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晔生等了陆鸣一会儿,又接到了一个电话,这次是不想接的人。
是吴瀚,梁晔生以前在三院的同事。
“在忙吗?”吴瀚问。
梁晔生不太忙,但也不是特别有空跟前同事闲聊,便直接问什么事。
“总觉得你急着挂我电话。”吴瀚笑着说,“是这样,你之前的桌子搬给我用了,我在抽屉里发现你留下忘了拿的东西,要不要给你拿过来?”
好像知道梁晔生会拒绝似的,吴瀚又补充:“不麻烦,我本来就要开车经过蓝苑,马上就要到了。你开个门就行,我给你拿上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梁晔生也不好再拒绝,更何况他还想起来了自己到底遗留了什么,那东西留在别人手里也不太好。
“我下来拿吧,”梁晔生说,“麻烦你了。”
吴瀚果然是在来的路上打的电话,没几分钟就到了楼下,把东西递给梁晔生:“我放车上都给忘了,我老婆看到说,雕得这么认真,肯定是给爱人的,我才想还是找时间给你拿过来。”
吴瀚说:“我以前只知道你雕牙雕得好,没想到你还会用蜡块来雕这些,拿回去送给你爱人,她肯定高兴。我老婆都对我抱怨了半天,问同样是牙医,我怎么没这手艺。”
他们练雕牙的基本功,都是用蜡块来雕的,没想到梁晔生还能用来雕出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花。
其实还缺了一点没完工,原本是准备雕完了再拿回来给陆鸣的。梁晔生接过去,又说了声谢谢。
吴瀚却有些不愿意听到:“你别这么客气,说实话……我总觉得你是因为我才走的。”
吴瀚和梁晔生同一年进的三院,去年已经评上了副主任医师。其实很合理,吴瀚能力强,科研也很不错,发的文章远多于梁晔生。但院里不会拿出来说的另一件事是,吴瀚家里本来就是开医院的,他的父亲和三院的副院长还是同学,吴瀚被导师手把手带着,自己也算有脑子,想差劲都难。
梁晔生却不是很在意:“没必要这么想,是我自己的问题。”
梁晔生临床能力极强,但科研上却相对弱了一些,要升上去就有些难。同期还有一个吴瀚在那儿摆着,总能听见一些风言风语。有的是为他抱不平,有的则是冷嘲热讽,他自己不在乎的事情,却总有无聊的人在替他在乎,梁晔生觉得没意思。
这时候正好有私立医院要挖他,梁晔生想想,还是金钱关系最简单纯洁,更何况他的确需要钱,便辞了职过去,现在看来,却让吴瀚多想了。
“你也别在乎那些人说什么,”梁晔生倒是劝了一句吴瀚,“我现在挺好的,以后有空再见面。”
吴瀚刚说了一声好,就听到身后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这还要约以后啊?”
吴瀚有些疑惑地转身,看见一个穿着oversize的年轻男孩,站在没有光的角落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吴瀚被他怒气冲冲地瞪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到了这个陌生人。
“你弟弟?”吴瀚问梁晔生。
男孩好像更生气了,一个箭步上来,梁晔生忙抓住他的胳膊,对吴瀚说:“你先走吧,下次跟你解释。”
不是弟弟,是刚离了婚但还在上床的关系,这话怎么听都不太合理。
“你还下次,梁晔生你fjsdlifreoifgren#&……”陆鸣脱口而出的脏话还没骂完,就被梁晔生拖走了,把吴瀚莫名其妙留在原地。
电梯里,梁晔生看着还在喘粗气的陆鸣,问:“刚听到什么了?”
“从他说你因为他才辞职开始听的。”陆鸣站在电梯的角落里,恨不得离梁晔生八百米远,免得自己忍不住想动手。
“前面的没听到?”梁晔生回忆了一下刚才和吴瀚的对话,问道。
“我多听了一句我***!”陆鸣本来就已经够委屈的了,他觉得居然还被梁晔生怀疑清白,气得开始胡乱诅咒,“我回来才撞见的,我怎么知道你们在楼下就开始送玫瑰表衷情了,操!”
就是没听到才更糟,梁晔生说:“他只是我前同事……”
陆鸣咬着牙齿,郁闷得无以复加,看见电梯楼层到了,迅速跑出去屏蔽梁晔生的话:“关我屁事!我们离婚了!你送你的塑料玫瑰花去吧,妈的!”
前些天打包的行李居然这时候派上了用场,陆鸣把行李箱拖出来,就看到梁晔生站在门口。
“我不太会解释这些,”梁晔生说,“那是以前的同事,来拿东西给我的。你坐下来,冷静一点再说。”
面对陆鸣的时候,梁晔生也总失去一部分情商,会说“你坐下来”,却说不出“你别走”。
“我知道。”令人意外地,陆鸣却这么说,“我知道你跟他没事,你不用解释,搞得我特别没事找事。你……就让我自己出去冷静一下吧,吹吹风。”
陆鸣的语气里有很多难过,让梁晔生的心也变得很沉,陆鸣看他没再说话,便往外走了。下楼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是梁晔生发过来的消息:“注意安全。”
陆鸣眼睛又红了,在心里骂了几百句梁晔生,给乒乒打了电话:“你那儿还有酒没?”
“鸣哥,你是不是最近太折腾了?”乒乒快要忍不住,“刚才让你喝你不喝,还赶着要回去,现在都快睡觉了你又来找我喝酒?”
“老子就找你,”陆鸣恶狠狠地,“别忘了你是老子的奸夫。”
乒乒:“……”
奸夫最后还是接纳了陆鸣的到来,毕竟他这个月的房租还是陆鸣帮忙付的。
“所以你郁闷什么呢?”乒乒问,“人家跟你解释,你又说不用,你知道他们肯定没发生什么,那你现在干嘛呢?”
“你压根就没听懂,”陆鸣说,“梁晔生跟他同事志同道合,心意相通,可惜梁晔生结了婚了,所以梁晔生才会主动辞职,就远离他那个同事。他同事挺愧疚的,梁晔生还安慰他,说是自己的问题。”
“那不是挺好的嘛,人家都回来收心了。”
“好个屁!”陆鸣被乒乒的迟钝搞得更窝火,“那老子还成破坏人家真爱的黄脸婆了是吧。他虽然对别人有心动,但是还是没有越过底线,对婚姻忠诚,我他妈还不能名正言顺劈了他!”
这种时候,乒乒决定不打击陆鸣那莫名的自信心,陆鸣在他们普遍弱鸡的厂牌里都打不过谁,更何况是劈了梁晔生这种高难度活。
因为陆鸣现在看起来真的有点可怜。
陆鸣不想听梁晔生的解释,其实想一想,梁晔生的人品,本来就不太可能做婚内出轨这种事情。但这一点并没有让陆鸣快乐一些,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居然是个对感情要求完美的人。他甚至有些明白了那一天坐在他身后的那个女人——并不是真的因为多买了一支口红,而是因为你不再像以前那样爱我,多了一分的迟疑,哪怕只有一分。
而且、而且,梁晔生和同一职业、同样学历的同事看起来,实在他妈的般配多了,穿得都仿佛能共享衣柜。不像他,他和梁晔生是两个世界,两条线偶然交错碰撞出火花,但果然,无法长久。
这让陆鸣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该滚出去的。人家医生和医生之间,能交流的多了去了,他来凑什么热闹,聊音乐吗?可梁晔生听歌都更喜欢听陈訾的。
道理都说得通,但陆鸣就是不想退,真是奇怪,都已经在法律上离了,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想退。
陆鸣的确是同性恋,他确凿无疑,可是除了梁晔生以外的人,他并不想跟其他哪个男的发生这种关系了,比如对面坐着的乒乒,想一想他都要吐。
浑然不知自己又中了一枪的乒乒正在想着:“怎么写歌的素材越来越多了,《我朋友是个基佬》这歌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