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杀人啦!没有王法了!”

“小心!啊——!”

“你们是哪来的蛮子?!”

“母亲——!”

玉京街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路边卖菜的卖糖人的各种推车倒了一地, 只见那玄甲铁骑携着风雷飞驰而过, 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恍若未闻。

“驾!”赵政一挥马鞭,眼见便到了皇宫门前, 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吓得那守门的禁卫大惊失色:“——你谁谁谁!”

他的同伴定睛一看,赶紧拍了拍他肩膀:“是赵将军!”

一边那几个送信的龙骧卫闻言脸色骤变, 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突然抽出匕首,却不是刺向敌人,而是扎入了胯下坐骑, 那骏马吃痛嘶鸣一声, 从拒马杆上飞跃而过,刹那间强行闯入禁宫,向里狂奔而去!

而剩下的两人则抽出长刀挡在宫门前,神色警惕地注视着玄甲铁骑。

那守门的禁卫都惊呆了:“……什么情况?”

“吁——!”赵政骤然停下马,上下打量着眼前两人,望了一眼他们手上的赤练刀, 又见他们风尘仆仆, 鬓发上都是厚厚的霜雪,一时很是意外:“你们从幽州来?有趣——你们不是该在幽州大牢里待着?是谁把你们放出来的?”

两人冷冷望着他, 并不答话,心下倒是很希望赵政多问几句, 好拖延拖延时间。

然而赵政等不到回答,意兴阑珊地笑了一声,一众玄甲铁骑顿时亮出长矛,嘶吼着冲了上去!

两人怒喝一声,手上赤练刀奋力回转,虎口迸射出鲜血来,把正面而来的长矛涤荡出去,却终究没能躲过身后而来的敌人。

他们神色僵硬,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穿胸而过的利箭,口溢鲜血地倒了下去。

赵政和玄甲军这才看到他们身后的人,那几个守卫宫门的边戍军,除了有一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另外几个都不知何时手持强弓,便是他们方才几箭了结了准备誓死一战的龙骧卫。

见一击得手,他们放下手上弓箭来,沉声道:“将军!你终于回来了!”

赵政露出浅浅微笑:“不愧是我欠条万选入禁宫的好战士!”他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宫门,手抚上腰间弯刀:“事不宜迟,走吧!”

他御马而入,众人长矛在手,弩箭也准备妥当,簇拥着赵政一行入了宫门。

那几个守门的边戍军互相对视一眼,也跟着冲了进去,手上弯刀银光闪烁。

“……诶?”剩下那个呆呆傻傻的小可怜吃了满嘴的飞灰,“到底啥情况啊?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冬日的白昼总是这么短暂,方才还日落西山,如今已是夜幕降临。

勤政殿外,众臣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人看着紧闭的殿门,忍不住嘀咕:“陛下居然能忍住这么多天不踏出殿门一步吗?他不用散步的?也不用消食?”

同伴嘴唇冻得乌青,翻了个白眼:“你就是个二愣子!……嘶,我下次再被你撺掇来发疯我就不是人!”他愤愤不平地低声道,“说好的是满朝文武都来呢?啊?怎么就一半人?”

那人不以为意:“哎呀都差不多嘛,总归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唉我老早就看那谢逐流不顺眼了,偏生他还自己撞了上来!什么民役法,什么国库券,呸!不就是新发明的敛财手段吗!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慎言慎言!”同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什么叫差不多!差多了好吗!要是满朝文武还可以法不责众,这就这么点人,你信不信陛下他老人家一怒之下全免职了?啊?我一家老小不用吃饭的啊?”

那人一听了吓了一跳:“会吗?不至于吧?我们啥也没干啊就是在这吹北风而已!”

“……”同伴简直心累,“算了算了,真是对牛弹琴!”

他左右看看:“我现在就走,不掺和这事了,你别声张,我悄悄的,没人发现就好。”

那人依依不舍地望他一眼,被他瞪了回去,只好安静如鸡地看着他站了起来,慢慢后退,转身……

然后只见他衣角被狂风吹起,身边飞快闪过一道黑影,直冲勤政殿而去!

两人都是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确是一人一马,那人御马之快简直是要飞起来,一面高呼道:“陛下——!赵政谋反逼宫了!”

“……?”他忍不住扯了扯同伴的袖子,“什么?我没听错吧?”

众臣安静一瞬,纷纷站了起来,神色诧异:“你是谁?为什么说赵将军谋逆?他人呢?”

那人喘息着道:“他——”

“——赵某在这呢。”只听得五丈开外,有人说道。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数千边戍军簇拥着赵政静静立在那里,一众人箭在弦上,刀已出鞘,是蓄势待发的架势。

众臣对视一眼,一个白胡子老头怒道:“赵政!你反了天了!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赵政御马上前,缓缓道:“赵某并非大逆不道,事实上,赵某和诸位大臣所想的,是同一件事。”

白胡子老头眉头一皱:“你所求为何?”

“清君侧!”赵政冷冷道,“谢逐流此人,不学无术,谄媚圣上,以获重用,危及朝堂乃至百姓。而陛下执迷不悟,诸位如此劝谏都无动于衷,赵某一介武人,自然要用我的方式解决此事。”

众人一片哗然,议论纷纷。一人忍不住道:“将军说的好听!将军此番千里迢迢从幽州而来,手持刀兵强闯禁宫,难道真是为了一个区区谢逐流?”

赵政却反问道:“诸位不辞辛苦在风雪中坚持数日,难道也是为了一个区区谢逐流?”

众人顿时气息一窒,神色未免有些不自然。

赵政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讽刺,“若大人们为的是此事,那我也是为的此事。赵某说了,我与大人们心愿一致,只是手段不一样罢了。”他想了想,下得马来,“诸位大人们想明白了便让让罢,让我进去同陛下亲自谈谈,希望陛下早日回心转意才是。”

他上前几步,身后玄甲军也上前几步,诸位大臣们忍不住连连后退,而白胡子老头反应了过来,一甩袖子:“不行!”

赵政眉头一皱:“怎么不行?”

“你、你!”老头指着他半晌,这才冷笑一声,“满口胡言!你若是真心劝谏,自然要奉上奏表,卸下刀兵,待被陛下通传,才能独自面圣!”

“我也想那样。”赵政好整以暇地笑道,“可惜按这套规矩走,陛下恐怕是谁都不会见的,更不要说是我了。——总归,我有我的办法,不劳大人费心了。”

他顿了顿,神色闪过一丝不耐:“大人再要和我纠缠,赵某便不客气了!”

白胡子老头怒道:“你敢!老夫乃两朝老臣!你——”

他话说到一半,只见一道利箭穿空而过,射穿了他的喉咙,鲜血四下喷射。

众人神色大变:“赵政!你做什么!”

也有心直口快的忍不住怒骂道:“巧舌如簧!你这就是逼宫谋逆!你这乱臣贼子!”

赵政神色一冷,那人身边的同伴赶紧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你就少说两句罢!”

赵政瞥了一眼那直直倒在地上的白胡子老头,心里有一种解脱般的快意。

他本不想对臣子们下手,倒不是人言可畏,而是这帮人杀之不尽,平白惹上麻烦。再者说,若他事成,他还得仰仗着这些人为他治理江山……所以万万杀不得。

可是事到如今,倒是顾不得那么多了——既然情急之下杀了一个,那么杀第二个、第三个,就更简单不过了。

赵政呼吸骤然粗重起来,面无表情道:“让开。我说最后一次!”

他往前一步,说时迟那时快,眼前突然飞过来一柄长刀,赵政猝不及防下赶紧闪身躲过,那长刀擦着他的脸颊,直直没入了他身后属下的喉咙,那个玄甲铁骑喉咙被贯穿,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而突袭之人正是那报信的龙骧卫,他神色狰狞地望着赵政,手一抬,大吼道:“龙骧卫何在!速来救驾!”

然而无人回应。赵政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冷笑一声:“龙骧卫?早被我安排好了!”他怒喝一声,“上!”

众臣神色各异,有的神色惊惶四散而逃,有的岿然不动勃然大怒:“赵政!你今日往前再走一步,便是大逆不道、不忠不义的万古罪人!你可想清楚了!”

赵政神色漠然地往前跨了一步:“那又如何?”他手一伸取下马上强弓,一箭激射而出!

那说话的人神色凛然地闭上眼睛,却只感觉到利箭在他耳畔擦出劲风,最后嗡的一声,与他擦肩而过。

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只见赵政望着他身后的勤政殿,放声道:“陛下!你还不出来吗!臣已等候多时了!”

那紧闭的殿门上插着赵政射出的长箭,尾羽还在剧烈颤抖着,而殿门却依旧没有开宛若无人。

赵政神色一动:“——陛下?!难道你连回答一声都不敢了吗?!”

他话音刚落,只见勤政殿大门缓缓打开,顾禾披着赭黄色的披风站在门后,淡淡道:“赵卿。”

风雪声为之一静,天地仿佛刹那间停止。

不论是玄甲军还是众大臣们都不由得抬头望去。

而那万众瞩目的小皇帝微微抿了抿嘴角,望着赵政道:“爱卿有何事要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