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是翼虫族,种族是杂食性生物,但他从小吃草长大,孤岛的修士也都明令禁止食肉,管理严格,没有虫以身试法,也就不知道后果。
埃文觉得大事不妙,但又不像生病。
他躺在床上睡了一会,迷迷瞪瞪被热醒,后背又痛又麻,像小蚂蚁在咬。
刚开始后背不适,然后开始感觉精神力湖泊像煮沸的汤锅,一点点发烫,埃文叼着被角滚了滚,集中注意力,但眼前还是片片重影,他眨巴眨巴眼,呼出一口气坐起来。
外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埃文咬着被角呜咽了一会,热的脸颊潮红,鼻子酸胀,关节也疼,难受得眼睛里都是眼泪。
他吃力的摸到手提箱,手指发颤,打了几下都没能把搭扣打开。
前任冕下热爱研究精神力,肯定不会放过孤岛禁忌,说不定已经偷偷摸摸尝试过了,只是埃文有轻微强迫症,对于秩序感迷之执着,因此也就不曾翻看过后面的内容。
打开箱子,埃文抱着日记坐在床上发懵,不适感越来越重,他头一点一点,脑海里的精神力湖泊如同煮沸一样咕嘟咕嘟冒泡。
坚持不住的小雄虫大字型趴在床上,发出了虫族非常原始的一声唧。
唧唧。
埃文捂住嘴巴,握拳捶床,唧,感觉大事不妙唧。
趴了半个小时,埃文然后梦游似的走下床,开始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往床上堆。
没有食物,矿石和亮晶晶的东西,他显得有些焦躁,但是出门就等于把空荡荡的巢穴置身于危险的大自然,埃文行动迟钝的思考,他花了大概两三个小时,才收拾好,然后他跳下床,打开了门。
白白的脚丫踩在地毯上,圆圆的脚趾勾到了地毯的粗毛线,不安分的往里缩了缩。
阿瑟兰歪在沙发,脚搁在茶几上,刚翻了一页,后颈一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
他猛地一跳,动作轻盈的蹲在博物架上,诡异的维持着平衡,锋利的银白色虫翼伸出,雌虫的四翼纤长,状如薄纱,花纹是银丝红点,状如雪地腊梅。
雌虫的羽翼是天生的作战武器,配上高度灵敏强大的身体素质,伤害非常高。
银发紫眸的雌虫眼神冷下来,蓄势待发:“谁!”
能让阿瑟兰觉得有威胁的生物,非常了不得。
阿瑟兰的心脏极速的砰砰跳,空气似乎凝固,然后一股清柔恬淡的气味盈满了整个房间,阿瑟兰嗖的看向卧室。
他蹲的博物架太靠墙,只能看到门开了一条缝,黑暗和光影分割的地方,露出来一双白白的脚丫。
阿瑟兰一句卧槽咽进嗓子,下意识张嘴,反而吸了口清柔的气。
原本处在战斗状态的银色羽翼忽然软趴趴的垂下来,肌肉放松,眼角下垂,整个虫都陷进了一种玄而又玄的微妙状态。
唧。
一道奇怪的声音。
阿瑟兰看向卧室,羽翼重开,灵敏又迅速的掠向那扇微开的门,手里多了一把小巧的射线武器。
站在阴影里的雄虫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他悄悄打开自己的“巢穴”门,欢迎自己的猎物落入樊笼。
侵食,独占,繁衍。
野蛮,血腥,本能。
雄虫表情冷酷,站在黝黑的房间,目光中充满对猎物的怜悯和蔑视,他张开双臂,灯光投射的影子仿佛巨人,要拥抱落入网中可怜又弱小的银白色猎物。
咚。
一个响亮的脑瓜崩。
“唧!”
又一个脑瓜崩。
“唧什么唧!大晚上不睡觉你要干什么?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就算是雄虫也不能这么无理取闹吧,还有你这是什么表情,给我收一收。”
阿瑟兰大半夜被吓了个半死,以为公寓混进来什么有自主意识的污染生物,差点拉了一级警报。
连久违的翅翼都伸出来,白白浪费了一套睡衣。
气死了,衣服不是钱吗?
这个家穷的都要典当了,能不能珍惜,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阿瑟兰气势汹汹,忽然发现雄虫的状态不太对,首先是眼睛,茶绿色的瞳孔变成了墨绿色,瞳仁一圈圈扩大,仿佛一个看不到底的漩涡。
被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阿瑟兰连头毛都炸了起来
然后是气味。
他的嗅觉是天赋,绝对不会记错,雄虫一开始的味道不是现在这样,他现在散发出的味道非常特别,吸一口软手软脚,整个虫都有点宕机。
而且,阿瑟兰心里涌现出一股对雄虫的强烈爱怜情绪,想亲亲雄虫踩在地上的小脚丫,想把雄虫圈在怀里揉揉团团。
虫蛋的!这是什么杀虫陷阱。
阿瑟兰深沉的捂了捂额头,警告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就算吃三明治吃多了,打的嗝儿也不应该是这个味道。”
难道是梦游了?
没听说过精神力强的雄虫有梦游的毛病,他们甚至都不做梦。
埃文一言不发,墨绿色的瞳孔仔细打量猎物。
银发的特征特殊,不容易存活,个子太小只,恐怕求偶根本争不过同族,但是羽翼的形状非常完美,反应速度和气息都超强,是一个强大美丽的雌虫。
埃文的精神力潮水一样澎湃,他抖了抖肩膀,想要亮出翅翼,但他黯然神伤的发现自己的翅膀已经消失了,这个认知让他自卑失落,发出了委屈吧啦的一声。
唧。
埃文哀愁的发现他用气味吸引来的求偶者对他精心布置的巢穴无动于衷,反而露出了极为可怕的狞笑,接着暴跳如雷。
“你对我的房间做了什么?!”
阿瑟兰崩溃的看着仿佛被炮弹摧残过的房间,所有的东西都离开了原本的位置,而本该平静的床却铺满了喧嚣。
这他雌父的是个啥!
蘑菇世界的床单被撕成一条一条,和房间里的其他收藏捆绑成了一个巨大的蛋型茧,茧上留出口子,挂着窗帘,这颗丑陋巨蛋茧就那么喧嚣的坐在床上,嘲笑阿瑟兰的呆滞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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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瑟兰踉跄两步深呼吸,痛苦的抓着胸口,完了完了喘不上气,要死要死,不能动手,动手要坐牢的,必须冷静,冷静……
“你必须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埃文盯着阿瑟兰看了一会,没有说话,然后忽然抬起右手。
阿瑟兰震惊发火得都卡词,他目瞪口呆的旁观埃文绘声绘色的表演。
埃文展示完自己的求偶舞,脸还是习惯面瘫,他出手,试图拥抱。
用身体加深联系是小型双翼虫族的天赋和本能,比起征服,他们一开始总是愿意示敌以弱,徐徐图之,希望强大的雌虫落入陷阱后,能自愿留下来繁衍。
一只温暖修长的双手摁住埃文的额头,力道精准,不容反抗。
雌虫正在抗拒繁衍过程,拒绝雄虫靠近:“你到底要干什么!”
“唧。”
“你吃了鸟肉就会变成鸟吗?你清醒一点啊,虫蛋的,你到底怎么了?”
阿瑟兰一边推,一边试图拨打医护电话,但是雄虫被阻挠后显然十分焦躁,茶绿色的瞳孔加深,阿瑟兰头毛炸起来,感觉被什么恐怖的生物扼住咽喉,冷汗刷地流下来,终端掉到地上,他一动不敢动。
因为身体残缺所以被吸引来的繁衍对象拒绝。
这个巨大的打击让埃文心神俱碎,他甚至想要蛊惑雌虫强行繁衍。
生存是本能,让自己的基因延续下去也是本能。
但是强迫。
埃文的久久的凝视着手爪爪底下的银毛猎物。
繁衍,强迫繁衍。
不,不行。
可以的,是猎物的话完全可以。
不,不行。
埃文的瞳孔忽深忽浅,最后艰难的松开了手爪爪。
凶兽的凝视消散,阿瑟兰浑身一松,雄虫肉眼可见的失落,那股清柔的气味变得又冷又丧,好像一瞬间对世界失去了期盼,整个虫都陷入了阴郁当中。
阿瑟兰:“……”
他雌父的这到底是个什么虫蛋事!
阿瑟兰深呼吸,忽然动了动鼻子,敏锐的嗅到一股血腥气,这个味道刚才被盖掉,他现在才闻到。
雄虫已经缩进巨蛋茧里,窗帘一晃一晃,蛋茧里一声不吭。
阿瑟兰头疼的捡起终端,他本来想打医护电话,但目光扫过巨茧,古怪的唧唧声,还有气味,他的脑子里一闪而逝一部纪录片。
阿瑟兰赶紧打开终端搜索《虫族时代-原始部落》,跳出来返祖期,求偶雄虫等等词条,阿瑟兰快速浏览了一遍。
原始时代,生存艰难,雌雄比例悬殊。
但是雌虫天生战斗力强大,能够在危机重重的古森林中生存,体弱美丽的雄虫数量少,难以狩猎,所以为了生存,他们会筑巢求偶。
强大的雌虫是雄虫争相吸引的对象,而不同种族的虫族雄性吸引雌性,进化出了不同的本领。
有的能够照顾伴侣、梳理体质,有的能协助战斗、辨别毒物,有的魅力惊人、能歌善舞,有的擅长觅食、身体强健,但有些虫族没有特殊天赋,身高长相都不构成优势,就会往别的方向进化。
小型双翼类虫族就在此列,他们会散发出独特气味,吸引雌虫,这种气味会催生出雌虫强烈的抚幼心理,情不自禁的想要照顾雄虫。
这类雄虫最早使用精神力,责任心非常强,是虫族漫长的发展史中,被任命为祭司和智者的最多的族群。
阿瑟兰拉到最下面,忽略雌虫网民们对这则纪录片的吐血控诉和膜拜。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要我鼓吹原始社会好吗?现在的雄虫对雌虫根本避如蛇蝎,微笑jpg]
[会唧唧叫的雄虫我的天哪啊啊啊啊啊啊啊]
[兄弟们,我正在尝试制作时光机,回到雄虫还会筑巢的原始时期,祝福我]
[祝福]
[祝福]
[点蜡]
[神啊,社会的进步是雌雄关系的退步啊]
[强烈要求该视频下架,我的心态已经崩了]
[我想被雄虫追求]
[一泡尿能滋得醒吗?不行就楼下来]
阿瑟兰皱着眉毛划了划,在最后找到了小型翼类虫族筑巢期描述,阿瑟兰一个一个特征的核对,详细的论述里,考古学家根据化石和化石蛋,推断出了种种可能,甚至还有关于气味的猜想。
[依据小型翼类虫族居住地和食物种类,我和学生们做了274次实验,终于模拟出了翼类虫族的求偶气味,在生物学上,它能刺激雌虫的抚幼心理,具有很强的安抚作用]
[艾力克博士把它应用到婴幼儿用品领域]
[制造了风靡一时的艾力克幼崽爽身粉]
[……]
快速浏览完所有资料,阿瑟兰忍不可忍,冲着巨茧咆哮:“所以你究竟为什么会返祖啊!”
巨茧一动不动,轻轻发出了一声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