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见到宋诀了。
就像上一世那样, 宋诀总是会温柔耐心地听他说, 见宋诀对他的到来并没有不耐烦, 苏乔心下大定。
果然，一切都没有变, 宋诀还是宋诀，和上一世一样还是那个喜欢站在他身后，在他需要帮助时默默无闻地支持他, 在他难过时默默笑着听他说话的宋诀。
苏乔就像找到了一处避风港湾，在这里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倾诉，他就像上一世那样诉说自己的艰难。
眼中擒着泪, 倔强坚强地将一切艰辛缓缓道来，看破一切的眼神让他看起来更加坚毅，却又更加脆弱无助, 连阳光落在他身上都柔和了些许。
他苦涩地诉说完自己悲惨的遭遇, 苏家的磋磨，王府的步步为营, 刚才诗会上小豹的死，明明语气平淡却字字泣血, 闻着伤心见着不忍。
宋诀一直温和地看着他，温和的注视让苏乔更放松了些, 脸上的笑更加苦涩更加坚定顽强。
适时递过去一张干净的泛着淡淡香味的手帕，是对诉说者的尊重，宋诀深谙这个道理。
手帕递出，苏乔眼眶中噙了两刻钟的泪终于忍不住流下, 浸湿了手帕，见此，宋诀脸上的笑深了几分。
他心中满足地喟叹，终于落下来了，也是厉害，能要哭不哭装这么久。
苏乔对宋诀心中所想无知无觉，捏着柔软的锦帕哭的摇曳坚韧，他低低地苦笑两声，神色动容道：“以后我还能去找你吗？”
宋诀并不诚心地笑了：“当然可以，随时欢迎。”
苏乔看着远处的阳光露出释然的表情，惨然一笑后，苍白的脸多了几分薄红，哽咽道：“谢谢你，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看着面前人变来变去的神色，宋诀笑意深了几分：“谢谢，你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人。”
“我很荣幸。”苏乔看了看天：“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下次见。”
宋诀：“下次见。”
这次说的话够多了，甜头不能给太多，要分开给一次次吊着，经历过上一世的苏乔对此十分了解。
缓步往凉亭走，苏乔走得很慢很稳，在下了凉亭台阶时，他忽然转头看去，露出一个感激且柔和的笑意，心中大石重重落下。
果然，宋诀正像前世那样温柔地注视着他离开，果然一切都没变，他所知道的事情也都是真的。
宋诀和前世一样，祁渊也会和前世一样，知道等下次进宫再遇祁渊，他就能重新获得祁渊的痴迷。
不，或许他可以改变一下计划，他可以想办法留在宫中从长计议，把祁渊这根线巩固下，决不能失去这个最好的助力。
彻底想通之后，苏乔不再耽搁离开这里，时间过了这么久，王爷事情办完了，也该来找他回去了。
而渐渐离开的苏乔不知道的是，随着他一步步走远，他周身那圈看不见的白色光芒才慢慢恢复明亮，焦急徘徊在四周的剧情力量才能重新将苏乔包围。
且在他身后的宋诀，此时哪儿还有什么温柔神情。
宋诀目送这苏乔离开，眼底满是冰冷的探究和兴味，这个苏上君倒是个妙人，明明藏着的秘密很复杂，老子却出奇的简单，一个字就是：傻。
真以为他是会怜惜弱者的人？他宋诀可不是发善心的菩萨，同情这种情绪永远不会出现在他宋诀身上。
竟然妄图卖惨来引起他的注意……宋诀眼底的笑意逐渐变得嘲弄不屑，他倒要看看这苏上君到底搞什么名堂。
苏乔走了，宋诀接着也离开凉亭，手垂落在身侧时下意识摸到腰间玉佩，男人笑意一凝，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
仔细想想，又没发现什么。
眉头微微皱起，拇指摩擦着手中的额玉佩，若有所思地离开这里。
*********
最后白沐还是没吃成烤豹子肉。
空旷的房间里，白沐正蹲坐在软垫上，祁渊坐在旁边正亲自摆弄着烤架。
不过要烤的不是豹子肉，而是鸡肉猪肉鱼肉还有螃蟹贝壳等海鲜，整齐码在瓷盘里，看着十分丰盛。
公然袭击皇上，纵然是个懵懂野兽，那豹子也是活不成的，但祁渊说豹子肉太柴不好吃，正好下面进了一批海产，便准备烤点海鲜。
白沐伸长了脖子兴奋地看祁渊摆弄器具，至于之前的担忧？早就抛之脑后了。
他一回养心殿就同祁渊说了那猜测，关于世界会不会崩，本以为要引发一系列的探讨，结果祁渊不以为意。
祁渊一开始就没打算杀苏乔，毕竟不确定因素太多，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他不能把苏乔背后的神秘力量给逼急了，那样对双方都没好处。
对此问题，用祁渊的原话来说就是：“想要一人死或许有些困难，但想要一个人活着就太容易了，我有的是办法。”
是啊，想要苏乔活着多容易，关起来看着就行了，白沐彻底放下心来，心情舒畅了。
烤肉架摆弄好，正要开始烤，门外传来通报声：“皇上，御宠的东西做好了。”
白沐耳朵一动，他的东西？突然想起什么，小狗兴奋地跑过去：“汪汪汪！”快开进来
祁渊起身：“进。”
一个太监捧着一个木匣进来，白沐用爪子点了点自己面前的地面，祁渊心领神会地让太监把盒子放到白沐面前。
小厮退下，房门重新合上。
白沐用爪子将盒子一点点推到祁渊面前，仰头叫到：“汪汪汪！”送给你！
祁渊微微一愣，看了看面前的木匣，弯腰轻轻捡起道：“这是……送给我的？”
“汪汪！”是的。小狗重重地点点头，身后的尾巴疯狂甩动，兴奋又期待地等着祁渊打开盒子。
金大腿为他做了太多，白沐也想着送祁渊一点礼物，这前段时间他退下来的毛，让人拿去作成一个毛绒球，作为独一无二的礼物送给祁渊。
祁渊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圆乎乎的小球，上方有一个盘龙金丝绕扣，还有一根红底缠金绳，可以系在腰间。
祁渊早就知道小白将毛收集起来，是为了作成毛绒球，这还是他吩咐人下去做的，但他只以为白沐想要玩具，却没想到竟是送给自己的。
毛绒球做工精致可爱，柔软细腻，和白沐一样的白，更重要的是上面有白沐的气息，一股淡淡的暖暖的奶香。
祁渊小心捧出小球，捏着绳子系在腰间，想了想这样可能会弄脏，又小心取下来放进袖子里。
这样他才放心，将白沐抱起，轻轻蹭了蹭小狗耳朵尖道：“谢谢你，小球十分可爱，我很喜欢。”
他很珍惜这份礼物。
这是他……从小到大收到的第一份真正的礼物。
小时候因被众人嫌，没人会送他礼物，后来去了军营，那里都是热血粗犷的队友们，更没人送祁渊礼物。
等从军营杀回来做了皇帝，除了节日寿辰外，无人送礼，因为大家潜意识觉得暴君不会收礼，也不需要礼物，若是强行送，说不定还会定个玩忽职守贿赂皇上的罪名。
因此没人会去冒那个风险。
而今天这次，是祁渊头一回正儿八经地收到礼物，无关名利无关攀附。
祁渊神色动容，将白沐搂进怀里，下巴贴着小白脑袋，感动且愉悦的低声道：“小白，谢谢你。”
自耳边响起的声音穿过耳朵，引起得白沐大脑和背脊的一片酥麻，小狗耳朵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一层粉色，小嘴张了张发出一阵细碎的叫声：“汪，汪汪~”这是应该的额，不用谢~
真是奇怪，他怎么感觉这么热呢？浑身使不上劲。
白沐往后仰头避开祁渊，努力忽视掉刚才异样的感觉，挣脱环抱跳到地上指了指烤架，理直气壮道：“汪汪汪！”不许说了，快烤肉！
祁渊纵容地笑了笑，重新在烤架前坐下：“好，给你烤肉，我的小白都等不及了。”
片刻后烤好一片鸡肉，祁衔下意识拿起来自己咬一口，然后熟练地往旁边递，白沐也熟练地一口咬住吃掉。
接着，习以为常地变人。
吃烤肉的必备过程，他们已经非常熟练了。
白沐站起身就想去穿衣服，突然祁渊抬眼一看，惊喜道：“小白，你有衣服了。”
“衣服？”白沐这才后知后觉低头一看，身上多了一件白色里衣，轻轻薄薄的十分舒服。
这下好了，终于不用裸奔了，白沐新奇地摸着衣服，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随后就被祁渊赶去穿衣服。
虽然有了里衣，但还是会冷。
祁渊看着小白欢快跑开的背影，心知小白修为上又有进步了，也许离独立变人也不远了。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正在烤的肉，衷心为小白高兴，又有些许的失落……
想什么呢？
祁渊失笑地摇摇头，有什么好失落的，不管如何小白都是他的小白，他们以后依旧可以……
可以……
祁渊突然沉默，看着白沐毫无防备地背对着自己穿衣服，唾弃自己杂乱的想法，暗骂一句禽兽。
甩到脑中越来越不切实际的想法，正要用心烤肉，穿好衣服的白沐扑了过来，一下子将祁渊的手臂抱住。
一股奶香随之扑面而来，满鼻腔都是淡淡的奶味儿，小白还小，要等……
这个念头一闪过，祁渊就猛地一震，暗中再次狠狠警告自己：大了也不行！
祁渊喉结微微滚动，将烤肉放到一旁，推了推白沐道：“小白，别闹。”
鼻端的奶香让人愈发难耐，祁渊按住小白将他从手臂上拨下去，鼻头微微动了动，慌乱间脑子一热往烤肉上洒了一大把香料。
“阿啾！”白沐灵敏的鼻子猝不及防闻了个彻底，皱着眉道：“你放过了。”
祁渊看着自己的杰作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道：“没事，这里味儿大，你坐到旁边去一点吧，我再重新烤一盘。”
白沐听话地点点头，往旁边挪了挪，打着喷嚏红着眼眶揉鼻子。
祁渊重新拿肉来烤，四周都是浓郁的香料味儿，盖住了那股让人心热的味道。
总算……没有奶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