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一

青骁贪恋着这少有的温情, 在这段感情里一直都是他在主动,卫朔鲜少有这么不顾一切地时候。

二人相拥在一起, 一时都没说话。卫朔的头上和衣服上都沾着淡淡的灰尘, 身上也有股子汗味。一看就是马不停蹄地赶来的, 许久之后, 青骁轻声问道:“饿了吗?”想也是知道, 这人为了赶路一定是不眠不休的。

“饿了。”卫朔为了赶路一天睡不到两个时辰, 他刚到乌蛮国的国都, 就潜入了王子府里。

青骁传膳下去,他已经吃过了, 只陪着卫朔喝了点儿酒。酒足饭饱之后,卫朔又沐了一番浴,浑身清清爽爽的。二人的身高体型差不多,青骁找来自己的衣服给他穿上, 他故意找的都是些他穿过的。

不过当卫朔穿在身上时,青骁看得心里直痒痒,又恨不得把那些衣服都扒下去。

刚见到青骁时,卫朔很是激动, 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现在已经过了那股子的激动劲,对于刚才的冲动之言微微有些后悔。

青骁自然是瞧出来了,但只装作没瞧见。

“我来找你, 是想专程来谢谢你。”卫朔又俨然一副二人的关系并不那么亲厚的模样上,“元阳果的事我都知道了,还有你立的军令状。”

“嗯, 你的谢意我收下了。”青骁说得很是洒脱。

“这个想送给你。”卫朔边说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我觉得这块玉佩很配你。”

那是一块通体通透的玉佩,上面雕刻着精致的图案,一看便价值不菲。

青骁原本有些惆怅的心情,在见到玉佩的那一刻起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努力地压压自己上翘的唇角:“你帮我戴上。”

卫朔的手不知为何有些发抖,磕磕绊绊地将那玉佩戴在了青骁的腰上。

“还挺好看的。”青骁低头看着说道。

“是挺好看的。”卫朔低着头,掩饰了眼中散发出的光芒。

“你何时走?”

“明日。”

青骁突然沉默了,卫朔像是在解释:“军中事务繁多,我是找了个借口跑出来的,不宜出来的时间太久。”

“你外甥怎么样了?”青骁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了其他的。

“他还好,又长高了些,只是……”剩下的话卫朔没有说出来,他顿了一下,才又接着道,“这南疆的军队我会为他好好守着的。”

青骁长叹一声,卫后一死,卫家父子便成了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若是行将差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卫朔不仅仅是为了卫家,更是为了以后的储君。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便双双睡去了。

卫朔说是明日便走,但到底还是多待了两日。他走的时候青骁打趣道:“你千里迢迢地赶来来看,我可会误认为你心悦我。”

他状似不随意着调笑着,可心里比谁都想听到卫朔的那句心悦,若是他说了,他真是会高兴死。

卫朔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若是有心怡的姑娘就娶了吧。”

青骁红了眼眶:“我有心怡的男儿,只是他不肯嫁与我。”

卫朔没再说什么,只说了句多保重,就策马扬鞭,头也不回地走了。青骁没看到,卫朔走出了很远,突然勒住马朝着青骁所在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说了句“我心悦你。”

原本卫元帅想给卫朔尽快找门亲事,可随后卫后出了事情,这亲事也便耽搁了下来。卫朔也就顺理成章把把这些亲事都推了,卫元帅见三王子已回到国都,料想着二人应该是断了,便也没有说什么。

如此又过了几年,这几年中三王子没能再回到军中。二人也没有断了联系,一年中总会见上那么一两面。

每次卫朔都会道:“若是有心怡的姑娘就娶了吧。”

青骁听得多了也就不像第一次听时那般心疼,只是一笑而过:“那你因何不娶妻?”

卫朔来到南疆的第八年,突然得到个消息——乌蛮国的三王子中毒了!

他接到消息时青骁已经脱离了危险,但他还是放心不下,连夜出了军营赶赴乌蛮国的国都。

青骁的毒虽说已解,可到底还是伤了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他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冲着那一脸担忧的人努力挤出一抹微笑:“还说心里没有我?若是没有我又怎会不管不顾地赶过来。”

“我只是有些担忧。”卫朔的眼神左躲右闪,就是不看青骁,“若是你死了,只怕大渊与乌蛮国之间就永无宁日。”青骁从骨子里就不喜欢打仗,只要他当上乌蛮国的国主,就会与大渊修好。可若是他死了,热爱战争的南王登上国主之位,想必会全面发动两国之间的战争。

青骁笑了笑:“那我还真不能死。”

卫朔在这里陪了他五日,第五日晚间,两人相互依偎在床上,青骁道:“有时候真想告诉我王叔,我对这王位没兴趣,你若是想要我尽管可以让给你。”

可是身处在这个位置上的人,纵然有万般的不得已,也由不得他自己。他虽不想成为国主,可若是南王成了国主,这乌蛮国的百姓的好日子只怕会到头了。南王为人阴险,心狠手辣,又是个追求享乐的人。

卫朔听了青骁这话心头一紧,青骁此次中毒是怎么回事明眼人都知道。

“我还想去向你们大渊皇帝提出和亲,让他把你嫁给我。”青骁看着卫朔说的十分认真。

卫朔心头一跳:“你莫要开玩笑。”若是青骁真这么做了,他卫家通敌叛国的罪名可就落实了,晏莳便真的与皇位无缘。

“我没有开玩笑,”青骁顿了一下,故意吓唬着卫朔,“我说的是认真的,只不过现在不能。你说,若是等你那外甥登了皇位,我再提出和亲的话,他一定会答应的吧。”

卫朔知道晏莳一定会答应,可是现在崇谨帝正值壮年,就算晏莳登时皇位只怕还需十几或二十几年。

“皇上刚过而立之年不久。”卫朔委婉地说着,想让他放弃这一想法,可心里却也隐隐有着期待。

“我能等,不管多少年都能等。”青骁说得异常坚定,卫朔使出了最大的毅力才没有点头答应。

如此又过了九年,这九年来大渊与乌蛮国的关系逐渐缓和,尤其是后四五年,连小规模的战争都没有发生过,可卫朔知道,不是南王放弃了大渊这块肥肉,而是他将全部的精力用在了争夺王位上。况且这几年乌蛮国灾难频发,也没有银子再支撑两国之间的战争。

这一年,崇谨帝过五十岁生辰,周边国家都受到了邀请,乌蛮国自然也在邀请之内。卫朔惦念着晏莳,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去皇城看看。本来卫元帅想再派几个人与他一同前去,但都被他找理由拒绝了。

一路上卫朔每晚都会去找青骁,有时二人还会一起避开乌蛮国的人坐在马车中。青骁挑起窗帘看向外面:“一眨眼,咱们相识有十七年了,可这十七年里在一起的日子加一块也没有现在相处的时间长。”

卫朔看着他那高兴的面庞,不忍告诉他,他这次来皇城并没打算再回到南疆,他想留在这里帮助晏莳。

快要到皇城的时候,青骁一把夺过卫朔腰间的玉佩:“我听闻卫大哥有块玉佩,时常放在身上,听说是你母亲传下来的让你以后送给心悦的人,想必就是这块了,那不如

就给我吧。”

卫朔见他抢了玉佩,忙在后面追赶。他也不是真想要追回那玉佩,只是想到二人已结识十七年了,他今年也已三十六岁,不复当年年少。青骁抢他玉佩的样子,倒让他想起来当初年少时的二人相互比武,那时青骁打不过他就会耍赖不比了,然后他在前面跑着,他在后面追着。

到了皇城后卫朔无意中碰见了晏莳,便住进了晏莳的府中,青骁则住进了鸿胪寺。皇城中耳目众多,卫朔怕被别人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没有再去鸿胪寺找过他。

再次听到青骁的消息时,是他已经中毒身亡。

那一刻,卫朔顿觉天塌地陷,手指扣进肉里,鲜血淋漓,当即气血攻心呕出了一大滩血。

这么多年,竟连一句喜欢都没有说出口。

那一刻,他甚至想转身回南疆,不顾一切地发兵去攻打乌蛮国,就算是说他反了也无妨。

那一晚,他独坐在青骁的床前,看着床上那张毫无生气地脸,一遍遍地说着“我心悦你”。

青骁是假死的,那是他与晏莳定下的一个计策。他故意没有告诉卫朔,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青骁服了假死药,虽说于死人无异,可是头脑却是清楚的,卫朔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当他醒来后他以为卫朔会生气,可卫朔却是浑身发抖地紧紧地抱住了他,直到双方都喘不过气来。

青骁拿出从卫朔哪里抢过来的玉佩:“既然你说你心悦于我,那这块玉佩我可就不还给你了。”

“那块玉佩一直在你那里。”卫朔的声音有些沙哑。

青骁猛然醒悟,十多年前卫朔曾送给他一块玉佩,原来那块就是。

卫朔还是随着青骁回了南疆,这时乌蛮国已全面发动了对大渊的战争。

为了帮助青骁,卫朔与他一起并肩作战,这场仗终于在几个月后结束,青骁当上了乌蛮国的国主。

二人纠缠的第二十一年,晏莳终于登上了皇位,青骁马上派人提出和亲一事。

青骁与卫朔成亲的阵仗弄得很大,足足闹了三个月。

洞房当天,青骁靠在卫朔的怀里:“你这辈子欠我很多句喜欢。”

卫朔落了一个吻在他的额头上:“那我以后日日都说与你听。”

几个月后,青骁有了身孕,是晏莳送给他的生子药。

卫朔本不想让他生子,二人都已不年轻了,他今年刚好是不惑之年,青骁也已三十九岁。这么大的年龄,莫说是男人生子,就算是女人生子也是有很大的风险的,可青骁还是偷偷服下了生子药,他想要一个两个人爱的延续。

青骁有了身孕后,卫朔时时刻刻都与他黏在一起,就算他上朝,他就在朝中不起眼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屏风坐在后面。

青骁身体很健康,又时常练武,生产的过程还算顺利,是一个十分漂亮活泼的小王子。

转眼间小王子已是三岁了,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这一日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床单披在身上装作大侠。

卫朔一看见那床单就头皮发麻,急忙趁着青骁不注意从小王子的手中抢了过来,但青骁到底是看见了。

“拿来!”青骁伸出一只手面上十分严肃。

这床单定有古怪,否则卫朔怎么会那么激动。

卫朔不想惹青骁生气,只好别别扭扭地把床单拿了出来。这是一张旧床单,上面有着大片大片的污迹,身为男人的青骁自然知道那些污迹都代表什么。

他越来越觉得这床单似乎有些眼熟,可在哪里见过呢?着实想不起来了。

卫朔看着他皱着眉的样子十

分好看,但又不忍心他费脑筋多想,于是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这是当年的床单,就是咱们俩人第一次时的那个。”

当年,卫朔鬼使神差地将床单拿了出来,每每想青骁想得厉害时就会拿出来看看。这本是他的秘密,现在却被自己儿子把秘密抖落出来了。

卫朔有些尴尬。

青骁倒是很开心:“如此,不负我这二十余年的等待。”

卫朔将床单收起来将青骁抱在怀里:“我的心里一直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