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卡伦——”史蒂夫把笔下的纸推给坐在旁边的安格斯, “这么写。”
安格斯咬着嘴里的软管, 接过他推过来的纸,看着上面的一串字母。
空出抓杯子的手,他捏过史蒂夫递过来的笔, 叼着水杯, 照着上面练习签名。
很快就像模像样了。
史蒂夫对于不用像教小孩子一样手把手教安格斯写字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大概两者都有。
但安格斯的接受能力, 特别是语言方面确实挺强的。
安格斯交完作业, 史蒂夫老师表示了满意。
“卡伦是什么?”他手重新抱着杯子, 抬头道。
“嗯,姓氏,我们都有姓氏,是来自于祖辈的一种标识。”史蒂夫擦擦手边的杯子。
“祖辈啊……”安格斯松开嘴里咬的扁扁的软管, “那, 我应该是安格斯·半个塞缪尔。”
“?”史蒂夫手一顿, “你有姓氏?为什么是半个?”
“之前他们的族群名,但是我并不是诞生在塞缪尔里的,严格来说不算。”安格斯耸耸肩膀。
“塞缪尔挺好听的, 如果你喜欢, 可以对外称自己为安格斯·塞缪尔。”
实际上罗杰斯也不错, 反正总比卡伦好。
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埃美特姓, 当然姓黑尔,他更不乐意。
“嗯,安格斯·罗杰斯。”安格斯想了想, 然后恍然,“我现在应该叫安格斯·罗杰斯。”
史蒂夫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安格斯的头:“只要你高兴。”
“还是塞缪尔吧,好听。”安格斯念叨了几声,品味了一下。
“罗杰斯是这么写的。”史蒂夫拽过他手里的纸,把卡伦划掉,写上了罗杰斯。
“……哦。”
安格斯吸了几下软管,发出杯子被吸空的声音:“史蒂夫,没有了。”
“喝完了?”史蒂夫看他的杯子。
这个是自己给他买的用来装果汁的杯子,上面有度量,可以让他随时监控安格斯喝了多少甜的下去了。
安格斯平时需要摄入大量的水分,特别是在温度逐渐升高的时候,不然他就会需要长时间浸泡在水里。
但他又不喜欢喝淡水,自己又觉得海水不干净。盐配的水让安格斯喷了他一脸,还打了一架。
最后只有果汁存活下来了。
虽然水果的糖分很多,但是并不会像糖果的糖分一样让安格斯high起来,只是会让他处在比较活跃的状态。
活跃点儿也好,这样他比较容易累。
还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就是安格斯还是会排泄的,但是和人类的代谢频率不一样,他非常的低。
所以短时间内摄入很高的热量,消耗不了,安格斯就会变胖。
真的就是迅速发胖,然后迅速瘦下来。
史蒂夫一开始发现的时候真的是没忍住给他喂多点儿,又再喂少点儿。但是还是拽紧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把他喂到胖成一个球。
不过安格斯对这方面没有任何感觉,不饿的话,史蒂夫给多少,就吃多少。
家里还有另外一个杯子,是给他装鱼肉沫的。可以办信用卡以后,史蒂夫就去书店买了好多本海洋生物饲料的配置书,照着上面的配方给安格斯打理三餐。
说起来安格斯的口味和海豹海象很像啊……不是很喜欢豚类的食谱。
布鲁克林有个很大的海洋馆,他还打算抽空去偷偷师。
安格斯可以少量地和他吃一样的东西,吃多了就胖了……
但是关于养护鱼的方面,自己还是要随时注意。
其实安格斯更喜欢吃活鱼,但是深海鱼很少活的卖,史蒂夫只能折衷给他尽量选新鲜的鱼,调比较好的口味。
因为要开酒吧,他们两最近的作息可以说是非常的颠三倒四了,再加上安格斯这种只有累了才会睡的特点。
史蒂夫觉得自己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活的像年轻人过。
接受身体实验前,他浑身是病,不论是饮食还是作息都得按照最健康的来,虽然不能像同龄人一样去所谓享受人生,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样不好。
后来入伍以后,虽然很少感觉到疲惫,但他还是按照自己最熟悉的方式来过的。
就是经常被嘲就对了。
除没法改变的作息外,安格斯倒是各方面已经被他带的往自己从前的样子靠拢了。
蓝盖黑杯身的塑料水杯,摔不坏,盖上盖子也不会漏水,可以让他随便带在哪里喝。自带软管,可以让他咬着不瘪,但用力的时候就不一定了。
可能会断掉。
“史蒂夫,人好少啊。”安格斯趴在吧台边,看着吧台里的人转来转去给自己切水果榨汁。
手垂在吧台内侧晃晃悠悠,显出一种悠闲。
闻言,史蒂夫摆弄榨汁机的手一顿,抬头扫了眼酒吧。
舞池边的散座里坐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客人,喜欢点啤酒和威士忌。卡座和二楼一个人都没有,DJ台因为安格斯觉得很吵,史蒂夫就鼓捣着关了。
现在只有壁挂的电视开着,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
怎么看,都是……死气沉沉。
嗯,两人突然接手一个酒吧的后果就是,客人越来越少了。
毕竟能干活的只有史蒂夫一个人,而且,大概不论是谁,点一杯常见的混合酒水只能得到一句“抱歉,先生,我们这里没有”这种回答都不会再来第二次的。
吧台内调酒的工具非常的全,但是史蒂夫目前熟悉的只有榨汁机和碎冰器。
“……”看着店内萧条的样子,史蒂夫转头看安格斯,“安格斯,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认真一带点了。”
“不然等店里的酒霍霍完了,这家店就该倒闭了。”
“那那时候我们就不仅仅是赚不到钱了,甚至还得负债。”史蒂夫手撑着吧台,脸色严肃。
“啊?”安格斯有些方脏。
“等这波客人走了以后,我们就去附近热闹的酒吧看看。”史蒂夫的行动力很强,“我明天去书店购买一些调酒方面的书籍,或者我去混进别的酒吧里先干两天,了解一下别人都是怎么开的……”
说着说着,史蒂夫就开始抓着笔,从裤兜里掏出个小本子,开始罗列接下去要做的事。
安格斯看到他那个小本子就慌,默默越过吧台,去够自己的杯子,试图逃跑。之前给他折腾吃的,史蒂夫就一堆事儿,现在吃的折腾完了,又要折腾酒吧了!!
人类又开始了!到底是哪里来的热情!
“安格斯——”史蒂夫越过吧台,一提遛起他后颈的衣服,“不许偷懒!”
安格斯无力挣扎了一下,然后挂在他的手上,抱着杯子吸了口冷静下,随后沧桑地叹了口气。
“不可以这么懒散,知道吗?”史蒂夫把鱼提遛回来,开始再教育。
安格斯魂游天外,他酒吧天顶上的灯可真好看。
隔天,史蒂夫就带安格斯逛酒吧去了。
虽然他是快要踏进一家酒吧门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他居然要带着安格斯逛酒吧了,那之前自己一直防着安格斯学坏都是为了什么?
史蒂夫冲门口看门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能保留位置,几秒钟后就回来吗?”
毕竟是很火的酒吧,今晚还有现场乐队演奏,光排队他们就花了蛮久。
“要么进去,要么离开——”看门的人正拿着安格斯的ID仔细研究着,但是真的是成年了。
他粗声粗气地,也没多少客气的意思。
史蒂夫看了眼排在他们身后的人,最后还是顶着门口保安聚光的视线拉着正抱着杯子喝果汁发呆的安格斯进去了。
酒吧挤挤攘攘,他们排队的功夫,室内已经完全热闹了起来。但是乐队还没有上来,史蒂夫拉着安格斯挤到了吧台边。
他们今天主要是要考察敌情,做情报收集和侦查的。
抬手捏掉安格斯一边耳朵的耳塞,安格斯盯着聚拢人群灼灼的视线才集中到史蒂夫身上:“?”
“安格斯,今天在这里看到任何你觉得新奇的情况,你都要先问问我,知道了吗?”史蒂夫抬高声音。
“先生,你要开一轮嘛?”一个穿着黑色马甲,带着领结和黑框眼睛的年轻人走到他们旁边。
“OK。”史蒂夫把信用卡递过去,“……啤…”习惯性准备点啤酒,他顿了一下。
“长岛冰茶,谢谢。”这个长岛冰茶真的已经困扰他好久了。
他要知道那是怎么做的。
“OK。”酒保接过信用卡,给他准备去了。
再回头,安格斯不见了。
史蒂夫……要完。
之前在他们那个酒吧里太悠闲了,他一时间就忘记了酒吧并不是那么和谐的聊天教学,打果汁的场所。
而安格斯已经循着自己看到的人的轨迹,混进了鱼龙混杂的舞池里。
“再一杯马提尼?”举着空掉的杯子,巴基暧昧的凑在散座的圆桌边,对一个波浪卷的拉丁裔女人散发荷尔蒙。
“好啊——”女人身边还有其他两个同伴,正揶揄地看着他们两个。
“每个女士……”巴基刚咧嘴笑,就看到对面三个女人目光变了一下,身后传来一阵被拖拽的感觉。
他回头,哦了一声:“……kid,你有事吗?”
安格斯抓着自己的杯子,吸了一口。酒吧冷气很足,但是挡不住人多,有些燥,他想喝水。
口罩被随意拉到了下巴边上,他穿着长裤和卫衣,头发绑在身后,仰着一张脸神情淡淡地看着巴基。
“help?”他歪歪头。
巴基皱了下眉毛,回头看了眼三个女人,放下杯子:“抱歉,亲戚的孩子。”
“我不是孩子,成年了。”安格斯照着史蒂夫交代的念,甚至拿出了自己裤兜里的ID。
巴基……这小破孩儿!
后面三个小姐姐的眼神已经不太对了。
“……我真的…”巴基试图解释,最后放弃了。
“你想要什么?”再好看,也挡不住他看上去比较小,虽然是蓝色的瞳孔,难道是亚裔?
巴基真的难得没有想着怎么撩人了。
“你OK?”安格斯歪头看了眼巴基的左手。
巴基动了动自己的手:“what?”
霍华德给他定制了目前市面上仿真度最高的假肢,需要一些技巧才能活动,但是带上手套其实是看不出来他没有胳膊的。
安格斯伸手捏捏他的胳膊,在外人眼里和摸着他的肱二头肌调|情也没什么区别了。
拉丁裔的美女哼笑了一声,抓过自己的包转身就走,巴基也没注意到。
“假的。”安格斯做出了结论。
巴基捏住他的手腕,凑近他的脸:“你特地过来就是想说我的胳膊是假的,嗯?”
安格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忘记了?”
巴基轻佻地动作卡了一下,有些隐怒的心思也歇了下来:“…我们之前认识?”
安格斯摇了摇头,见过,但不认识。
“那,你来和我搭讪是为什么?”长得好看,巴基也有些不耐烦了。
而且他刚刚才发现安格斯有喉结,是个男人。
“……”安格斯低头喝了一口果汁,也没管自己被他钳住的手。
他只是突然看到了这个人,然后就跟上来了。
“没有为什么。”
巴基嘶了一声,回头就看到自己的目标跑了,顿时心情不好了。
“我不信你成年了,现在,跟我出去。”不知道是不是照顾那个早熟还太过聪明的小侄子照顾的时间长了,他现在有种自己对这个敢混进酒吧勾搭大叔的孩子有种强烈的责任感。
“哦,安格斯,你在这里?”一道女声响起。
安格斯看向旁边,啊,又两个人。
一个认识,一个见过。
“娜塔莉亚。”安格斯肯定道。
“史蒂芬到处找你呢,跟我来吧。”红发女人拨了拨自己鬓发,倚在身边男人的怀里。
那男人有些老了,但是是一脸中正温吞的样子,本是正常的长相,但在妍丽的娜塔莉亚旁边就有些不太搭调。
娜塔莉亚拉过安格斯以后,前进了半寸,形成一种潜意识保护的姿态。
巴基……他看上去像是坏人嘛?
名花已经有主,而麻烦的人也找到了家长。他微微举手:“我正准备替他找家人呢,你们认识真实太好了。”
“那,我就先走了。”拍拍身侧,巴基识时务地退场。
安格斯纯粹是突发奇想,自然不管他的事。
“安格斯,你的哥哥呢?”娜塔莉亚看向安格斯。
“?”安格斯疑惑地抬脸,“你不是说他在找我吗?”他还等着她把自己送过去呢。
娜塔莉亚笑起来:“这叫善意的谎言。”
“安格斯!”史蒂夫越过大半个舞池,看到了安格斯标志性乱七八糟的头发。
他给扎的,特别的显眼。
“你怎么乱跑呢?”他担心道。
“没有乱跑。”他有目标的。安格斯晃晃自己的水壶,没有了。
“哦,罗曼诺娃女士……”史蒂夫看到熟悉的人。
“你应该看好你弟弟的,他看上去像是一只单纯的小牛犊。”娜塔莉亚笑笑。
史蒂夫……嗯,不能告诉安格斯他第二喜欢的牛肉中有个品种也叫安格斯。
一通无意义的寒暄和感谢,娜塔莉亚就和身边的男人去稍微隐蔽的地方了。
史蒂夫拍了安格斯的脑袋一下:“下次不许乱跑,走的时候要记得和我说一声。”
他倒不是担心安格斯,他担心不长眼的招惹安格斯的那些人。
“史蒂夫,娜塔莉亚的狗不是她的。”安格斯想起了自己之前怎么都和史蒂夫说不通的事。
“车也不是,付账的钱也不是,衣服,也不是。”安格斯平静的补充。
“what?”史蒂夫震惊。
“她不是她。”安格斯耸耸肩,如果她再穿久一点儿,自己可能就分辨不出来了。
但是那时候她显然是匆匆换下来的,更久的味道全部属于另外一个人。
“是车里另外一个人的。”安格斯继续补充。
史蒂夫……但当时车里并没有看到人啊……
史蒂夫猛地抬头盯住那个消失在人群里影影绰绰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