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寔与张大人商讨了明日所须事宜,连贵公公突然道:“不知王爷您这是什么茶?不像是宫中的贡茶?味道不错,不错。”
宴寔笑道:“往年的贡茶早已喝完了,今年的贡茶尚未下来。这茶只不过是外面的粗茶罢了,还望公公莫要嫌弃才是。”
“王爷您说得哪儿的话,”连贵公公又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桌上,“奴婢只是觉得这茶的味道不错,随口问问罢了。”
“如果公公喜欢,本王送公公些便是。”说着,便吩咐下人去准备茶叶,连带着将张大人的那份也准备了。
茶叶很快就呈了上来,连贵公公嘴上虽说着不要,可这手里的动作却没有丝毫不要的意思。反观张大人却真的不要,还是宴寔将包好的茶叶塞到了他的手中。
时间一晃就到了掌灯时分,宴寔负手信步闲庭,看着明月当空。
府里的下人们忙忙碌碌着,准备他明日的大婚,可这似乎与他这真正的主角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明天过后,这座王府里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不,不会发生什么变化。整座王府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多个人,也翻不了什么天的。
正如他白天与江景月所言那般,他宴寔,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关于康乐国公几个儿女的事情他多少是知道的,康乐国公有三子一女。大公子花凌,也就是明天要嫁过来的那个,今年刚满十八岁。二公子花胥十六岁,三公子花唯年仅八岁。大小姐花璐瑶十四岁。
大小姐花璐瑶与年幼的三公子花唯没什么好说的,就说大公子花凌与二公子花胥。这俩人乃是典型的贵族子弟,这兄弟二人的年岁也不小了,一般的贵族子弟到了这般年龄多少会有所作为,考个秀才之类的应该不在什么话下。若说真考不上的,也会凭借着家族势力,塞到哪里做个小官来磨练。再不济的,也应该交友四方,为以后的仕途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可这兄弟二人似乎胸无大志,花胥还好些,会出门玩了一番,但是花凌却如那深闺中的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似乎除了府内之人便再无人见过他。
顺带一提的是,现在的康乐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杨氏乃是康乐国公的继室,花凌并非出自她的腹中。
至于这杨氏对待花凌好是说不上,但也不能说不好。毕竟他嫡长子的身份摆在那呢,以后康乐国公的爵位还得由他来继承。杨氏和其子以后若是想过得舒服些,现在就不能做得太过分。
这些事情宴寔早就知道,康乐国公乃是昭王的心腹,他府中状况,宴寔尚未出宫建府时便已派人特意调差过。为此还跟踪了花凌和花胥将近半年,但一无所获。
宴寔摸摸下巴,总觉得这花家的儿子不像表面上看上的这么简单,可着实又盯了半年,若他们的真面目并非如此,那不得不说,这花家的人深不可测的有些可怕。
可不管怎样,花家的人他是一概不会碰,这暖阳阁便留给未来的王妃一个人住吧!
天还未亮,宴寔便已梳洗已毕。皇子成婚,理应去拜见皇上与皇后。宴寔从宫中出来后时辰便已经不早了。
又随着礼部的人匆匆忙忙地往康乐国公府赶,到了那里索性没误了时辰。
宴寔带着迎亲的人已从府门进入,穿过亭台楼阁,来到正堂门外。宴寔站在紧闭的大门口大喊一声:“宴寔奉制迎亲!”
按规矩,康乐国公与其夫人要坐在正堂上接受儿子的拜别。里面的人听到宴寔的这声喊后会有回应,而后便会将房门打开,让花凌从里面出来。
可宴寔喊声过后,里面并未见回应。
江清月蹙了蹙眉看着宴寔,这难道是康乐国公使得下马威?他竟然敢在百官面前这么做?
这时,就听里面一片嘈杂,似乎隐隐有哭声传来。
宴寔也疑惑地看了江清月一眼,这是大公子不愿嫁与我?还是在作秀?
宴寔又提高嗓音高喊一声:“宴寔奉制迎亲!”
里面的动静顿时全都消失了,几息之后,那个哭声又隐隐传来,紧接着就听见有脚步声朝门这边走来,而后门便开了。
“王爷,您请。”那人将门打开后便躬身站在一旁。
宴寔迈步就往里面走,但见正堂里乱乱糟糟地站了一堆的人,康乐国公花谦承与其妻杨氏正一脸焦急之色的坐在主位上,面前正跪着一个身穿喜服,蒙着盖头的人。
不用说这人便是宴寔今日要迎娶的大公子,方才听到的哭声正是从这人嘴里传出来的。
“发生了何事?”宴寔转眼间已走到花凌身后。
花谦承见人进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就像憋了许久想要出恭一般:“王,王爷。”
他欠身刚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宴寔先一步道:“岳丈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娘……我要我娘……”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宴寔低头望去,就见他的王妃脊背一抽一抽的,盖头也动了动,似是在擦眼泪。
宴寔微微蹙了蹙眉,花凌虽为出嫁方,但因为男子,是不用蒙着红盖头的,可是他……
眼下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宴寔闻听他哭了,便看向花谦承:“这是……”
“娘……他们把我娘的牌位弄丢了。”花凌抽抽搭搭地说着,这声音不大,可却足够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跟着宴寔进来的不乏礼部官员及宫内的侍从,众人闻听此言,不免小声议论了几句。
纵使现在康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乃是她杨氏,可花凌生母乃是原配。按规矩来讲,继室娶进门要先拜原配的牌位,叫原配一声姐姐。逢年过节更是要诚心祭拜,可现下康乐国公竟将原配的牌位丢失,而且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揭露出来,这可不仅仅是颜面扫地这么简单。
宴寔也未料到宴寔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说出此事,他是康乐公府的大公子,康乐公府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纵然他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不应该如此做。
这样做既对康国公府百害而无一利,对他自身而言,也是没有什么好处的。不说别人会怎么看,就说康国公府里的人也必定会因为这件事而记恨他。纵使他是嫡长子又怎么样?他现下已然嫁了出去,这府里的天是怎样变幻的,就已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那么,他刚才又为何那么说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宴寔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蠢到自己出卖自己的人,他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勾了勾,这个花凌倒是有点儿意思。
杨氏眼见着康乐公府马上要沦为别人眼中的笑柄,神色看起来也颇为着急:“我昨天明明命人早早地便将姐姐的牌位请了出来,如何就不见了呢!来人啊,快去找,一定要找到!”
“娘啊……儿子今天要嫁人了,可却不能与您拜别!”花凌越哭声音越大,许是哭得厉害,还打了个哭嗝,“这叫儿子怎么能安心的嫁出去啊!娘啊……”
“快,再派人去找。”花谦承急得汗水直流,又推了一把身边伺候的小厮,“你也跟去找!”
宴寔看看跪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心里想着,是不是应该出言安慰一番,这么多的人在这看着呢,这点儿面子活还是要做的。他刚要开口说话,就听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从外面传来,一个丫鬟双手捧着一个牌位匆匆跑了进来:“找……找到了……牌……牌位……找到了……”因为太激动,连主人的称呼都没叫,但现在也没人计较这些了。
匆忙的完成了拜别父母仪式,终于可以走了。宴寔朝着花凌伸出了一只手,花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搭在了那只手上。
宴寔手上一用力,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可花凌许是跪得久了的缘故没有起来。宴寔说了声得罪了,便伸出双手,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花凌惊呼一声,但也没挣扎,忙将双手放在宴寔的脖子上,谁也不知道盖头下面的脸早已笑开了花。
礼官跟在后面唱喝,宴寔一直将花凌抱出府外,放进了花轿里。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进行完了繁冗的仪式,又拜了天地后,花凌自暖阳阁中等待着,宴寔则去招待宾客。
宴寔的眼睛一扫,眼睛微微眯了眯,他的那些个“好”弟弟,可是一个都没来呢。
这位王爷在皇上面前是个什么样的地位,众大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开席没多久便有一大半人纷纷告退。
没走的人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像礼部尚书张大人那种刚正不阿之人,第二种便是各方派来监视他的。
一直玉兔东升,宴寔在一些人的注目之下走进了暖阳阁的大门,外面的人才彻底散尽。
宴寔一边走一边冷笑,就算看着我进洞房又如何?你们难道还能按着我圆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