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从小树林出来后, 李淳风一瘸一拐的往自己营地方向去了。
李德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莫名有些心虚, 自己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看他那模样,怕是得养上十天半月才能完全好。
他则是往李承乾的营帐走去,皇家营帐在最里头的中心位置, 按着官位依次排列, 所以李淳风的营帐离李承乾的营帐, 距离可不小。
李德謇心下有些愧疚,把人打成那副鬼样子, 怕是得磨蹭半小时,李淳风才能走回去,轻轻一叹,微微抬起头, 就碰上两个侍卫, 都是李德謇的手下。
见到他皆是惊愣在原地,满脸惊恐, 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傻站着干嘛?!”李德謇心下有些烦躁, 脾气也就暴躁了些,怒瞪着他们。
“没, 没干嘛,就是觉得今天天气真不错啊……”侍卫抬头望了望天。
另一个侍卫也连忙应和道:“对, 对啊, 这么好的天气最适合打猎了, 你说是不是李副率?”
李德謇觉得莫名,上下的打量了他们几眼,两个侍卫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眼神更冷了些,“殿下可在营帐里头?”
“在呢在呢,就等着李副率您呢。”侍卫躬身回道,不敢与他直视。
李德謇冷着脸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我天,李副率竟被人揍成那副鬼样子,刚刚差点没把我吓死。”侍卫拍着胸脯低声道。
“就是,打他的人真是下了狠手啊,这是有多嫉妒我们李副率英俊潇洒的那张脸,专挑着脸吧,这怕是得毁容了吧?”
“那可不,不过就算李副率变成龅牙,榻鼻梁,他也依旧是我们的副率!”
“嗯嗯,打他的可真是个英雄啊,就李副率那身手,还能把他揍成这样,那是多厉害的人物。”
“不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的认识认识。”
李德謇立李承乾营帐面前,久久都没掀开门帘。
拳头紧握,胸膛起起伏伏,他竟还觉得下手轻了!怎么没把李淳风那煞笔打死呢!
李德謇摸了摸嘴角,才发现自己的脸是肿得有多吓人,难怪刚刚两个侍卫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李淳风是故意拳拳都打他脸上了,他身上其他部位都是轻伤,伤的全都在脸上了!
摸着肿起来的脸,默默往后退去,他成了这副尊容,还是别进去了,可别把殿下吓到了。
“是谁在外面?德謇吗?进来吧!”
李承乾发了话,李德謇自然不能不听,苦着脸应道:“是……”
李承乾正在拿着上好的丝绸擦拭着两件□□,爱不释手的摸着,眼底满满的喜爱,陈星的这份礼物真是送到他心坎里去了。
男人心里都有股热血,都有上马杀敌的梦想,但他的力气的确不比其他人,骑射课也中规中矩,慢慢的也就歇了这心思,陈星的这份礼物刚好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这样的大礼,拿到父皇面前也是大功一件,也定会好好嘉奖他。
而陈星却不要这个功劳,完全是拱手送给他。
陈星说他只是想送他这个礼物仅此而已,并不是为了贪其他什么功劳。
李世民没问起他,李承乾便不要多话,要是问了,却也不要说是谁做的,就说是一位江湖上朋友,送给他玩玩的便可。
每每想到这,李承乾心里就酸酸胀胀的,只有陈星才待他至此,现在无以为报,日后若是真的能继承大统,定要奖他高官厚禄,让他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
思量间,李德謇进来了,李承乾回神继续擦着自己的□□,“回来了?淳风师兄可有什么异常?”
“一切如常,想来是我们多心了。”李德謇垂着头低声道。
李承乾拧了拧眉,不解道:“不应该啊,许是他察觉到你了,你多派着人盯着他,一有异常便马上来报。”
“是。”李德謇依旧躬身着回道。
“还有便是淳风师兄送东西过来的事,不要往外透露,让其他人也把嘴给我闭上。”李承乾继续吩咐道,他可以想象,他手上这件东西若是展现在众人面前,定会招多方惦记,而制作这东西的人,更是会深究探寻。
星星不愿让其他人知晓他,那他便要替他好好的保守这个秘密。
“臣明白……”李德謇自始至终都没抬起头来。
李承乾也发现这个问题了,放下手中的东西,惊疑的看着李德謇,“你干嘛一直低着头啊?将头抬起来,作为我的东宫副率就应昂首挺胸有气势,这样低着头走路像什么样子。”
李德謇身子一僵,却依旧没抬头,心里苦得说不出话。
偏偏李承乾不依不饶,很有威严道:“快点,把头给我抬起来!”
李德謇无法,只好僵硬着脖子,微微抬起头。
“我去!”见他那张脸,修养极好的李淳风,都顾不上礼仪,忍不住惊呼出声,“你怎么被人打成这副鬼样子了?!!”
李德謇紧闭着眼,悲愤的颤抖了几下,他就知道!
这伤起码得养个三五天才能消肿,这几天都会一直跟着他,他怕是要过上拿着头巾将脸包住的日子,不然跟在殿下身边,有那么多人要见,他哪能顶着这张丑脸跟着。
“啧啧,打你的人可是一点余地也没留啊,这鼻子差点都打塌了,真下得去手。”李承乾将手中的东西放好,朝李德謇方向走去,走进点仔细打量着他。
“殿下……您就别在挖苦臣了。”李德謇无奈道,他都被人打成这样,殿下竟还想看他的笑话,真是满满的恶趣味。
“不挖苦不挖苦,我这不是问你被谁打了么?”李承乾双手被宰身后,踱步道,“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李将军?不可能吧……”
“刚刚你是跟了淳风,难道是淳风师兄把你打成这样的?”李承乾自我猜测道,眼睛瞪得提溜圆,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这淳风师兄下手可真是狠,那作为他的师弟,星星下手是否也同他这般重?
那要是日后他们一起行事有了龃龉,星星会不会也这样对他大打出手?
那要是带着满脸的伤上朝,文武百官问起来,他又要如何说?要是被谏官知道了,星星怕是要被他们说死!
那还是求求星星动手的时候尽量别往脸上招呼,其他的地方都好说。
想得有些偏了,李承乾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走神,“那你这几天该怎么办?这副模样……有碍瞻仰。”
被戳心的李德謇,抿了抿唇干巴巴道:“臣用头巾将脸包着好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又忍不住训斥道:“你俩也是的,好好的说话不行么,非得动手不可吗?是谁先动的手?”
“我……”李德謇有气无力道。
“是你先动手?还被淳风打成这副鬼样子?”李承乾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道,“德謇你可真是丢我东宫护卫的脸。”
心已经碎成两半的李德謇干巴巴的道:“……是,臣知罪。”
“下去涂点药吧。”李承乾大方的道,这副模样看着怪可怜的,他实在想不到,淳风师兄那么廋弱的人竟有这般力道,把他的李护卫都揍成猪头了。
李德謇哪还敢多待,捂着脸千恩万谢的退下。
李承乾长吁短叹,叹息般的摇了摇头,一物降一物,遇到淳风师兄,李德謇的武力都不够看的。
李淳风回到太史局的营帐时,遇到其他人,几位老头子正在无聊的下棋,他们是文官,不与武官一样,武官已经在外头比试身手,左右无事便坐着下起棋来。
李淳风被太子的人叫去后,又匆匆折回来一趟,之后又离开,结果到现在,才竟浑身是伤回来了。
“淳风……你这是咋了?”太史令惊讶道,这么弄得浑身是伤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李淳风笑了笑,捂嘴疼痛难忍的嘴角道。
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眼神也不太好使,拳伤和摔伤分不清清楚,知道没事后,便也不在意道:“这样啊,那赶紧回去歇息擦擦药吧,可别误了明天祭祀活动,过完明天我们等着吃肉了。”
这就是文官的好处,明天是祭祀,和春耕祭祀是一样的,文物百官都得参加,祭祀活动结束后,就是春猎的开始。
而文官就可以在一旁歇息了,没事串串武官营地,讨些吃食来,不用废一点力气,就和踏青游玩一般。
李淳风微微欠了欠身便退下了,营帐周围都有人都有人守着,见到李淳风还欠身行了行礼。
李淳风不在意的胡乱的点头点头,就听守在附近的士兵在交谈。
“你知道么,李副率的被人揍了一顿,那脸肿得和什么是的,也不知谁打的,把人打成这样。”
“我也听说了,血肉模糊,比平时那张俊脸肿了一倍多大,这要是好不了,可就毁容了。”
“曾经那么英俊的人……”
“诶,不说了不说了,希望李副率能好吧。”
李淳风愣愣的回到自己的营帐里头,将不离身的伤药拿了出来,给自己上药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想着事。
他下手似乎真是挺重的,就说李德謇那鼻子吧,差点就被他打塌了,还有眼角嘴角,都挺伤得重,就连普通士兵都知道了,那李德謇伤的……
“嘶……管他伤得怎么样,叫他打人,活该!”李淳风因着走神,不小心将自己伤到嘴角重重的戳了一下,疼得他直皱眉。
他嘴角被打了,眼角伤痕也是他的打的,干嘛还担心他?!
李淳风摇头,将李德謇那个混蛋的身影从脑海里挤了出去,拿着自己的炼制上等伤药擦拭着伤口。
另一头的李德謇没有宣太医,也同李淳风一样,拿着伤药自己的上药,看着镜子上那张猪头脸,心里对李淳风的怨恨就加了几分,药还没上完,脸却黑了个彻底。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李德謇上完药后,穿着一件中衣,准备出营帐走动走动?
刚掀开门帘,就见李淳风一脸纠结的站在他营帐不远处,看见他出来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但什么话也没说。
李德謇淡淡道:“你来这儿做甚?”
李淳风没应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从暗处朝他走来。
李德謇这才看到李淳风脸上的东西,嘴角和眼角两处伤处,涂满了青色药膏,看着比之前更严重了。
“我打了你,你也将我打成这样,两平了,你还想怎样?”李德謇指着自己伤到的脸冷声道。
李淳风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物,“这个给你!”
是一个圆形的陶瓷盒子,看样子应该是某种药膏。
“这是我自己炼制的,模样看着不太好看,但治伤有奇效,你脸上这些伤,涂上这药,明天便能消肿,过个两三天也就能好得七七八八了。”李淳风将东西递了过去,李德謇却没接手。
按李淳风的脾性,他不得不怀疑为了整他,这里头是不是加了什么,他可不敢用。
李淳风知道他心里的担忧,倒也不生气,反倒是直接将盖子掀开,里头东西的颜色和李淳风脸上一样,看来是同一种药,之后便将自己衣袖撸了起来,上面有些青紫痕迹。
这些伤不言而喻,是李德謇打的。
李淳风表面上看着没事,实际上伤得也不清。
李淳风倒是不在意,挖了些药膏涂抹在了伤处,又将盒子盖好,递到李德謇面前,“喏,现在敢用了吧?”
李德謇死要面子,心里虽然也想要的,依旧拉不下这个面子去接。
李淳风则直接将药膏塞到他手里,笑嘻嘻的躬身请罪道:“李副率今天多有得罪,还望海涵,饶我这回。”
李德謇没说话,但面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也没将药膏还给李淳风,心里是承了李淳风这个情了。
“谁放心上了。”李德謇别扭的道。
李淳风笑意更深,“是是,您大人又大量,这点小事当然不记得了。”
李淳风拍的马屁,拍正了位置,拍得李德謇浑身舒爽。
李淳风眼珠子转了转,这是才说出自己来的目的,“你没和太子说师弟的事吧?”
“当然没!”李德謇注意力都在放在了药膏上,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淡淡的药香,还有一股特殊的香气并不难闻。
“那就好那就好。”李淳风满意的点了点头,“要是殿下知道师弟去了南边,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没事……”李德謇抬起头,正想安慰李淳风,却愣住了。
李承乾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李淳风身后,面色隐在暗处,定定的望着他们。
面对着他的李淳风并不知道李承乾来了,还半开玩笑道:“你说殿下知道后,会不会哭?”
李德謇没有反应,李淳风又问了一遍:“你说呀,殿下到底会不会难过得哭了?”
李德謇深深的吸了口气,艰难的低声道:“殿下会不会哭我不知道,但我们先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