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被梁晔生的比喻雷得不清。
同样的,虽然徐鸥的确比他大了那么几岁,他也不想有徐鸥这样一个爹,那他可能会选择弑父。陆鸣试图跟梁晔生解释:“你不会有这种感觉吗?你的朋友和你讨厌的人关系突然好起来了,心里就会不舒服啊。”
梁晔生说:“我不太关心我朋友的交友状况。”
他只会有正常的人际交往,有着足够的分寸和距离,和吴瀚即使有嫌隙,也会维持着和平,也会有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和师长,甚至有许繁煦这种能给他出主意的朋友,哪怕主意是让他去开小号骗人,让他现在又多了一层隐忧,甚至还有很多加了联系方式的病人,对他总是好评。可除此之外,便不会再进一步了,不像陆鸣,hiphop的圈子文化里,homie是重要的组成部分,一个人出了名,都会带着朋友们一起,朋友和别人发生了矛盾,不管对错,都先撑朋友再说。相比起来,今天约明天分的女友就显得并不那么重要。
身在这种氛围之中的陆鸣,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而现在的梁晔生,也几乎快被同化了,他渐渐明白了陆鸣的逻辑、陆鸣的想法,在陆鸣的王国里,有着许多重要的人,他把他们都摆放好位置,并不打算失去任何一个。
“我跟很多人都可以当朋友,”陆鸣说,“如果徐鸥态度好一点跟我说,他觉得陈訾人挺好,说不定我也能勉强和陈訾维持一下表面朋友。”
这是一个铺垫,可是铺垫完进入正题的时候,陆鸣又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走进了一些:“但是喜欢的人就只有一个。”
梁晔生说:“你踩我脚上了。”
陆鸣往后退了两步,还好是新鞋,没有在梁晔生的脚上留下印记。店员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非常有职业素养,把陆鸣的旧鞋放在袋子里递给他。
走到门口,陆鸣突然说:“梁晔生,你刚刚怎么突然转移话题?”
梁晔生这人真是,自己从来没什么好听的话,陆鸣自己说点甜言蜜语还要被中途打断了。
他颇有些不满地踢着地板:“我还没说完,我现在明白了,你这个人是主动不起来的,只能我主动了,我是想跟你说,虽然我也找不出什么你必须一直和我在一起的那种优点吧,但我还是觉得,我也就喜欢过你了,也只想跟你一起过。以前追你的时候,我还心想你是不是对我不感兴趣啊,但想来想去也没办法,又不能转头我就不喜欢了。”
陆鸣说着说着就开始抒发感情,完全忘记了讲话重点,不过还好梁晔生也没有打断他,一直都听着陆鸣叨叨,直到陆鸣突然发现已经被梁晔生带着进了餐厅。
也对,已经到了饭点了,陆鸣对服务员说:“我们要个情侣座。”
这家店的服务员却一点不嘴甜,听到了只说好,也不知道说几句你们一看就很般配的奉承话。陆鸣又强调一次:“你给我们点两支蜡烛吧,有情调。”
对方却一脸冷漠地说:“你可以去超市买蜡烛,自己点。”
态度实在够差,如果不是因为梁晔生选的,陆鸣就走人了。梁晔生说这家店一直就这样,态度不好但味道一流,反而被热爱倒贴的C城人给捧成了名店。
所以当然没有蜡烛,也根本不是什么情侣座,只是安排了最小的桌子,不但没有什么浪漫情调,还有些格外的怪异。陆鸣今天穿得一点不像约会的,前些天还去染了个头发,花里胡哨, 比较适合去夜店打碟。梁晔生比他成熟得多,一身看起来就很贵的黑,引人侧目也是因为长相。
这么不相衬,可陆鸣还是只想有这么一个爱人。
陆鸣又开始说话:“梁晔生,其实我前几天
还在跟我的那个咨询师说,我觉得可能就是我太心急了,当时还认识没多久呢,本来应该慢慢谈恋爱的,我就突然脑子发热非要拉着你去结婚,你居然也答应了。但根据就还没做好准备,后面才会有那么多的问题。”
依然还是不了解对方的工作生活,朋友圈毫不融和,又总是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摩擦,吵起来会冲动行事。这样的状态,明明应该再恋爱几年,而不是过早地进入婚姻。
陆鸣以前可不是这么想的,他觉得我们两个同性恋,又不需要生孩子带孩子,结不结婚不还是两个人相处吗,没什么区别。
可是好像又真的有区别,他们变得有了更紧密的关系,却还远远没有达到一抬眼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程度——起码陆鸣不行。只能像个泥瓦匠一样,对着因为粉刷不合格时不时出现一条裂缝的墙面修修补补。
梁晔生问:“你的咨询师怎么说?”
“她把我骂了一顿。”陆鸣说。
梁晔生想,都已经两年多了,突然跑来说什么当初结婚是不对的,当然要骂你。梁晔生自己不能骂就换小L老师上场。
“所以……”菜已经送上来了,陆鸣咬了一口,却觉得不怎么好吃,甚至让他有些难受得鼻酸,“其实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们晚一点再复婚,这没什么的。”
梁晔生正在倒水的手停住了。
可是哪怕想了这么多理由来说服自己,陆鸣依然有些委屈:“你告诉我就好了嘛,还非要说什么身份证丢了,有必要吗,搞得我在我爸我朋友那里把牛都吹出去了……”
陆鸣觉得他都想明白了,他爸都能知道的事情,梁晔生怎么会这么糊涂,连要用什么证件都不知道,平时做事没出过错的人,那天一出门就丢了身份证,他越想越觉得不对。
原来梁晔生只是答应了复合,但不想跟他复婚。
服务员来上菜倒是愣住了:“这是太好吃还是太难吃啊,都还激动得哭了?”
陆鸣骤然被打断,情绪都上不来了:“大哥你好好上菜行吗?”
再说了,他也没哭,他就是……陆鸣抹了一把脸,靠,还真哭了。
“对不起。”坐在对面的梁晔生说。他探过身来,用手指擦过陆鸣的眼睛。
陆鸣觉得痒,大庭广众下又有些难为情,一个男的这样,实在太娘炮了:“我不是要你道歉啊。我就是跟你说没什么,以前考试的时候我就懂了,一次不行就再考几次,反正结不结婚我都会……”
大概是他的话实在太多了,让梁晔生忍无可忍地亲上来,堵住他的嘴唇。可是这样的气氛又实在有些不错,哪怕没有什么香薰蜡烛的烘托。
除了那位又突然冒出来的服务员正在:“啧啧啧,桌子都要翻了,我这菜往哪儿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