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蹦一跳的过去,父王把我抱在腿上,笑道:“父王最疼爱怀瑾!”
隔着酒席,看见母亲骄傲的笑脸,一回头又看见赵嘉肯定的对我点头,我吐了吐舌头表示得意,然而一眼瞄到坐在最后面的赵瑜,她眼神里的嫉妒几乎快飞了出来。
酒席结束后,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宫殿休息。我一回去就睡了,因为第二日一早还要去宗祠祭拜,这可是大场面,前面几年因为年纪小都是被人抱着去的,这回就得自己站两个小时了。
初一天上放晴,除夕宴的亲戚们又一齐聚在宗祠里,不过我注意到倡姬和她的儿女都没有出现,他们都是未入族谱的人,没有资格来这里祭天地拜祖宗。
在风中站了一上午,大家排着队给祖宗磕头,一直到中午才结束。中午又是一个大宴会,总之这几天就是各种宴会不断,到了初三,就轮到邯郸所有身份贵重的臣子们进宫和父王一起吃饭喝酒看歌舞。想到此,觉得自己形容的太精辟了,过节的活动就这三项。
君臣宴会只有王后和太子够资格参加,不过父王特意在赵嘉桌边又放了一张小桌把我也带上了,这顿饭就比前几天的宴会要严肃的多,大家说的玩笑话都是精心想了又想才说出来的。
找了一圈我看见了李徐,他坐在李牧将军后面,李牧离父王近,因而李徐一抬眼也发现了我,他穿的比平时都好,衣服很华贵的样子。他父亲旁边坐着他两个哥哥,那两人都随李牧,身上杀伐气息太重,还是李徐看的顺眼。
我溜达到李徐桌边,取笑:“李大哥,一段日子不见你都长胖了。”
李徐不自然的咳嗽一声,他想尽量让自己严肃一点,他说:“公主就别取笑下臣了。”
无趣!我撇嘴,前面李牧和他两个儿子都回头望了我们一眼,李牧冲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李徐就坐不住了,赶紧催我:“公主,你还是赶紧回去坐好吧。”
我百无聊赖的回去,有些意兴阑珊,赵嘉偏头过来偷偷问我:“是不是觉得不好玩?”
“好无趣哦。”
赵嘉用袖子挡着脸,笑道:“再忍一会就结束了,我也觉得好生没意思!”
那边王后咳嗽了一声,赵嘉立即端正坐好。我手支着头,看着下面的众位大臣们,心想不知韩国那边的风俗如何,此时张良是不也如同李徐一样坐在他父亲后面,他一定在偷偷喝酒吧。
过了初八,生活逐渐安静下来,再待半个月天我就要动身去齐国了,想想就觉得很开心。宫里能去的地方太少了,总不能天天去找赵嘉玩,那王后估计要不高兴了,得训斥我打扰他儿子学习。其他的夫人和兄弟姐妹,都不熟,以前就玩不到一块,现在更玩不到一块。每天的日子就是在母亲宫里看她绣花,或者和夏福跟时茂一块找找乐子。
生活啊,就是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组成的,开心不开心都是这么过下去,我坐在廊下,手里抱了个暖炉,像个老太太一样感叹:今天太阳不错。
我的心情时常跟着天气走,最喜欢的是灿烂的阳光,最讨厌的是下雨。不过想起有一次和张良雨夜喝茶,那次的气氛还是相当好的,不过并没有减少我对雨天的讨厌。这么悠闲了几日,我猛地想起浮先生布置的《六韬》还没背,于是准备临时抱佛脚用功。母亲见我终于拿起了书卷,亲自去厨房,指挥厨子做了一盘楚国的糕点给我。糕点甜腻腻的,不过很好吃,我吃完一盘之后,牙疼了。
“好吃也不能这么吃啊!”母亲念叨,欢娘在旁边用花椒给我涂牙齿,我张着嘴嗯嗯啊啊的答应着,母亲矛头就指向夏福,温柔的骂道:“你怎么也不看着公主一些?”
“关夏福什么事,那糕点可是你做的!”我舌头抵住牙床,似乎也没那么疼,于是赶紧让母亲去给我倒茶,转移一下她的火气。
吃了三天清淡,我的牙齿终于不痛了,这三天都憋在母亲这里,此时一得自由,我欢欢喜喜去找赵嘉玩去了。
“听说你这几天牙疼,好些没啊?”赵嘉问我。我摇摇头:“第二天就不疼了,我母亲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又请医师又开药的,弄的人人都知道我贪甜食牙疼了。”
赵嘉同情的看着我:“和我母后一样,上次我练箭不小心把手磨破了,她让我养了半个月才让我摸弓。怀瑾,你在稷下学宫有练过弓箭吗?你才这么小,怎么拉的开弓啊?”
“教我箭术的老师为我特制了一把小弓箭,”我有点得意:“我现在准头可好了,说不定比你还强呢!”
赵嘉不信:“咱俩比比?”
说着就拉着我去了花园,赵嘉平日都在这里练习,这儿还竖着十多个草靶子。靶子早被射的千疮百孔,一看就知道赵嘉平时有多用功。
赵嘉已经搬出了他常用的弓箭,是一把银弓,很华丽。待他看见夏福把我的那把小弓拿来过的时候,忍不住取笑:“你就用这个?看着也太……”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笑。我掂了掂手里的弓箭,现在已经十分适应它了,这是庆先生亲手打造的,轻巧便利,虽说丑了一点,但是中用就行了。
我们俩在园子里准备比弓箭,许多宫人都围了过来,园子里瞬间堵得水泄不通。赵嘉做了个手势,让我先请,我不客气搭箭拉弓,正中一个靶心。赵嘉有些意外,调笑:“看来怀瑾还是有点真功夫在身上的嘛,是哥哥小瞧你了。”
他说着却又退后了好几丈远,站在一块石头上,赵嘉平时看着斯文,此时一拉弓,眯着眼的样子,看着十分有杀气。他连发了三箭,箭箭都中靶心,宫人们都欢呼着窃窃私语。我有些不服气,也站到了他的位置,瞄准的时候发现位置确实是挺远的,又是一箭射出去,可惜只射到边上,离靶心还差了些距离。
赵嘉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肩:“不要丧气,你是姑娘家,力气小,能射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他回头对着四周的人挥挥手:“都散了吧,别围在这儿。”
我颇有些不服气,又搭上弓,正瞄着,看见倡姬带着赵瑜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公主。”倡姬屈膝行礼,赵瑜却是站着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想拜我还是不想拜赵嘉。赵嘉全然不当回事,见她们两来花园就失了兴致,想叫我换别处玩。
赵瑜站在最边上的一个靶子前面,我箭头换了个方向朝那边瞄准,倡姬吓了一跳,跪在地上问我:“大公主,这是做什么?”
迟迟没松弦,赵瑜似是被我吓住了,一动不敢动。赵嘉皱起眉,过来拉我胳膊:“你就是爱调皮,不玩了,去母后那里喝茶吧。”
“别动啊,我随时松手的,你一动我要是把你射伤了就不好了。”我觉得自己此刻有些邪恶,在这里吓唬小朋友。赵瑜干巴着嗓子:“你要是把我弄伤了,父王不会饶了你的。”
我笑了一声,我又没打算真把你怎么样,外面再怎么逞强,内心还是虚嘛。我将弓弦又拉开一点,胳膊觉得有些绷着了,我瞄着赵瑜脑袋边上的那个箭靶,笑道:“我练我的箭,谁叫你突然跑到靶子前面来了,你受伤是你运气不好,关我什么事?”
手一松,羽箭擦着赵瑜的脸颊穿出去,稳稳钉入靶心,赵瑜脚一软,坐在了地上。周围几个还没来得及走的宫人见到这一幕,纷纷低下头,然后瞬间脚底抹油溜了。
“下次见到太子,要知道行礼。”我把弓箭丢给夏福,夏福似乎也被我的举动惊呆了,不敢说话。倡姬把赵瑜抱在怀里,怯怯的看着我:“都是贱妾的错,没有教好瑜儿。”
“怀瑾,我们走吧。”赵嘉小声道,我点点头,又看了她们一眼,倡姬依然是胆怯不安的神情,赵瑜看着我眼里充满恐惧。随赵嘉走了一段路,我又回头,却看见倡姬的目光满是阴冷,她见我远远回头吃了一惊,慌忙低下头。
并没有去王后宫里,赵嘉把我带回他的书房,他不解的问我:“你很不喜欢她们吗?”
我摇摇头没说话,我并没有讨厌他们,相反我很佩服倡姬这样有手腕的女人。她能忍下在宫里所有的冷眼和嘲笑,却能在外表现的温和谦逊,能够这样隐忍她心里一定有更大的目标。或许是想求一个身份吧,从一个娼妓爬到现在的女人,绝不简单。
虽只见过几次,我对她或许不了解,但是基本判断还是有的。她就像一只蝎子,一直躲在阴冷的地方,天知道什么时候就出来蜇人了。我今天的举动,只是想告诉她,即使我常年不在赵王宫,她也应该明白我母亲是不能随意招惹的,因为她有我这样的女儿。
女人间的事情,我很了解,女人狠起来比什么都可怕。
那天之后我又留意了一下倡姬的消息,她并没有去父王告状,我心想这个女人还是很拎得清的。于是我挑了一些名贵的布料让时茂给她们送去,说我前几日无礼了,特意赔罪的。时茂回来说倡姬十分感动,接到布料时眼泪都掉了下来,说了很多感谢话让时茂转达给我。
晚上的时候,父王就来了,陪母亲吃过饭后单独把我叫到外面聊天,说倡姬对我很是感激,在他面前说了我好多好话。父王说着说着就感慨:倡姬命苦,一直在为他受委屈,生了孩子也只能养在外面,所有人都不喜欢她们,只有我这个女儿最贴心最善良,最懂父王的心。
从中得出结论:倡姬在父王心目中还是分量相当重的。当初把她们母子三人接进宫可是顶着宗室里的压力,又为了册封和大臣们吵架,最后各方压力之下册封只好不了了之。能让男人做到这一步,倡姬了不起。
不过倡姬能明白我的警告,这个女人也是相当聪明,册封和进族谱,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可恨我历史学的不好,能记住的人不太多,也不知道在史书是否有倡姬的记载。我脑海中能搜索到的知识十分贫瘠,早知道我应该把《史记》和《资治通鉴》背的滚瓜烂熟的。
时间虽过的慢,但好歹熬到启程去齐国的日子了,母亲和欢娘提前好几日就开始打点行装。她过去一年做了很多衣服给我,只是我长得比较快,现在全都穿不了了,正月里她又和欢娘赶制出七八件春衣给我,里面两件还有项伯的份。
这几天母亲是想起什么了就立即让人把东西添上,足足装了一车,包括腌好的各种肉干。出发前又拿了一件貂皮大裘给我拿上,我笑道:“都开春了,这貂裘就别带了。”
母亲絮絮叨叨:“倒春寒比冬天还冷,带着比不带强。”
如此收拾行装花了几日时间,我准备好一应物品之后就要出发了,这次没有去年出门那么浓重了。早已拜别父王和王后,他们两个是董事长和总经理,日理万机不会送我,这日就只有母亲和赵嘉前来相送。母亲是依依不舍,但已没了去年那么难过,又抓住时茂和夏福细细交代了好多事情。赵嘉是挺欢快的,他知道我是快乐的,不舍之情便没有那么浓,只是嘱咐我好好保重身体,来年给我做一把小金弓送给我。
马车摇晃起来,我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母亲、欢娘还有赵嘉,他们站在宫门口,我离他们越来越远,他们三最后变成了三个小黑点,我还在挥手。
李徐骑着马在队伍最前面,看见他我就觉得安心,让夏福拿装了羊奶的水囊给李徐送了一袋过去。时茂有些不乐意:“我们只带了三袋奶,路上会不够喝的。”
“你心疼啥啊,羊奶放几天就坏了,咱们仨也喝不了三袋啊。”水囊超级大,一袋奶能让马车里的三个人喝两天了。
夏福回来时带起帘子,就看见马上的李徐回头看着我点了点头,我冲他龇牙笑了一声,很不雅观,李徐满头黑线。
又是半个月的路程,日夜兼程赶到临淄已经是深夜了,城门紧闭我们只好在外面过夜。第二日清早,城门打开,我们递交符节后才得以入城。
府上寥寥数人,看着很是寂寞,我们一回来这栋宅子仿佛又重新唤醒了生机。我在院子里交代了几声,让夏福先回解忧楼,时茂打理府中琐事,李徐带着那一队人马回了后宅。交代完,我回屋补觉去了,一路颠簸,得睡个好几天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