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徐老三消失了。”皇城里,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对面走过两个相熟的人,其中一人叫住另一人小声说着自己刚知道的怪事。
“消,消失了?这是什么意思?”那人眉毛紧蹙,声音里更是疑惑不解,“可是失踪了?”
“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人将那人往墙角边拽拽,以免挡住了别人的路,“我只听说昨天晚上徐老三一家人正坐在一起吃饭呢,可这饭吃着吃着人就没了。”
那人的眉毛蹙得更紧了:“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徐老三是饭吃到一半人就离家出走了?还是饭吃到一半人就突发疾病去了呢?”
这人也蹙了蹙眉:“不是离家出去,也不是突然得了病死了。是突然在家人眼前凭空消失了,我听说徐老三正端着饭碗边吃饭边与家人聊天呢,一句话还没说完呢,这人就突然凭空消失在了众人眼前,手里端着的碗落到地上摔得稀碎。”
“你说得可当真?没与我开玩笑?”那人有些不相信地问。
“自然是真的,我就算再不靠谱,也不能拿此等事说成玩笑。”这人说得一脸笃定,“我们四外邻居昨天还帮着徐老三的媳妇找了大半夜呢,但连个鬼影都没瞧见,今儿一早徐老三的媳妇就去报官了。不是我嘴不好,这徐老三哪,恐怕是就这么完了。”
“这事可真够邪门的啊,这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能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呢?”那人抱抱胳膊,看样子是有些害怕,他凑前一步压低声音问道,“你说会不会是那徐老三缠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否则这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呢?”
对面这人刚要说话,这时一道不属于二人的声音插了进来:“二位兄台可是在说又有人无故消失了?”
这两人相互对看了一眼,又听到他言语中带了个“又”字,其中一人便道:“这位兄台,你可是也听说了此事?”
后来这人点点头:“两天前,我家一个亲戚也是这般失踪的。家人找了几天,唉!”说到此处,这人摇了摇头。
两人闻言忙相互安慰了几句,然后又道:“可当真是怪事,你们说到底是不是妖邪作祟?”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便在这街口说了个不停,且不说这三人,单说离着此处斜对角有个名唤“醉霄楼”的酒楼。现下还未到晌午,那酒楼便已陆续来了客人。
再顺着视线往楼上看,便能瞧见二楼的雅间清一色的开着窗,正中间的那个窗前站着一位长身玉立,容貌十分俊美的年轻公子。
那年轻的公子凭窗远望,双手负在身后,看起来既漂亮又优雅,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浑天而成的贵气。
“殿下,喝杯茶吧。”一双漂亮的手端着一个茶杯从旁边送到这人面前,说话这人声音如泉水激石叮咚作响,亦是位俊美的年轻公子。
“有劳了。”被称为殿下的男子说话声音清亮,如玉石相击之声,清澈透亮,一双骨骼分明的手亦是漂亮的过分。
“明日可是殿下的大喜之日,殿下如何还在此处与我对饮?应尽早回府准备才是。”声音里有着一丝浅笑。
若说整座皇城里恐怕无人不知明日便是睿瑛王的大婚之日。睿瑛王,名唤宴寔,字景初,年方二十一岁,乃是这大渊朝的正经的嫡出皇长子,元后与崇谨帝所生。
不过宴寔虽贵为嫡长子,却未被立为太子,到如今只是个郡王。要知道,崇谨帝剩下的那三个已成年的儿子早已被立亲王,这其中的缘故要追溯到十五年前那场震惊宫闱的“谋害皇子案”。
十五年前,尚在襁褓中的皇子突然暴毙。整个后宫人人自危,案件查到最后,所有证据皆显示为卫后所为,可就当想进一步调查时,卫后却自戕在正阳宫,案件由此便定论为卫后畏罪自杀。那时,边关告急,卫家上下正在边关与敌军作战。崇谨帝为了安抚卫家,也没再进行废后之类的追罚,而是将此事结案,将卫氏行皇后之礼厚葬。
是以,纵使崇谨帝后来另立皇后,但宴寔仍是嫡长子,不过这十多年来在宫中的过得又是什么样的日子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了。
宴寔笑着摇摇头:“清月啊清月,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揶揄我。”
江清月也笑了笑:“清月不敢。”
宴寔轻啜了一口茶,茶香袅袅,令人唇齿留香。
“殿下,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康乐国公为何会将自己的儿子许配给您?”江清月接过宴寔递过来的茶杯,将它放到桌上,“而且嫁过来的可是以后的世子。康乐国公乃是昭王的人,若说他将儿子嫁与昭王还说得过去,若说嫁与您……我已派人打听到,这门亲事还是康乐国公自己求来的。”
大渊朝允许男子娶男妻,但不可纳男妾。若是娶了男妻便不可再纳妾,更不可和离。当然,皇上除外。被嫁娶双方在成婚后,原本在家族中所享受的家庭地位亦是不变。也就是说,本来是嫡长子的,就算是嫁作男妻了,所继承的爵位或家业该是他的还是他的。
“康乐国公这只老狐狸如今下得什么棋我还真是猜不透。”宴寔苦笑一声,坐到桌前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江清月也跟着他坐下:“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娶了,他不是想让我娶吗?”宴寔将茶杯放在鼻下闻了闻,眼神里露出一丝精光,一丝阴狠,“我倒要看看他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我这睿瑛王府也不是他随便撒野的地方。若是想派个儿子过来拿捏我,那可真是大错特错!”
“对了,昨晚又有一人失踪,”宴寔再抬起头来,目光已恢复温和,“是个木匠,叫徐老三。”
宴寔现下是大理寺卿,专管皇城内大小案件,因最近婚期将近,崇谨帝便让他在府中准备成婚事宜。
“属下已命人去徐老三家中查看,”江清月说到这里蹙了蹙眉,“可还是一无所获。”
宴寔突然问:“你相信这是鬼怪所为吗?”
江清月摇摇头:“这世上本无鬼怪,但有些人的心中却是藏有鬼怪。”
宴寔哈哈大笑:“有趣,着实有趣。走吧,咱们也该回王府看看,这会儿礼部和宫里的人都该来了。”
宴寔说得果然没错,礼部的和宫里的人早就来了。
“呦,王爷您怎么才回来啊?我们可等您半天了,还以为您是不满意这桩婚事,躲起来了呢。”说话的是位五十多岁的太监,声音细尖细尖的,身形有些富态。见着宴寔也不行礼,就那么站着瞧着他。这人脸上是笑着,但那笑让人看起来极为不舒服,带着些许的阴冷狡诈。
此人正是崇谨帝的贴身太监,亦是太监总管连贵公公。
站在宴寔身旁的江清月闻听此言刚要说话,就觉得袖子被人轻轻拽了下,不受宠的皇子,就连个太监都随意欺负。
宴寔向前走了一步:“连贵公公说笑了,民间常言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洞房花烛夜乃是四大喜之一,我亦是个俗人,又如何不想呢?方才只是有些事情耽搁了,还望公公勿怪勿怪。公公来了这许久许是累了吧,本王请公公喝杯茶,不知公公意下如何?”
“王爷,请吧。”连贵公公嘴上虽是如此说着,可却先一步走到宴寔前面。看着他的背影,宴寔的脸色一点点黯淡下来,目光中充满了阴鸷。
“王爷,老臣在此恭候多时了。”这声音是从宴寔的身后传来的,宴寔转头一看,却是礼部尚书张大人。张大人是个老臣了,做起事情来尽职尽责,不偏不倚,他可不管宴寔这个皇子受不受宠,只要是皇子,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
宴寔转过身来笑道:“张大人,让你在此久等,本王实在是愧疚。请,咱们一起去喝杯茶吧。”
张大人有些拒绝:“殿下,臣只是想和您说些婚礼的事情,几句话便可说完。”与皇子坐在一起喝茶,这真是有些折煞了。
“张大人,咱们还是坐下来细细地说,”宴寔坐了一个请的姿势。
张大人不好再拒绝,腰躬得更低了,也坐出一个请的姿势:“那王爷您先请。”
“清月,你留在此处听候各位大人们的差遣。”宴寔走之时不忘嘱咐江清月道。
进了大堂,连贵公公已然坐在椅子上端起了茶杯,见到两人来了,也未从椅子上站起来,只抬了抬眼皮道:“张大人也来了。”
张大人装作没听见,一个阉人而已,也敢在皇子面前如此造次,但他又不想出言顶撞他。他在朝中为官多年,自然知道这连贵公公是个什么德行。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张大人倒不是怕他,只是怕在此处得罪了他,他会将宴寔一并记恨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