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搬砖

凉凉的夜风吹在龙井的脑壳上,他的眼前一阵眩晕。

龙井不知道这种很特别的烧心情绪是什么。

但是,他知道,要是陈楚辞落单的话,他会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他觉得很棘手。

因为陈楚辞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这种情况好像也不是不正常的情况,属于可能范围内,会发生的不可控的事情。

龙井想不太明白。

于是,他干脆去了最近的一个工地,敲门走进铁皮房子里,面对着加班加点盯工程的包工头,请求他让自己也来搬砖赚钱。

工地上灯火通明。

龙井在搬砖。

包工头在旁边盯着这个小伙子观察了一会儿,然后他发现,虽然这个小伙子的搬砖动作不是很熟练,但他的姿势基本正确,而且力气比较大。

刚开始这个小伙子来敲了他的门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是离家出走的小朋友,因为自己家里也有个差不多年纪还叛逆的小朋友,所以包工头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并且打算看看这个小朋友到底是想要干点什么。

好端端的一白净小伙子,咋来他工地上搬砖了呢?

夜班只要不出事故就没有什么大事,大部分时候都是延续白天的工作,重复劳动,避免劳动的复杂性给工人造成额外的风险。

龙井一个晚上推了三十几车的砖头上楼。

包工头看了一会儿就没有继续看了,大概是个有故事的小朋友。

管他干啥呢,砖搬得好就行。

搬砖工资在他们工地上是日结的。

龙井跟那群黑瘦黑瘦的工人一起收下了包工头给他的钱,他站在这群人的里面就突出得离谱。

差不多每个工人过来的时候,都要多看他一眼,表示一下震惊。

工人的年龄参差不齐,有的头发都白了一大半了,而有的还是非常孩子气的模样,比龙井还要孩子气。

一人一百。

龙井看着自己手里这张红彭彭的一百,内心油然而生的成就感。

但是当任务进度提醒在他耳边响起的时候,他又自闭了。

【当前任务进度:101.5/100000000.】

按照每天都来搬砖的收入计算,就算他不吃不喝,也要一百万天,四舍五入计算一下就是两千七百多年。

这都能干完整个封建王朝史了!

龙井:“……”

这个副本任务是真的离谱。

搬砖很累,更不要说是搬了一个晚上的砖。

龙井直接累得将陈楚辞的事情放到了脑后,外面的天气还算不错,看样子应该是个晴天。

他跟着这群一块搬砖的工人们来到了附近的开放公园里,看着他们各自挑了一块草坪空地去睡觉。

还有另外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他们结伴去了有红火丁的街道。

龙井挠着头,一边跟在一位看起来比较面善的大叔的后面,一边跳到小卖部里买了一包烟,试图跟对方套两句入行技巧。

工地上抽什么烟,龙井虽然没见过,但他的某位年纪轻轻只想搞钱的教授上课的时候给他们讲过。

软包装五块,抽不死人就往死里抽。

但龙井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于是他买了包二十块的硬壳烟打开包装跟那位大叔套近乎。

大叔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也没有拒绝,只是笑了笑,接过烟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就将它别到了自己的耳朵上,颇为上道地问龙井:“说吧,小伙子,你有啥想问的?”

龙井知道这大叔是不想跟自己绕圈子。

于是他直接就开口问了。

“那个——叔啊——你是不是跟这一片的包工头都比较熟?咱这里干活的,一天下来最多可以挣多少啊?”

大叔笑眯眯地看着龙井:“你想要赚大钱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混个温饱嘛——一天一百,五十打牌,五十吃饭,光棍快活滴很。你要是家里有人等着这点钱吃饭的话,你也可以把打牌的钱都省一省,给家里寄回去,吃饭的钱也可以省——这个天气睡外头还没有啥问题,蛮热的,冻不着你小子,跟我们一起来路边或者别的好地方睡觉就好了。”

“天为被,地为床。”

“不过,就你这个白兮兮瘦兮兮的小身板,我看还是要搞床被子来的,免得着凉了。”

他说到这里往龙井的面前凑了一下:“怎么?你还是个学生仔仔吧?”

龙井果断否认:“我不是学生,我只是搬砖的。”

大叔眯起眼睛看着龙井,嗤笑了一声,但是也并没有深究。

“你要是想赚大钱,那真是来错地方了。”

他说着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感慨为什么现在的小孩子不好好学习而要跑出来跟他们这样的大老粗一样搬砖。

龙井:“……”

曾经有一份高薪的工作摆在我的面前,而副本不让我珍惜。

直到失去,我才感到自闭。

这群人一起在公园的角落里找了个有阴影的平坦地方,大家热热闹闹横七竖八地躺下,似乎是准备睡一下觉。

龙井也靠着一棵树在试图入睡。

远远的一个人拿着望远镜在观察他,疑惑地在手边的笔记本上记录下了一行字——【7:00目标人物在工地结算完当天的夜班工资以后,进入了街角公园,在西北角找了一个地方睡觉(身边有很多工人,不宜近距离跟踪)。】

然后他给自己手写的记录拍了一张照片,将照片传给了他的雇主。

虽然他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有大佬花钱来雇佣私家侦探跟着一个有点特别的散工,但是既然雇主说了那他就应该好好地完成任务,按时上交记录报告,要对得起这份高额工资才行。

“滴。”

远在最高办公大厦顶层的楚辞继续着自己枯燥又乏味的一天,他的手机响了,扒拉过来一看,原来是他昨天晚上让秘书雇佣的侦探开始给他发送记录了。

离开了别墅区?嗯。

搬了一个晚上的——嗯?砖?

早餐是四个土豆包子?嗯?

还睡公园?!

楚辞坐不住了。

他把这个“坐不住”归咎在了:自己该死的良心上,不能这么对待恩人。

小黑是他捡来的宝贝小狗狗,养了二十年了,结果在大家都以为它终于寿终正寝死掉的时候,楚辞正在给它的葬礼致辞,它就变成了一个小屁孩推开还没有上锁的棺材盖子爬了出来。

然后,它就从楚辞的宝贝小狗狗变成了楚辞的宝贝儿子。

知道内情的集团高层一直都很担心,万一楚辞哪天出个车祸,他们难道就要接受一只疑似狗狗修炼成精的小屁孩管?

更何况,这小屁孩看起来好像还不太聪明的样子。

即使是帮助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孩子,龙井也不会只是受到这样的感谢。

不说留他住几天,至少大部分人看见自己的恩人这么贫穷,他们好歹也会留对方吃个饭。

看着放大图片里依靠在树下睡觉的龙井,楚辞沉默了。

他一直盯着对方在看,直到秘书敲了他的门进来送新的各种文件。

楚辞惊醒。

他一看手表,已经快十点钟了。

他竟然盯着一个男人的睡姿盯了一个多小时?

楚辞觉得自己疯掉了。

“金秘书。”

秘书在整理文件的同时看向楚辞:“您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楚辞:“帮我预约一下心理咨询师。”

秘书:“???”

他记得上一次楚老板让他找心理咨询师,那还是在他养了二十年的小黑狗成精,从小棺材里爬出来的时候。

发生了什么?

又有谁诈尸了吗?

……

龙井睡到大概下午的时候就被移动了小半天,最后直射了他的眼睛的阳光给唤醒了。

他其实不是很困。

大概以后每天只需要再睡一会儿就好了。

唯一有点问题的是腰背有些酸痛,搬砖靠力气,但也靠技巧跟磨练。

然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了公园的小路的中央,屁股底下就是鹅卵石,膈得他立刻就爬了起来。

环顾四周,一个老大爷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的旁边,眼神非常死亡地盯着龙井,手里还拿着一把小扇。

他的右手臂上有一个红色环袖,环袖上是黄色的等线体大字。

龙井跟他对视了一眼,转身就跑。

公园管理大爷,禁止一切闲杂人等做出有碍公园园容的事情。

违者罚款。

那群工人没有告诉他这个啊!

龙井一边狂奔着逃出了公园,一边摸了摸口袋,里面买完包子以后就只剩下了……

嗯?

我钱呢?

龙井凭手感就知道自己的钱可能少了很大的一部分。

他在跑得看不见公园以后,才从口袋里掏出记忆金属片,扫了一眼:

【当前任务进度:29/100000000.】

龙井的心在一抽一抽地疼。

公园大爷肯定趁他睡觉的时候,从他口袋里掏出来五十块钱罚款了。

早知道就多睡一会儿了,这波血亏。

他跑了这么大一段路,跑也跑了,人也醒了,干脆就开始给自己找一份正经的工作。

别的不重要,钱一定要多。

龙井此时此刻已经深深地意识到了金钱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他从前没有意识到是因为,他还没有被逼到那个份上,而他现在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好饿。

【很遗憾玩家还没有赚够一个亿,请玩家不要有任何不劳而获的思想,继续努力~继续加油哦~】

在茫然中龙井一个抬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又看看自己灰溜溜的衣服。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先去澡堂清洗一下,然后就努力想办法找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稳定下来先。

迎面的弄堂夹缝里就有一个浴室。

招牌是霓虹的,坑坑洼洼,非常伤眼睛。

龙井犹豫了一秒就走了进去。

先把自己弄干净,要不然别说找工作了,说不定走进招聘的地方就直接被赶出来了。

其实他身上的这一套衣服还是楚辞的管家给的。

但是系统没有警告他,所以他就高高兴兴的接受了。

破洞裤破洞衫虽然有点小潮,可也是真的不适合无家可归的人穿。

因为不保暖。

侦探在龙井进入澡堂的那段时间里将澡堂的地形观察了一遍,在确定对方没有后门可以溜走以后,他就找了一家蛋糕店,点了一杯咖啡在那里蹲点等对方出来。

他是专业的,绝对不是那种十八流的婚外情调查狗侦探。

等了足足有两个小时,龙井才从澡堂里出来。

侦探一口咖啡没端住,喷了。

旁边柜台后面的蛋糕店的店员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侦探冷静地抽了抽嘴角,看着龙井身上半透明的那件白衬衫,直接拿起手机就给他的雇主拍了一张照片过去。

很明显,龙井在澡堂里不仅把自己给洗了,他还顺便洗了一下衣服。

但是在里面的衣服一下子干不了,他又没有别的衣服可穿,只能够可怜兮兮地又把洗了拧干的衣服给重新穿上身。

试图用体温跟气温将它晾干。

鬼才知道旁边的蛋糕店店员在看到侦探不假思索地拍龙井的时候,心里在想点什么。

照片千里迢迢地传输到了正在咨询心理咨询师的楚辞的手机上。

“滴。”

他听着咨询师给他介绍心理咨询的内容分类,没忍住打开了手机。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非常直男视角的照片。

但照片上的人非常好看,半透明的白衬衫穿在他的身上,简直就是即将上镜的存在。

“楚先生?楚先生?!”

楚辞听到喊声,茫然地抬头。

咨询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楚辞机械地抬手抹了一把,湿的,而且还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