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热闹非凡，等到子时，快散去的时候，绚烂的烟火球在天上炸开，将气氛再一次烘托到了极点。
凤昭颜负手走进小巷，避开人流的簇拥，身后两个小尾巴亦步亦趋。
柳栖儿扶着巷道的墙，脸上冷汗淋漓，修长的脖颈微微低垂，似乎有些吃不消继续走下去，微微口耑口气，他抬袖抹了把脸，余光自然而然的侧向衣着被鞭子划成几道，堪堪遮蔽身子的小奴隶。
烟花盛开落下的光华，将小奴隶的星眸映的格外流光溢彩。
柳栖儿吃惊的愣住，方才那一刹那，小奴隶的眼睛全然不似面对凤昭颜那样纯净而又惹人怜爱，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眷恋。
是错觉吗？
柳栖儿拍拍了额，失力的感觉让他的脑海格外混沌，哪还有什么心力去纠结这些。
柳栖儿侧过身子，背靠着墙，晃晃脑袋，浑身软绵绵的，既酸又疼，仅仅几个动作，这下似乎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
挣扎的撑住墙，阻止身子的下滑，柳栖儿羽睫微颤着抬眸，身子细颤着伸出手，想要向小奴隶呼救。
却不想映入眼帘的，不是小奴隶，而是不知何时走回来的凤昭颜。
颀长的身姿，贵气的风仪，以及眉眼一眼就难以让人忘怀的容颜。
她微蹙着眉，清冷的眸光略过自己伸出的手。
柳栖儿气息微滞，脸色都憋红了，就在那一瞬间，窘迫蔓延上心头，僵着动作，急着将手收回来。
过于激烈的一撤，导致手肘撞在墙上，闷闷的一声响，生疼生疼的，柳栖儿眼睛里不自觉的泛上泪花，却是不敢叫疼，咬着牙，勉强的挺直脊背，挤出一个笑。
“凤……凤女君”
凤昭颜眸色淡淡，看着人，也不说话，身后小奴隶却是脸色一阴，靠近她，两指扯了扯凤昭颜衣袖，而后一步站在她身侧，仰头露出了个轻笑。
“也好。”
凤昭颜抬手抽回被他拉住的衣袖，垂眸似乎一早便料到小奴隶会自告奋勇的这一幕，仅仅是冲着他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又走在了前头。
小奴隶幽怨的凝了眼她的背影，转而一脸稚气的看向柳栖儿，架起了他的胳膊，一反给人羸弱的印象，步子迈的似乎一点儿也不吃力，几乎是拖着稍高他一些的柳栖儿，却在稍暗的拐角处，才磕绊的像是使劲力气了的样子，时不时撞上一些障碍物。
柳栖儿忍不住的闷哼，只是在光亮处，看到小奴隶看过来的自责眼神，又禁不住歉疚，贝齿紧咬，冷汗淋漓的再一次咽下几乎快涌出口的痛呼。
三人走着，再一次过到一个黑暗拐角，小奴隶眼睛里划过丝幽光，步子打个趔趄，像是看的到一样，冲着一个能撞上柳栖儿面门，足以毁他容貌的凸起墙砖摔过去。
两人失去平衡刹那，柳栖儿眼睛瞪大，虽看不清，却有种莫名的恐慌袭上心头，下意识挥舞空闲的左手，想要扶住墙体，稳住身子。
可是这个企图被身侧人打断，小奴隶竟然握住了他欲扶的手腕，似乎想要将他拉回去，可是他的力气似乎又小了起来。
柳栖儿摔下的力道生生扯动小奴隶，一下撞在一起，柳栖儿被碰的又恢复了先前的境况，甚至撞去的力道更大了。
心砰砰跳的厉害，柳栖儿在距离几寸的地方，借着天空一下又炸开的烟花球落下的一瞬光亮，看清了那石更而尖锐的墙砖，完好的另一半侧脸花容失色，下意识闭上眼，僵硬了身子。
片刻过去，心跳失衡未止，不知撞上的是什么，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倒感到了一丝温暖与柔软。
柳栖儿后知后觉的张开眸，黑暗里，惊觉出手的是凤昭颜，还未来得及答谢。
便听见头顶她说话的声音。
“哑奴。”
凤昭颜收回手，负在身后，静静的开口，拐角里逼仄的空间，这一声仿佛近乎温柔。
哑奴站直身子，松开了手，星眸微眨，讨好的再一次扯住了凤昭颜衣袖，手拍拍脑门，清晰的两声，似乎在说自己错了。
凤昭颜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一脸淡漠的再一次抽回袖子，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带着一丝警告。
回转身子迈入了热闹的街巷。
哑奴星眸闪过丝受伤，既而扶住人，老实的跟上去，黏的只落后一步，像是生怕慢了，就会被甩掉似的，小指时不时的去勾她临风微扬的袖摆。
直到挤开人群，终于回到百花居。
哑奴缩手缩脚的站在凤昭颜面前，抱着几乎快要裸露的双臂，可怜兮兮的垂眸，一侧勉强没有歪倒的柳栖儿反倒显得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
凤昭颜看了眼早候下的侍卫，侍卫执剑揖手，走到柳栖儿身侧，将剑柄递到了他眼前，示意他扶上。
长廊花间明亮的烛光里，柳栖儿捂着月中月长的左脸，在凤昭颜看过来的刹那，低垂下头，任由乌发遮挡视线，手抓住侍卫递上的剑柄，匆匆转过身。
无声的几息光景，柳栖儿难堪到了极致，郎君爱俏，他再如何，也是爱惜容颜的。
绝不是因为是在她的面前。
凤昭颜眸光微动，却没有注目太久，一瞬便收回来，落在楚楚可怜，带着鞭伤，又衣衫撕裂的瘦小身影上，伸指抬起了他的下巴。
“被.拐.卖？”
凤昭颜带着声嗤笑，垂眸看着可怜巴巴点点下巴的瘦小身影，微压眉梢，“几个三教九流，你若输给她们，岂不是贻笑大方？”
哑奴星眸微动，顷刻眼尾沁出两滴晶莹的泪，懵懂而又纯真的眼神划过丝疑惑，扯住了凤昭颜的衣袖，指尖触在上头，徐徐滑动。
哑奴很听话。
松开指尖，唇角微弯，哑奴微眨眨眼，再次露出个讨好的笑，没有跟上来，也没有出现在马车周围，更没有随便用毒杀人。
是昭颜带哑奴回来的。
花丛里，两人站着，哑奴的小心思没有丝毫避讳，星眸里满是喜悦。
百花居外，与凤昭颜失散的落单帝卿却是凝着此时也回到百花居，却你侬我侬，旁若无人恩爱的江桐月与柳砚儿两人，戴着幂篱，一下转身，气势凌人的给了二人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