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二天温敛又来了,这一次她带了好多的东西。温敛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林燃的表情,见林燃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就将东西放在他身旁,她还没开口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这么多年温敛一直在后悔,她确实不那么喜欢林燃,因为她把所有的母爱都给了女儿林姝。林姝的死也带走了她剩余的所有感情。可林燃是她的孩子,温敛不可能不去想他。只要想到林燃,温敛就会觉得愧疚,女人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唇抖动了好久才说道,“你现在还好吗?”

林燃并不理他,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上留下了一圈阴影。温敛有些尴尬,转而看向了他身旁的小月光。小月光安静的坐在林燃旁边,也不怕生,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温敛。

温敛又问,“我能抱抱他吗?”

这次林燃终于有了动作,他一把抱起小月光像是护雏的莺燕满身都是拒绝。一直沉默的顾清言终于开口,“让我抱抱吧。”

从林燃手中接过小月光,顾清言坐的离温敛近了些,让她更仔细的看清楚了小月光的面容。

温敛泪水涟涟,“很漂亮,也很像林燃。”

其实小月光长得和林燃并不很像,但温敛却盯着小月光天生弯曲的卷发露出了一个带着泪水的笑容。

林燃的头发是天生的微卷和他的生父一模一样,林燃小时候温敛厌恶极了儿子的头发。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看也不愿意多看林燃一眼。

小月光对林燃张开了手臂,“爸爸,抱抱。”

奶声奶气的童音让林燃抬起头给了他的小月光一个温柔的拥抱,小月光在林燃的脸上啾了一口,“亲亲痛痛飞,亲亲爸爸就笑了。”

林燃抱紧小月光,迎着温敛的目光,无声无息的说道,“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温敛的眼泪没能打动林燃的心,缺失了太久的母爱,不是愧疚,也不是一声对不起就能尽数抹去的。但至少林燃过的不错,这也算是温敛唯一的欣慰。

温敛走的时候频频回头却不见林燃抬头看他,最后叹了口气走出了花店。离开前温敛握着顾清言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叮嘱,“照顾好他,拜托你照顾好我的儿子。”

顾清言点头应下,诚然温敛并不是一个好母亲,她是可怜的也是可恨的。但顾清言没法拒绝一个泪水涟涟的母亲殷切的叮嘱。

对这个可怜可笑又可悲的女人,顾清言皱起的眉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个清冷明亮的笑,“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大概是因为温敛,林燃的心情一直不好。吃过午饭,顾清言默默的收拾了碗筷,擦了擦手中的水对林燃讲,“我们去看看爸爸妈妈好不好?”

顾清言口中的爸爸妈妈自然是顾启林和夏雨薇,他亲自包好了两束百合来到了郊区的公墓群。顾启林和夏雨薇没能生同衾死同穴,因为顾启林和他的原配霍琳琅葬在了一起。

夏雨薇死的时候,顾清言没有钱又瞎了眼睛。托了房屋中介低价卖了他和夏雨薇最后居住的房子,才给夏雨薇买了一块墓地。

那块公墓售价不菲,顾清言花光了所有的钱也只是为了让母亲和爸爸能离得近一些。他们生前那样恩爱,死了也一定希望能看到彼此。

不过每年顾清言都会刻意避开清明或者父亲的祭日,只是怕跟顾樾碰到一起再被他羞辱一番。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顾樾在顾清言的心中再也不是那个温柔完美又强大的兄长了,也许是在他被顾樾玷污,被他手下的人的时候,也许是在他的眼睛被顾樾活生生挖走的时候,又或许是夏雨薇死掉的时候,甚至是更早,早在爸爸的葬礼上,顾樾毫不在意的看着舅舅赶他和夏雨薇离开顾家时,顾樾对他露出的笑容,都足以让顾清言心死。

顾清言永远也忘不了顾樾给过他的那个拥抱。短暂又温柔,那是顾樾给他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拥抱。顾樾对他说,明天又会是崭新的一天。

然后顾清言安心的在这个怀抱中熟睡,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世界漆黑空洞,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这是顾清言第一次带着小月光来看顾启林和夏雨薇,他站在顾启林的墓前对着父亲喃喃自语,清冷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温和又柔软。

“爸爸,昨晚我又梦到你了。梦里你对我说,你会活好久好久,要看到我的孩子长大成人,我们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我还记得你说过,你说等我结婚的时候,你会挽着我的手把我交到那个人手中。还要告诉他不许欺负你的儿子。敢让我受委屈的话,你就帮我拧下那个坏小子的头,看谁还敢欺负你顾启林的儿子。”

顾清言的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继续着永远都不会有人回应的自语,“现在我也当爸爸了。他很像我。爸爸,我终于能明白你当初的心情了…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希望你能原谅我……”

顾启林的死一直是顾清言心中解不开的结,虽然顾家对外公布的是顾启林病死。但顾清言心里清楚,顾启林是因为他才会死的。

当时顾启林在国外,为了给儿子过他的十五岁生日,也没有管即将到来的雷雨天气,焦急的动用了私人飞机赶回了国内。

他终是没赶上顾清言的十五岁生日,因为飞机失事,顾启林尸骨无存,现在墓地中的这个不过是顾启林的衣冠冢。

消息传来的时候,许玮宁和顾樾迅速控场,死死的封锁了一切对外只说顾启林在国外养病。过了几个月才举办了葬礼。

所以许玮宁和顾樾会恨他,顾清言一点也不意外。被赶出顾家,他甚至觉得自己背负的罪恶感也减少了许多。

父亲的死,终究是顾清言心里的最沉重的枷锁,多少年都没有放下。

看过顾启林后,顾清言又来到了夏雨薇的墓地,跟她说说话又除了除雨后新长出来的野草。顾清言叫了很多声妈妈,夏雨薇生前很少听到顾清言叫她妈妈,因为她对他教养严厉,顾清言

对她一直感情淡淡,远远比不上跟顾启林亲密。

直到夏雨薇死了,顾清言才知道后悔。即使他知道,就算自己跪在墓前一声声的叫夏雨薇妈妈,那个冷淡严厉却一直深爱着他的女人也回不来了。

许是被顾清言的心情所感染,林燃的心境也变了不少。慢慢的他和温敛的关系也有了缓解,虽然不多亲密,但也算和谐,不再像以前一样如临大敌。

顾清言看到这一切打从心底为林燃感到高兴,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再往好的方向发展。

连带着他手下的工作都顺利了不少,终于完成了手头资料的翻译。顾清言松了一口气,将文件加密发到了萧以眷的邮箱,虽然当初他没有答应萧以眷去军区工作。却也在闲余时间接了私活。

他要翻译的多是一些英文和法文的文件,有时候还夹杂着点俄文,其实这些文件之前都已经有了翻译。但是据萧以眷说将军对这些人翻译的东西并不满意。

用他的话来讲就是,尊敬的将军阁下皱着他好看的眉,冰冷又嚣艳的脸上只写了一句话:,简直译的是狗屁不通。

当时顾清言毫不客气的笑了,虽然他并不认为将军会给那些军区翻译员这样糟糕的评价。或许多半是有着萧以眷式的夸张成分。但顾清言还是接下了这些工作,因为萧以眷给的报酬实在丰厚。为了要满足那位挑剔的将军,顾清言总是绞尽脑汁去思考怎样才能将那一份份无聊枯燥的汇报书,讲的更明了也更高级。

萧以眷自然不会让他翻译什么军机密要,所以就连顾清言自己都不清楚,那些枯燥又略微奇葩的报告书到底有什么好看的,甚至于上将和将军还会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找来某国某一年的军事报纸发过来要让他翻译看看。

好在顾清言认钱不认人从不抱怨什么,所以他的工作也还算顺利,因为到目前为止顾清言还没听到萧以眷问他抱怨说,将军要炒了他的鱿鱼。

这一次也是一样,翻译之后他很快就把文件发给了萧以眷,以往他给萧以眷发去文件,对方基本上要过了好久才会回复。这次萧以眷却很快拨通了他的电话。

萧以眷的声音明快,就连他性‘感磁性的声音都一点也不像是一个omega,充满了雄性荷尔蒙的声线分外撩人,尾音淡淡一勾风情万种。

“小言,你真的不考虑看看吗?这里的工作很好的,而且我们的将军阁下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近人情。”

顾清言皱了下眉对萧以眷的称呼感到肉麻,“我早就说过了,我喜欢现在的生活。”

“你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嘛,我们还可以再商量一下的,我……,肖然,给老子轻一点……”

本来还带着慵懒笑音的帝国玫瑰突然吼了起来,然后就是两人的私语和情‘色的快要溢出来的喘息声,顾清言对自己突然就听了一场活春宫感到无奈。

但他也见怪不怪,随手修剪了手中的荆棘玫瑰,最后一脸淡然的撂下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