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走了据说是校长的小姑娘以后，陈楚辞跟龙井两个人待在原地面面相觑。
信息量太大，他们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黑化后的副本内，建筑格局改变、师生身份倒置、课程内容改变……还有什么？
陈楚辞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了，原来自己的小队友姓龙，但究竟是哪个龙——等他回去让水故里查一查也就知道了——这不是什么大姓，应该人数不多，容易排查。
龙井尴尬地站在一旁，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被戳穿。
“抱歉就不必了。”陈楚辞摆了摆手，“我也没有完全相信你。”
他侧身盯着龙井，浅淡的琥珀色虹膜暗流涌动：“在这个游戏里，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正常的。比起这个，龙同学，你是否可以将你目前所知的信息都告诉我？”
龙井顿了一下：“你不怕我继续骗你？”
陈楚辞笑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见过的骗子比你见过的人都多。”
龙井：“……”
等等！所以说——大哥！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啊？
不管陈楚辞究竟经历了什么，龙井都选择暂时失忆先将眼下的黑化副本通关再说。
他之所以知道陈楚辞是黑化副本里的副校长，完全是因为刚刚从楼底下摸进来的时候遇到了宣传栏。
宣传栏里一排校优秀老师，其中就有陈楚辞。
杰出早期恋爱学青年，能撕作业就绝对不动笔写八级玩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鸡汤选手……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黑化副本的话，龙井还真有点想要来这个学校里报名学习。
但是很可惜，他不仅是在一个黑化副本里，而且还是这个黑化副本里挂科率最高的睡眠学老师。
在学校居高不下的挂科死亡率里，据说睡眠学就杀了一半的“学生”，比排行第二的早期恋爱基础学要多一倍。
陈楚辞：“……”
这个黑化副本简直有毒。
在经过充分的信息交换以后，龙井确认了一件事情，这个游戏原本的通关点应该是在“逃离学校”上，加分点是“获得赞美、认同、表扬”。
那么在副本黑化后，它就应该变成了：
“停留在学校里，让全部人都讨厌、嫌弃、仇恨自己。”
龙井从陈楚辞的眼睛里看到了诡异的微笑，那种微笑介于愉快与疯狂之间，简直跟不久之前的龙井本人如出一辙。
红毛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从办公室里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
他一边跑还一边不忘回头问龙井：“龙老师，你下节不是在我隔壁班上课吗？现在还不过去？待会就打铃了！”
龙井微微挑眉，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了枕头过来，他正好在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他偏过脸问了陈楚辞一句：“陈副校长，有兴趣跟我走一趟吗？”
陈楚辞看着他：“走。”
下课的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难以察觉的呼吸声能够证明这些“学生”还活着。
龙井两手空空地走进教室，第一时间就被所有“学生“都盯住了动向，在他们麻木冷漠的瞳仁里恶意如同烟雾般缭绕。
上课铃堪堪响起。
龙井扫视整个教室，吐声到：“上课。“
在例行的坐下与“老师不好“之后，有一名”学生“忽然间咧开嘴假笑着开口质问龙井：“老师，为什么陈校长也在这里？”
“为什么？”龙井毫不恐惧地重复了一遍“学生”的问题，其实他在迈入这间教室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这间教室里的全部“学生”其实都是原来的教官。
但是，他们脸上原本明目张胆的恶毒，此时此刻全部都被掩藏在了麻木之下，披着“无知”的面具，却像喷发前的火山一样随时都可能致人于死地。
龙井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那些时刻准备着暴起置他于死地的“学生”，反而走到了讲台底下，拿起了一个“学生”的课前准备——枕头。
“恕我直言，你们就打算用这个东西来通过睡眠学的课程？”
打头质问龙井的学生愣住了，连带着他脸上的青黑恶意都散去了两三分。
“啊？”
龙井还在继续：“睡眠学的核心是什么？是睡觉吗？”
“不是的。”
“睡眠学的核心是——无论在什么状态下都可以睡着！”龙井抓着那个枕头直接丢到了门外，正好砸了陈楚辞一脸，“所以，我现在要教会你们，现在！立刻！马上！就睡着的方法！”
“枕头？不需要的。”
“床？不需要的。”
“被子？不需要的！”
在龙井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不可避免地看向了把枕头一掌拍飞的陈楚辞，眼神非常热情，就好像主持人在看他能够让收视率提高三十倍的节目特邀嘉宾。
陈楚辞略感脊背发凉：“……你要做什么？”
龙井一把揪住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教官：“来，下面有请我们的睡眠学资深爱好着陈校长来为大家演示——大睡眠术！”
陈楚辞一脸懵逼。
说句实话，大概没有谁比他还没有上睡眠的资格了。
一天只需要睡两三个小时的人那能够叫人吗？那叫恶魔！
但是他还是按照龙井示意地那样走近了对方，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龙井非常满意陈楚辞配合的态度：“我亲爱的学生们，只要你的心中有床。那么，你无论是在天涯还是海角，都可以获得如同在床上一般的优秀睡眠。”
他说着，给陈楚辞让了一个位置。
“陈老师，请——”
陈楚辞还是不明白龙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直到……对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朝他眨了眨眼。
哦，明白了。
把人打晕就把人打晕，不要说什么“大睡眠术”，说得那么清新脱俗有内涵又没有人给你颁奖！
陈楚辞面无表情地打晕了整个教室的“学生”。
教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在这鼾声中，陈楚辞盯着跟在旁边的龙井，似乎是在重新审视自己的这位意外得来的新队友。
“你别这么看我，”龙井捡起一个枕头，垫在地上坐了下去，“我虽然缺乏睡眠，但是我不缺脑子。”
“虽然你之前没有说完，但是我也猜到了，这个副本黑化的原因应该是：有NPC死亡。”
“我已经知道在这个黑化副本里挂科就等于死亡了，那么我是不可能会去再次触发这个条件的，除非我疯了。”
陈楚辞不置可否地瞟过“学生”们桌板里的各种武器：“为什么？”
明明表面上看起来让副本黑化的话，龙井的任务加分项应该会更加容易获得。
龙井摇了摇头：“没有实践就没有资格妄下论断，我们工程学科上有一个很著名的例子——Titanic——如果我真的想要让副本再次黑化的话，会提前寻求有经验玩家的意见的。”
“你的做法是正确的。”陈楚辞颔首道，“副本黑化的极限是三次，超过三次就会造成副本湮灭。”
他抬起头望着龙井：“而每一次的副本黑化都会造成游戏难度的不同程度提升，让玩家完成任务的可能性降低。”
龙井敏锐地捕捉到了陈楚辞解释里的一个新名词。
“副本湮灭？”
陈楚辞的眼帘低垂，一时之间掩盖了全部的情绪。
“那不是正常玩家应该去的地方。”
龙井：“嗯？”
“副本湮灭以后，玩家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直接被能量乱流搅碎死亡，有百分之二十九的概率变成残缺个体进入附近副本，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被打入旧约方舟中心成为一名‘毁约者’，永远也无法脱离‘秘柜’。”
龙井习惯性地计算出了概率。
“还有百分之一呢？”
陈楚辞停顿了一秒也不知道是在犹豫什么。
“还有百分之零点九九的概率，会成为新诞生副本中的NPC。”
龙井：“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恐怖。”
陈楚辞：“你没有在旧方舟中心里待过，你当然不会明白。等你遇见的‘毁约者’多了，借着他们身上丝毫不加掩饰表现出来的恶意，你大概才能够明白方舟中心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方舟’从来都不是希望。”
在陈楚辞说出那一句话的瞬间，完全没有规律的铃声骤然响起，尤为刺耳的声音顿时令龙井浑身一颤。
不详的预感从心底涌出。
陈楚辞在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学生”们的苏醒，鼾声消失，教室里再次陷入了暗潮涌动的死寂。
“我感觉不太对。”
“学生”们就像死者苏生一般站了起来，睁开的眼睛里一片漆黑，死盯着还逗留在教室里的陈楚辞跟龙井，嘴角上扬到了耳根。
【当前任务进度：9.01/n。】
“老师，铃声响了哟，嘻嘻嘻……拖堂的老师，要接受惩罚！”
成年男子捏着嗓子装孩童的尖细声音顿时充斥了教室，他们抓着隐藏在桌板底下的武器，目光中的恶意呼之欲出。
陈楚辞的脸色难看，拍了一把龙井：“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