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威兹曼偏差值。
是由发掘出德累斯顿石板力量的现白银之王, 阿道夫·K·威兹曼于1944年提出的、对王权者的资质和能力进行定义和计量理论化后的数值。
被命名为威兹曼偏差值的数字是将由超能力引起的“因果关系的歪曲度”加以数值化后的结果。简单来说就是王权者能力波动的情况。
当王权者的威兹曼偏差值超过临界值时, 便会发生“王权爆发”。[1]
如果要具象化介绍王权爆发的威力的话十分简单,以现在的科技进化程度而言, 能够与王权爆发相比较的。
是轻而易举能够破坏一个城市、一个县、甚至大半个日本的威力。
纲吉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兔子。
属于王的威势从年岁怎么都不能说大的孩童身上散发,目标毫无偏移地投射到面前的属下身上。
“你在说什么?”
属于王的气势与威压在此刻显露无疑,但尽管整个人甚至因为这压力几乎俯倒在地, 骨骼都在颤抖,兔子也未曾移动分毫。
他咬着牙, 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自己的话语。
“赤之王权者迦具都玄示的威兹曼值已经接近临界点。”
“现下青之王羽张迅已赴往神奈川县。”
“属下斗胆……请您,就在此等候。”
*
王与王之前存在着互相吸引并区分的力量。后者被称为王权者的“圣域”,就像是狗狗给自己的地盘划上标记一样, 王权者圣域所在之地即为王权者的领地范围。而前者就是更加玄妙一些的东西了。
譬如纲吉第一眼看到迦具都玄示的时候就能看出面前的这坨咸鱼是赤之王权者, 又譬如如果正在掉剑的赤之王权者身边的话向来冷静自持的黄金之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掉剑率会一瞬间从低于百分之十飙到百分之六十以上。
这也正是御槌高志此时试图阻拦立刻想要奔赴神奈川的王权者的原因之一。
隐藏在面具下的双瞳压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对上年幼的王权者澄澈而毋庸置疑的其中更加涌动起来。
但预想中的苛责并未到来。
在讲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御槌高志便已经做好被王权者苛责的准备。即使是与王权者相处时间最多的他在这种情况下遭到苛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苛责也好愤怒也好, 年幼的王权者都未表现出来。
他只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随后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真是的。”他听见自己的王权者的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温柔,“高酱不相信我吗?”
“不……”
“那就没问题了嘛,”已经将让人来接自己的短讯发出去的王权者看着难得任性一把的兔子柔和了眉眼,使劲在对方脑袋上搓了搓,“不用担心,不会像阁下那样离开你们的。”
年幼的王权者说这话的时候温和又耐心,仿佛即将去的不是什么掉剑现场而是某个家族的晚宴。
见御槌高志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模样纲吉幽幽地在心底叹了口气,终于稍微明白为什么田中会将御槌高志安排在自己身边。
但此刻显然不是给自家属下做心理辅导的时间, 因此纲吉也并未多说,在接应自己的兔子们来到之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并盛。
*
越是靠近横滨就越能体会到空中紧密的能量与焦灼。
神奈川的居民已经被政府以预测到即将发生地震的名义迅速撤离,但作为日本数一数二的行政区,神奈川的人口在整个日本都仅次于东京与大阪,是人口最为密集的区域之一。
而虽然政府在接到赤之王权者王剑将倾的消息后立刻做出了反应疏散神奈川的群众,但此时此刻成果却依旧不容乐观。如果根据计算的结果来看的话,即使是黄金氏族加入疏散当中,也至少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才能够将人群尽数疏散。
而且一旦发生王权爆发,其范围必然远远超过这个神奈川,更何况这是力量最为狂暴的赤之王权者,一个不小心将整个日本都炸没也是有可能的。
往日听来就像是笑话一样的话语沉沉地压在政要们身上,当气氛沉重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坐在会议厅上方的总理大臣突然一拍脑袋。
“黄金阁下呢?!”中年男人宛如抓住了最后的救命水草,神色慌张地看向左侧。
总理大臣的话仿佛为这个这个沉闷的会议室注入了一线生机,但当政要们开始寄希望于黄金之王的时候,却发现此处连黄金氏族的影子都看不到。
就在此时,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进入会议室的不是他人,正是政要们翘首以待的黄金氏族,也是在场众人最为熟悉的田中。
在神秘莫测的黄金氏族中唯一以真面目与众人来往的田中身后跟着两个兔子,三人一踏入这个会议室政要们仿佛被注入了一振强心剂。
距离会议室门口最近的政要率先站起身来。
向来以微笑面目示人的田中此时收敛了和善近人的笑意,站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如同一把内敛的剑,与往日展现在政要们面前的老管家形象迥然不同。
“事态紧急,老夫便不多加寒暄了。阁下与青之王权者阁下已经赴往神奈川查探事态,”田中扫了一眼因为这句话而露出得救了的神情的政要们,面容更加肃穆,“但是诸位,这并不代表事态已经平息下来。”
“虽说王权爆发事件在此前并无先例,但想必诸君对于王权爆发的后果有了一定了解。如果将之比作一场战斗的话,在下可以断言,这将是日本近代以来最艰难的战斗。”
“在事态真正结束之前,没有人能够对最后的结果下定论。”
“但是诸君,”他沉下脸,神色肃穆,“我们必须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与其他人不同,越是靠近神奈川,纲吉就越是感到身上逐渐有一层压力负压。而与此同时,黄金之王去往神奈川的路途也充满了艰险,原本预定的直升机因为种种原因无法起飞,陆路的必经之路——被誉为整个日本最坚固的桥梁——的桥基不明原因地被破坏而无法通行,若是绕道的话将会比原本预计的时间多出数倍。有这个时间恐怕日本都已经沉没了。
冥冥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去往神奈川一般。
在空气中的力量越加粘稠的时候纲吉敲了敲车窗,让负责驾驶的兔子将车停下。
他放弃用普通的方法去往神奈川了。
黄金之王轻巧地跳下车,落地的一瞬间脚下仿佛有金色的火焰升起将孩童托住。
从车上下来的王权者似乎踉跄了两步,但每一步脚下都踩着足够坚实的力量,在如此两三步之后他终于“飞”了起来。
王权者脚下踩着经过高压缩而成的能量块,如同阶梯一般带着王权者离开地面。
但仅仅如此是不行的。
在初步尝试后纲吉便确定了这点。
“那换一种方式如何?”
——从空中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纲吉循着声音看过去,一侧的墙顶上蹲着一只滑头鬼,正是自己许久不见的友人。
经过锻炼的滑头鬼此时说是人类更像是妖怪,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眯起,看向纲吉时却是毫不遮掩的笑。
见状即使情况紧急,纲吉也低低地笑了声。
“好哟,”他仰着头回道。
**
在奴良家的飞艇(?)的帮助下,纲吉算得上是顺利地到达了神奈川。
哦这当然不是说在奴良陆生的船上就没有那宛如世界的恶意一般的阻挡力了。
事实上,世界的恶意在这一天始终环绕着向来被他所宠爱的孩子,仅仅是在从东京飞往神奈川的短暂距离,纲吉一行人就遭遇了雷电飓风等一系列突然不突然的阻碍。
但所幸这艘妖怪飞艇皮糙肉厚,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兢兢业业地在最快速度下将主人带到了目的地。
迦具都玄示与羽张迅所在的区域已经被清空了。
青之氏族与黄金氏族的下属将这片区域团团围住,而外围甚至有不明真相但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的戒备的黑手党,双方一时呈现出对峙的局面。
而在这片区域上方、毫无掩盖的两把达摩克里斯之剑高悬,其中赤色的一把已经破损地不成样,剑上时不时还掉落许些渣滓。
正在对峙的赤青二人组事实上并不如外界所想的那样剑拔弩张。事实上,如果不是条件限制,这两人甚至能在中间摆个桌子一起吃小蛋糕。
当纲吉到来时迦具都玄示挠了挠头,盘膝而坐的男人甚至打了一个呵欠。
纲吉默默摁住了一个即将蹦出来的井字。
他脸上罩着离开前从身边兔子脸上扒拉下来的面具,但身上还是并盛的校服,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参加祭典迷路的小孩。
迦具都玄示对小孩这幅装扮没什么意见,倒是羽张迅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轻轻咳了一声。
“没想到您竟然来了这里,”他说道。
青之王羽张迅是温柔而冷静的人。不论是作为青之王还是作为对面那个混黑帮的家伙的友人特都理所当然地站在了这里。
想必黄金之王也知道这点,但正是如此,在羽张迅看来黄金之王此时来到与核弹中心无二的横滨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毕竟,即使只有王才能杀死王,杀死迦具都玄示的家伙只有他一个也就够了。
但对面的黄金之王似乎并不这样想。
纲吉抖了抖袖子,慢半拍地发现此时自己穿着并非有着宽大袖口的羽织,而是学校的制服。
他咳了声,视线投放到盘膝坐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发生了什么,”他问迦具都玄示。
能够加快达摩克里斯之剑损坏的除去外界因素外更多在于王权者。而作为赤之王权者的迦具都玄示成王的时间不长,但或许是因为起本身暴力的属性,达摩克利斯之剑却是现知的几位王权者中破损得最快的。
但所幸迦具都玄示本身就是个咸鱼一样的性格,情绪波动造成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磨损反而是几位王中最少的。
而前段时间的波动虽然大,但也可以看作是正常范围内,更遑论蹲在织田作之助身边之后那波动又缓缓恢复平静。
因此现在迦具都玄示的王剑即将坠落显然是受到了其本人的情绪影响。
但又是什么能够让向来冷(咸)静(鱼)的迦具都玄示情绪如此波动到直接掉剑的地步呢?
隐藏在面具下的眼神默默地放在了男性身上。
但迦具都玄示只是托着腮,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倒是羽张迅接过了话茬。
“看来黄金之王阁下与我想的一样,”他轻轻咳了声,目光锐利得简直想要在对面迦具都身上刺几个洞,“但是在此之前在下已经好好盘问过这个顽固的家伙了,”
他冷哼了声,显然是对此前暴力谈心的结果不满。
纲吉小小地咳了声。
但他还没张口,便见对面“顽固的家伙”看了过来。
迦具都玄示看着这坨小小的王,扯出了一个笑。
“事情很简单,”他定定地盯着面前的黄金之王,仿佛能够从对方身上找到某种珍贵的东西一般盯着对方。
然后他张口,吐出的文字轰炸在黄金之王耳畔。
“我看见了命运。”
他对命运的孩子、黄金之王如此说道。
而就在这一瞬间,黄金之王福至心灵,领会到一路上究竟是什么在阻挡自己的前进。
那是赤之王权者所视之物,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