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褚。
本该聚集成的‘莫干’被这显目的两个大字所代替了。
魔界中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名字，这是当今魔尊的真实姓名，同样也是魔界的一个禁忌。
自从宗褚登上魔尊之位成为一界之主后，他便不许任何人再提这个名字了。
刹那之间，场面安静极了，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有的修士已经不由地去伸手去揉自己的眼睛了，他们狠狠地眨了眨眼睛，在发现这两个字还在、这不是他们的错觉之后，整个场面的氛围都变了。
所有人都知道，在不得到魔尊允许的情况下，没有人敢提及他的名字。
所以，反过来讲——
这件事是魔尊默许的！
魔尊没有出言治罪，也没有做任何解释的举动也证明了这一点。
这件事自然也被跪下来提亲的林易、蓝云和站在一边的莫干看到了，顿时，这三个人的神情全都变了。
林易最先停止了行礼挺直了腰板，他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魔尊，眉眼处的尊敬荡然无存。
蓝云同样站了起来，他的面色难看极了，拧着眉盯着那两个字，他的脸青一片白一片的。
他刚刚竟然向魔尊行了如此大礼，还在跟自己的情敌提亲！
情不自禁地咬了咬牙，蓝云一时气急直接出言呛道，“魔尊此举何意，难不成您也觉得您和葭葭成亲这件事太过可笑，所以才使了这偷偷摸摸的手段？”
蓝云的每个字都像是在质问。
魔尊他怎么敢！
先不说扶葭现在是他的嫡传弟子，魔尊大了扶葭那么多，这么一个糟老头子怎么能够这么没有羞耻之心！
天鉴司的那位修士早就冷汗涔涔了，虽然魔尊已经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了，但修士却觉得身上没有一处不散发着透骨的寒意。
而且莫干微变的神情也同样望了过来。
莫干确实因为这等突发情况而怔住了，但他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并没有对修士出手，而是茫然地看着已经消失了的自己的名字。
莫干咬紧了自己的下嘴唇，因为用力极大，嘴唇被他咬得发白，艳丽刺目的鲜血由此渗出。
他看向了扶葭，但发现扶葭并未流露出丝毫诧异，甚至于，扶葭都没有看向他。
莫干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如此重的迷茫之色，他鲜少会如此失态。就连扶葭在玄云峰被杀，在知道魔尊要收扶葭为嫡传弟子时，他都尚能保持一丝冷静，找到一些应对之法。
可是现在，莫干的心完完全全地乱了，他再也找不回一点点他曾经自以为傲的沉稳冷静了。
他第一次走投无路到如此境地。
“尊上！”
莫干终于看向了魔尊，他的声音里带出来了一些恳求和弱势，“您真的要这样做吗？”
魔尊是化神期的修士，要是真的想要杀死他们，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如果魔尊下定主意要和扶葭结契，除了妖尊和仙尊现身阻止，便谁都没有法子改变这一切。
魔尊的面色轻微地变了变。
在看到莫干如此神情后，他的心里其实软了一下。
莫干毕竟是他亲眼看着长大并且一手培养的，在他刚看到扶葭不愿去救扶葭时，也是起着帮莫干解决掉这个弱点的念头。
魔尊是真的看重莫干，如果扶葭没有出现，他必定会收莫干为嫡传弟子。
不然的话，在莫干敢在收徒典礼上那么打他脸的时候，魔尊便已经让对方连渣都不剩了。
“尊上！”见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莫干的眼神中浮现了一丝希冀，他再度唤了一声。
“我说你怎么会让我们这个时间过来，原来您是想要当众宣誓主权啊。”蓝云那端依旧在嘲讽。
魔尊的面色难得出现了一丝复杂。
他很清楚，他要是真的和扶葭结契，他和莫干的关系便永远回不到从前了。
但是——
魔尊沉默地感受着自己跳动得不停的心脏，面上神情越来越复杂。
恰在这个时候，蓝云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葭葭，你不能和他结为道侣啊。你是修真者，待在修真界才是最好的决定，司师叔还在风岚宗等你，他才是你的师尊啊。至于杀死你的杨帆，我们已经……”
“够了！”魔尊反射性地说道，神情也变得有些慌乱。
在说完之后，魔尊也怔了怔，但他立马向蓝云施去了威压，让对方没有了再开口的机会。
他的这个举动让林易和莫干都愣了一下。脑海里快速掠过一些什么，林易眼神微动，他拔高了声音，“葭葭，魔尊是不是对你动了什么手脚，你是不是失忆了？”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他的脸上立即冲上了血色，他同样没有了开口的力气。
莫干也同样如此。
但林易的这句话却是真真切切地在典礼上飘荡着，魔修的神情再度骤然一变。
不过他们什么话都不敢说，只能看着魔尊格外慌乱地看向了扶葭，“葭葭，你不要相信他们，他们说的话都是假的。”
魔尊的脸上着着急急的，就在刚刚他恍然发现了一点。
他似乎真的喜欢上扶葭了。
不然他怎么可能在发现扶葭快要知道真相的时候，会在自己的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便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葭葭？”吞咽了吞咽了口水，魔尊再度小心翼翼地唤道。
他的神情越来越慌乱了，就像是个毛头小子一般。
他不想让扶葭知道他一直在骗他，也不想让扶葭不再‘喜欢’他。
如果扶葭恢复了记忆，扶葭知道曾经的自己没有喜欢他，扶葭对他的那份虚假的‘喜欢’就要消失了。
只要想到这里，魔尊便觉得心头绞痛，身上的每一次都难受得厉害。
他急急忙忙地看着扶葭，不想错过对方神情的任何变化。
就在魔尊额头上出现了细碎的汗珠，面上的血色渐渐褪去的时候，他听到了扶葭的声音，“师尊，您想要和我结为道侣？”
扶葭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复杂，魔尊不可能听不出来。
但他的心思不在这里，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道，“对，葭葭，你愿意吗？”
扶葭沉默了一瞬，他没有看魔尊了，如同在犹豫着什么。
呼吸声早已停滞，魔尊的眉心也不由地锁起。
“……好。”
是好一会儿，魔尊方才听到这个回答的。
他怔愣住了，但紧接着，他的眉眼中却闪过了满满的惊喜和不可置信。魔尊专注地望着扶葭，他张了张口，想要肯定一下刚才那句话是不是错觉，但在嘴唇微动时却有些慌乱地改变了注意。
“好。”
他有点儿怕扶葭会突然改变注意。
垂眸示意了天鉴司的修士一眼，魔尊的视线这才落在了咬牙切齿想要挣脱他禁锢的林易他们身上。
这是他最重要的日子，还是不要有血腥为好。
眉头微皱了下，魔尊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天鉴司的人急急忙忙地重新布置好了现场，旋即按照魔界的规矩开始走流程。
扶葭并没有丝毫异常，他面色平静地站在魔尊旁边和魔尊一起走流程。
魔尊的心思依旧有点儿不在状态，但他的嘴角却上扬得很厉害。尤其是在用余光瞥到扶葭后，他脸上的甜蜜和庆幸便完全掩饰不住了。
他竟然还有弥补的机会！
魔族是个从小便很倒霉的人，他曾经厌恶极了这份不幸，觉得世间很不公平。
但现在，魔尊有点儿庆幸自己过去的不幸了。
天道是不是也觉得曾经对待他太过分了，所以才让此刻的他如此幸运。
他虽然抹除了扶葭的记忆，欺骗了扶葭，做出来了那些罪不可恕的事情，但他还有弥补的机会！
他的少年愿意和他结为道侣！
眉眼弯弯的，魔尊已经无法矜持地听着天鉴司的修士说话了。
“尊上，吉时已到，您可以和小殿下在天道的见证下签订道侣契约了。”
魔尊一边脸上酝酿着温柔和甜蜜，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
他一定要对扶葭很好很好，要比之前的自己好上好几倍。
只有这样的话，他才能弥补之前的错误。
“葭葭，你为什么愿意和我结为道侣？”魔尊忽地又问了一句。
不管扶葭说出什么样的回答，他以后一定要加倍地去做这件事。
不过——
魔尊的指尖突然微颤了下。
如果回答是关于那份虚假的记忆的话。
但在下一秒，魔尊却猛地怔住了。
因为扶葭的一句话，“尊上，之前那位修士所说的话其实是真的吧，我不是从小便被您培养大的，对不对？”
心里的那些甜蜜全都消失了，魔尊的神情立马慌乱了起来，他张了张嘴试图解释。
“您不用担心。”
但很快，魔尊便听到了扶葭的声音。
扶葭朝他弯了弯眉眼，笑得特别特别好看，“因为我真的喜欢上您了。”
瞳孔不由地睁大，魔尊有些傻傻地眨了眨眼睛，
扶葭说了什么？
他说他真的喜欢上他了。
不是被那份虚假的记忆欺骗，扶葭真的喜欢上他了！
魔尊的嘴角开始上扬，他的眼睛开始闪着亮光。
魔尊从未觉得自己这般幸运这般开心过。
他和少年两情相悦！他们一定会长长久久圆圆满满的！
只要想到日后的生活，魔尊眉梢处的喜悦和开心便止也止不住了。
不过，魔尊的表情很快便变了。
扶葭再次说了一句话。
“所以，就算事情不会按照您的计划来，我也依旧会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