
李承乾离开的三天里,袁天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也没有来看他,那他不过来,只好他去了。
也不知那老头和李承乾说了些什么,让那傻子相信了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回了皇宫,恐怕还暗暗哭着鼻子呢。
若是以前的陈星或许还不会这么着急,这回见到李承乾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了,为了不出现意外,还是尽早解决这些麻烦,再去哄哄那孩子。
陈星这般想着,一路上还遇到好几个道童,要搀扶他,都被陈星给拒绝了,就这么一走三挪,终于来到袁天罡的院落。
孙思邈正好也在,陈星刚踏进院落就听见他的师祖在骂人,“你糊涂啊你,有些事拦是拦不住的,你要怎么面对星儿”
袁天罡沉默片刻,才接着说道:“ 星儿会理解我的苦心,我这都是为了他好,何况是殿下自己答应的,又不是我逼他的。”
“太子年纪小自是容易被你唬住,星儿可不是那么好糊弄。”孙思邈冷哼道,“按他对太子殿下的看重,定不会听你的话。”
“谁说的?”袁天罡不服,“我是他师父,他敢不听?”
“师父…… ”
袁天罡脖子拧着看过去,便见陈星满是笑意站在门口看着他。
往陈星身后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看样子是陈星自己走过来的。
“你伤还没有好,过来干嘛?”袁天罡一点尴尬的神色都没有,就算那些话被陈星听到表情依旧十分淡然。
陈星自己跨了进去,正要给师父师祖行礼,被孙思邈拦着。
孙思邈将陈星扶到榻上,嗔怒道:“徒弟还病着呢,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袁天罡嘴上故意道:“ 既然伤没好都能下床走动,疼死他活该。”
说是这么说,袁天罡面上还是带着紧张的神色,实际上他比谁都关心这个徒弟。
本就是从雪地里捡来的,卦也是他算的,当时算到异星出世,实际上是有某种牵引,吸引着他去寻陈星。
所以他实在不愿看着自己的徒弟,受伤横死,就算他因此讨厌他这个师父,依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吧?”袁天罡自己先开口说道,“师父真不愿你再出事,就听师父一句劝,别和太子有牵扯了,那些都是定数,改不了的。”
“若是定数我更应与太子一处,人定胜天,定数也是人为改变的,师父!”陈星淡笑说道。
“我这条命是师父救回来的,师父的大恩大德,徒儿永生难忘,但太子恩情也不得不报。”都是因果循环,无论如何他是不会让李承乾再落得那般下场。
袁天罡惊诧,“太子与你有恩?”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陈星咳了咳,严肃道:“上辈子。”
袁天罡狐疑的看着他,怎么看都是在忽悠,上辈子的事谁说得准。
“又胡说!”袁天罡明显不相信陈星说的话。
孙思邈怜爱般的摸了摸陈星的头发,“星儿,我们也是为你好,你就听你师父的话吧。”
陈星握着老人的手,暖声道:“师祖,不是我不听,是我真欠着太子人情。”
伸出苍白的手摸了摸额头上的胎记,“我昏迷后,似乎突破了某些壁垒,让我看到其他的东西。”
陈星神情有些缥缈,看上去的确不似作伪,难道真有这回事?
“此话当真?”孙思邈惊诧问道,陈星和太子的那层命数他都看不透,陈星自己能看破?
陈星点头,又认真的看向袁天罡道:“师父,这回是意外,徒儿会留心眼,不会再让人害着的。”
袁天罡神情有些松动,陈星又接着道:“殿下待我的心意你也知道,师父……”
陈星可怜兮兮的望着袁天罡,那张脸苍白无色,就连额间的胎记也没了血色,让人看了着实不忍,袁天罡的心本就不是铁打的,被徒弟这么望着,顿时心都要化了,哪里还狠得下心来拒绝。
陈星再加把劲,又软软的喊道:“师父……”
听得袁天罡一哆嗦,抖了抖身子,拍拍肩膀道:“行了行了,那下回再带一身伤回来,别想再出去了,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在观里。”
“是!师父!”陈星立马精神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
孙思邈没有说话,而是在陈星后背拍了三下,陈星身子一僵,回头看了看他,只见孙思邈意味深长的对他笑了笑,便连忙移开了眼。
陈星都回去了,李淳风才寻到袁天罡这处,听了他师父的一席话,对他那个有三寸不烂之舌的师弟,佩服得五体投地,真的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是死人也能被他忽悠活了。
……
“殿下,您看了一天的公文了,还是先歇息片刻,不然眼睛该受不住了。”绿萝将宫里的灯都点上了,李承乾手边的灯,别人碰不得,那是陈道长送给殿下的东西,殿下十分宝贵着,甚至都舍不得拿来用。
最近也不知怎么的,晚上殿下都会用那盏灯看会儿书,即使什么是也没做,殿下也会将哪盏灯点亮,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它,那模样看得让人有些心酸。
红叶给李承乾添了杯茶,笑着问道:“今儿怎么没瞧见李副率呢?”
李承乾并未回答,这时门外的小太监来传话了,说是李德謇来了。
红叶和绿萝也就不再说话了,识趣的退了下去。
李德謇身上还带着寒气,怕过气给李承乾,便先在屏风外的熏笼将自己的身体烘干,“殿下,臣回来了。”
“怎么样?见到星星了吗?”李承乾将手中的书本放下,焦急的询问道。
李德謇淡笑回道:“见到了,还与陈道长说了会儿话。”
“星星身体恢复得如何?”李承乾哪还有沉稳模样,脸上满是对陈星的关心。
李德謇闷笑,坏心眼般的不回李承乾了。
“德謇你说话呀!”李承乾被吊得七上八下,希望快点知道陈星说了些什么,是否说到他了。
李德謇烤干了身子,绕过屏风毫不客气的自己倒了一杯茶来喝,这才满脸笑意的看着李承乾。
“你倒是快点说呀!”李承乾的脸色变了几瞬,冷下了脸。
李德謇那个还敢怠慢,连忙全倒腾出来了,“陈道长我是见到了,他还问殿下怎么不去看他呢,把臣问得回答不上来。”
“那你是怎么回他的?”李承乾脸上满是不忍,上回就是不告而别,天知道这些天自己有多么想他,要不是害怕再过晦气给星星,他早就去见他了。
“臣什么都没说,但陈道长似乎还是看出些什么了。”李德謇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封信来,“写了封信给您,您自己瞧瞧吧!”
李承乾连忙接了过去,拆开放在灯下静静的看了起来。
李德謇神情愉悦,从今天见到陈道长他提起的心放下了,陈道长对殿下一如既往,同原来一样,甚至比之前还要好,殿下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李承乾之所不辞而别,就是怕陈星知道袁天罡的卦象后,不再与他亲近,那样倒不如自己主动离开,来的体面,但想要放下谈何容易,李承乾心心念念的都是陈星。
这不刚没几天,就让李德謇送些补品到终南山,实则是为了看陈星,看看他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这么一瞧一看,李德謇放心了,殿下没有看错人,陈道长怎会那般肤浅,将心比心,他也同样也惦记着殿下呢。
李承乾看完信后,便傻傻抱着不撒手了,嘴角挂着化不开的笑意,脸上的甜蜜挡都挡不住。
就像是要出嫁的小媳妇儿收到情郎寄来的信,李德謇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一惊,连忙摇了摇头不敢多想。
“德謇准备准备,明天我出宫一趟。”李承乾的心情简直都要好得冒泡了,猛灌了一口茶,更是笑出了声,星星怎会这么好?!
这一连几天的阴郁终于一扫而空,他的星星总是能给特别不一样的惊喜,让他再也放不开手,就想永远的与他一起。
李德謇刚歇下没多久,就又听到新差事,闻言苦着脸道:“去哪儿?”
“终南山!”李承乾将信小心翼翼的收好,这可是星星亲手写得信,得好好的保存着,同那些宝贵的东西放在一起,将来还可以拿出来翻看一二。
“啊?”李德謇哭丧着脸道,“我刚回来……”
李承乾眯眼看着李德謇,暗含威胁道:“那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臣怎能不去?”李德謇干笑,将自己翘起的脚放了下去,殿下就不能让他再得意一会么,这么凶作甚?
李承乾满意的点了点头,淡笑道:“这还差不多。”
李德謇满嘴苦涩,这阴晴不定的主子也太难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