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子上, 翻动着梅林送过来的盒子。
“你说过他是法师。”史蒂夫坐在沙发上给他擦头发。
“嗯。”
“所以他是用法术找到你的吗？”
“我不觉得他还会别的。”
史蒂夫暗叹, 要是自己也能这样就好。
“他看上去比我想象的要老的多了。”史蒂夫产生了一个不妙的联想，手顿了顿。
“不，变成老头子只是他的兴趣。”安格斯晃脑袋。
史蒂夫把毛巾放到了一边：“那个样子是故意的啊。”
稍微能松口气了。
“但他确实活得太久了。”安格斯拨弄了一下里面小个小个的家具, 皱起脸。
把东西送过来, 就处理好后续问题啊。他又不会法术，这些缩小的家具怎么恢复原样啊？
“所以他活了多久？”史蒂夫想着自己知道的那些传说, 大概几百岁吧。
“一千多年吧。”安格斯从里面把小号的电话用指尖捏出盒子。
“一千！？？”
安格斯看着在自己手上突然慢慢变回正常大小的电话：“啊，误会他了。”
史蒂夫……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惊讶梅林岁数的事。
“……所以，这个也是法术？”史蒂夫抬手捂了捂自己的头，看着安格斯手上的电话。
“家里有空地方嘛？”安格斯抓起盒子四顾。
“嗯，还有空房间。”
“走吧。”
“……OK。”
随着安格斯把盒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的动作, 空房间很快就被各种姿势恢复原来样子的家具给堵了个结结实实。
“这些是……”史蒂夫看着格外眼熟的狗窝。
果汁汪汪叫着就冲了出去, 对着自己曾经撒过尿的沙发脚和旧狗窝蹭来蹭去, 高兴地屁股一扭一扭的。
“法术嘛……”史蒂夫现在对于任何异常几乎都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超强觉悟了。
“好吧，只是活了一千多年的法师, 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史蒂夫呼出口气, “还省了一些家具的钱。”
安格斯拍了拍手里的盒子，晃晃晃, 然后举高对着窗外的光打量, 在看到盒底若隐若现的淡绿色流光后, 眼睛亮了亮。
史蒂夫看着他，神色莫名踌躇。
安格斯扭头走了出去，史蒂夫跟上。
然后史蒂夫就亲眼看着安格斯把沙发和茶几塞进了那个小盒子, 在他试图把果汁也塞进盒子里的时候，史蒂夫反应过来及时拦住了他。
“先别放！”史蒂夫把果汁抱开，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安格斯疑惑地看着他。
史蒂夫哭笑不得：“安格斯，死物就算了。活物，我们先试试别的。”
安格斯了然，开了后门，去了还没收拾出来的院子。
“……”史蒂夫放下果汁，他完全不知道安格斯这个突然的行动力是从哪里来的。
安格斯在栅栏角落逮住了一只蠕动的虫子就准备往盒子里放，史蒂夫险险抢过盒子。
手里一空，他捏着虫子奇怪地看着史蒂夫。
“……里面沙发之类的全是新买的。”史蒂夫无奈，“我们可以把东西先放下，再实验。”
“你好麻烦。”
史蒂夫……“对对对，我就是超级麻烦。先回屋。”
确定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以后，史蒂夫才让安格斯把虫子往里放。
那只可怜的虫子变成眼睛几乎捕捉不到的大小被放了进去，出来的时候……死了，死的严严实实。
“……”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史蒂夫看了眼旁边还啥都不知道只会傻乐撒舌头的果汁。
安格斯对着倒出来的虫子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摸了摸果汁：“你乖——”
史蒂夫顿时好笑又好气。
“我猜，这个盒子才是圣诞礼物。”史蒂夫感叹。
法师出手真不一样。
“……”想到了什么，史蒂夫沉吟，“那、100美元确实只是辛苦费了。”
安格斯抱住盒子，拍了拍：“不错，我原谅他了。”
史蒂夫失笑。
安格斯的新玩具史蒂夫之后陆续做了些实验，能收纳的东西大概是在盒子体积的一百倍左右，至于重量在放进去似乎会同比例缩小，这让史蒂夫觉得自己学的物理都是假的。
史蒂夫叮嘱了安格斯不要随便在外人面前用小盒子放东西，只有私下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玩。
另外还有一点，史蒂夫总觉得梅林应该是不喜欢自己，连送的礼物都觉得像是什么便携的，可以随时让安格斯揣着离开的行李箱。
当然，这只是他瞎想想，他们又不算认识，应该没理由嫌弃成这样。
犹豫了一下午，史蒂夫在睡觉之前还是问出了让自己有些在意的问题。
“安格斯，你多大了？”
躺在史蒂夫身侧对着床头灯比划盒底线条的安格斯嗯了一声，放下举起的手臂，看着天花板，可能是在数：“两百多吧。”
“……并且，你还只是在向成熟期过渡的状态。”史蒂夫声音略闷，随后抬手，手背搭在了额头上，呼出了一口气。
“有问题嘛？”安格斯把盒子放到一边，手肘支到了他身上。
“不…”
“安格斯，你见过最老的塞壬多大？”史蒂夫放下手微微扶住他的肩膀。
“我们不算岁数，可能是……700多？”安格斯想了想。
如果人类能活一百岁，自己打足了四倍，也才四百岁。虽然……他不觉得自己能活那么长。
史蒂夫长长地凝视着安格斯，半晌后，摸了摸他的头发。
“怎么了？”安格斯往他身上一趴。
“不，没什么。”微微推开他，从床上起身，转开，史蒂夫去准备安格斯的夜宵了。
这么看来，梅林说不定是真的讨厌自己的存在。
在厨房里切鱼切了一会儿，把切好的鱼带到安格斯旁边，史蒂夫抬手捏他的脸，捏完左边捏右边，然后搓他的头。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史蒂夫笑笑，轻叹，放弃了自己想和安格斯谈的，关于伴侣关于恋人的一切话题。
“你又很奇怪了。”安格斯皱起脸。
“……”史蒂夫张了张嘴，而后沉默。罢了，托起旁边的盘子，叉起一个鱼块儿堵进他的嘴里，俯身亲了亲他鼓起的脸侧，低声道，“没事，我很快就好了。”
“是吗？”
“嗯，不要担心。”史蒂夫眼神黯了黯。
圣诞节前夕，史蒂夫带着安格斯去附近的林场挑了棵雪松带到了酒吧。
安格斯看着史蒂夫把树搬进室内，然后忙前忙后地挂彩带，彩灯做装饰。另外还要计划圣诞夜活动，联系乐队，一堆乱七八糟的事。
非常的累，当然啦，他就只是负责看看。
没开门的时候，他绕着树逛了两圈，手背在身后感叹：“人类……真麻烦。”
左右看看没人，伸手拽了拽彩带和彩灯，安格斯咂咂嘴：“这个有什么意义？”
“安格斯，不帮忙也别捣乱！”
“……哦。”
圣诞夜的主题是复古军士，所有出席的男性都要求着军装或者军士仿装出席，很奇怪也不是很有趣。
但是现在已经俨然发展成一个高档的名流聚集地，也是有抱负的年轻人或者是女人们负担得起，能认识更多用得上的人脉关系场所的纸盒酒吧当晚还是出现了高密度的人流。
和不远的大折扣商城都快没什么区别了。
“你真的是很用心了。”巴基翻出了自己都快长毛的军装，臂弯里扣着一顶帽子，俊美的样子，正经的军装，随意散发荷尔蒙的微笑，即使是背景不明，也照样让很多女人频频投来了爱慕的眼神。
至于那些视线到底是看他，还是看他旁边军装显得非常的俊美，规矩背头，也惹眼异常的史蒂夫就意见不一了。
史蒂夫勾了勾唇角：“只是……照搬脑子里之前俱乐部的记忆而已。”
“嘿，安格斯，圣诞快乐~”巴基冲一个女孩儿笑了笑，然后扭头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坐在吧台内安格斯。
“你怎么没有试试军装？”巴基拍拍史蒂夫上臂，笑的不怀好意，“是不是你不让的？嗯？”
史蒂夫清了清嗓子。
安格斯拿着擦杯子的抹布就扔到了巴基的脸上，黑着脸。
史蒂夫笑出声。
“……这是个什么意思？”巴基呸了几声。
史蒂夫看了眼咬着水壶不理人的安格斯，咧嘴，压低声音：“他……不适合军装。”
“嗯？”
事实是，安格斯穿军装完全撑不起来，看起来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军装不止不会让他脱离稚气，反而会让他显得年纪更小。
说道年纪……史蒂夫扣了下自己的眉间，叹气。
巴基很快就自己玩去了，佩姬穿着一袭红裙，挽着丈夫的手进来了。
史蒂夫放下了手里的酒杯，well，主角来了。
……不，大概也不算吧。
“你真的是准备的很充分是不是？”佩姬走近的时候，忍不住笑，“如果深鹳俱乐部还在的话，也许会找上你。”
“那就让他们找吧。”史蒂夫笑笑。
冲台上远远比了个手势，一曲淡淡的慢摇开始响起。
佩姬哦了一声：“这是你的计划……”
“对，介意吗？”史蒂夫冲佩姬伸出了手，眼神却看向了佩姬的丈夫。
一直在紧张的佩姬丈夫看着史蒂夫带笑的蓝色眼睛慢慢放松下来，从自己臂弯里把佩姬的手臂牵出来：“只能一首歌，即使你是队长。”
“当然。”史蒂夫笑。
佩姬把手搭上史蒂夫的胳膊，冲安格斯笑：“你呢，介意嘛？”
史蒂夫看向安格斯，安格斯不明所以地回看：“嗯？”
“介意我和史蒂夫去跳舞嘛？”佩姬无奈补充。
“不介意。”安格斯摇了摇头。
史蒂夫微微侧头看着安格斯，半晌，微叹着笑了一下：“走吧，佩姬。”
“OK。”
两人走向了舞池。
这会儿舞池里尽是三三两两的男女，搂在一起，随着音乐慢慢地晃动着。
安格斯托着腮帮子看了一会儿，拉开自己的口罩，有一搭没一搭的咬着水壶的嘴儿。视线转啊转，最后终于还是绕回了史蒂夫身上。
很放松，带着笑，似乎在和佩姬说着什么。
看着看着，他趴到了吧台上，脸色有些疑惑。
舞台上唱歌的是一个稍微上了年纪的爵士歌手，沙哑的声音唱着浓浓韵味的老歌，语调慢慢的。
门外门内像是两个世界。
巴基在舞池看到史蒂夫和佩姬的时候条件反射地就看向了安格斯，然后发现安格斯毫无异常，松了口气。
微微说了句抱歉，放开了自己的舞伴，他绕去了吧台边。
“嘿——”巴基打招呼。
“嗯。”安格斯玩着手里的水壶。
“……”突然就词穷了的巴基。
“巴基，你跟我说过史蒂夫爱着佩姬。”安格斯突然道。
“……”嗯，对，这个话确实是自己说的。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脑子一抽就走了过来……巴基招呼酒保给自己要了杯酒。
“他们之间只是有一个遗憾而已，但是已经过去了。”喝了口酒，巴基觉得自己又行了。
“安格斯，你没和史蒂夫说过我和你说过那种话吧？”巴基压低声音，有些紧张，“我对天发誓，我当时完全不知道你和他之间的关系！”
“什么关系？”安格斯看他。
“恋人啊！”
“恋人？”安格斯挑眉。
“……嗯，不是吗？”巴基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多说了什么。
“嗯，是吗？”安格斯下巴抵在自己的小臂上。
“一看你的脸，就知道又有什么事发生了。”佩姬微微后仰看着他的脸。
“这次，真的没事。”史蒂夫无奈。
“嗯，”佩姬越过他看向他背后直勾勾看着这里的安格斯，收回视线正好看到史蒂夫也跟着回了下头，还有那反射一样弯的更大的唇角，估计本人都没自觉。
“对，我现在觉得你们都会没事的。”
两人跳了半曲，佩姬看到有女人邀请自己的丈夫了，推了推史蒂夫：“我觉得我可以放过自己的脚了。”
史蒂夫……
“只是踩到了鞋尖。”
“对对对……”佩姬敷衍应和。
史蒂夫无奈，两人下了舞池。
安格斯看着史蒂夫冲自己走过来，等他走近了，开口：“史蒂夫，我是你的恋人还是你的家人？”
史蒂夫一愣。
巴基……默默默默地走远，但是又不能远到完全听不到，这是个技术活儿。
“你觉得的呢？安格斯。”
“啊？”安格斯张嘴发出疑惑的一声，随后沉吟了一会儿，认真道，“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离不开我。”
史蒂夫顿时笑出来，笑够了，低头亲了亲他的唇：“对，你是对的。我是离不开你了。”
因为……自己远到能算到的未来里，到处都有这么个人，或者说，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