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您看儿臣穿这身婚服是不是很美？”
娇娇俏俏的美人嫩生生的站在妆衣镜前，笑意款款，眉眼明媚，大红喜裳绕着纤细的腰肢旋出一个绚丽的弧度，翩翩曳地，极艳极媚，浑然似雍容的牡丹绽放在春日最艳丽的春光之下，灼目耀眼，令百花都为之黯然失色。
凤君扶了下额，视若珍宝的嫡子出落的如此极盛颜色，叫人望一眼都难以忘怀，作为君父，自然欣慰，可偏生性子不随自己，看上了那分明冷情冷性的凤昭颜，为她竟然……
凤君眸底隐痛失望之色难掩，将茶盏搁在红木案上，属实难以觉出几分欢喜。
“殿下容颜自然是举世无双。”
玉屏前，站立着几个宫侍，为首的青巧两手揖在腹前，看出主子此时的郁闷与不悦，张口便乖觉的奉承。
“爹爹，青巧这嘴可真甜，不怪爹爹素日最器重他。”
慕言衡眼角嫣然一抹霞色，顿时眉梢春色无限，提溜着大红喜裳下摆，欢喜的小跑到凤君眼前，蹲下身，两手交叠下巴一搁，依在他的膝前，抬着双晶亮亮，满是喜色，乌曜石一样澄净的眼眸，像猫儿似的全然依赖。
“爹爹，衡儿错了，等衡儿与凤昭颜完婚，衡儿再也不惹爹爹生气了，爹爹，君父……您就原谅衡儿吧。”
慕言衡俏皮的眨眨眼，这样讨饶哄人的手段，他自幼时耳濡目染，每每爹爹都被他哄的眉眼舒展，一脸宠溺的摸摸他的发顶，笑骂他鬼灵精。
这回，想来也是如此。
帝卿歪着脑袋，眸子微弯。
凤君将手搁在他的发顶，一如既往的摸了摸，只是唇角抿着，眸底沉沉，“衡儿若是受了委屈，不必忍着，一切有君父与你母皇为你撑腰。”
慕言衡欢喜的应了，扑进君父的怀里，嬉笑，“君父，凤昭颜欺负不了衡儿，若是她敢给衡儿委屈受，儿臣定然请君父做主，好好责罚于她，不过……君父可不能下手太重啊，不然衡儿会心疼的。”
伺候在旁的青巧心里一咯噔，小心瞧了眼主子神色，果然难看了几分，当下便走过去打断撒着娇的帝卿，道，“殿下这几日养伤，不是一直催促着要瞧瞧婚殿里的布置？现下都备妥了，只等殿下去过目呢。”
慕言衡登时羞的两侧颊腮飞红，扭捏的微低下额，“爹爹，那儿臣……这就告退了。”
凤君轻压眉梢，挥挥手，属实是瞧不下他捧在手心宠溺大的宝贝嫡子如此为了一个凤昭颜，纡尊降贵的模样，只能眼不见心不烦，点头允他去瞧。
慕言衡喜的急急一礼，绣着金丝的红色长袖仿如花绽，翩翩扬起，纤细的腰肢扭转，轻盈盈的似蝶舞一般，冲着殿外而去。
凤君只觉得眉心直跳，扶着额，就连头都有些疼起来了，“都备下了么？”
青巧低眉，揖手在腹前，忙应道，“都已备下，只在鸯壶里下了断欲的药，三年以内，凤昭颜便是有心，也碰不得殿下。”
凤君这才稍觉心里堵的气稍顺了些，勉强的摁了摁眉心，“去请太医，本君头疾犯了。”
青巧眉梢微动，忙吩咐宫侍点起宁神香，福礼后退了出去。
夜幕降临，朝凰殿遍布红绸，笙乐悠扬，罄声庄严，大殿里大大的喜字占据了龙凤呈祥壁画的中央，宫灯点的明亮，将站在席间伺候的宫侍，侍卫都照的脸色通红起来。
只是虽为喜宴，却并不喜庆，各处点缀的红色在莫名的气氛下，显得刺目又碍眼。
明耀帝板着张脸坐在最上首的席上，凤君姗姗来迟，福了一礼，明耀帝抬手虚扶了一把，脸色稍缓了些，只是仍旧带着些许僵硬，在凤君看来，这是帝王为他在隐忍这一切，不禁露出了一抹隐隐的笑意。
“陛下，时辰到了。”
明耀帝微颔首，一侧司仪揖手，展开手中红帛，开始唱诵祝祷之词，洋洋洒洒一大段，愣是半炷香都未念完。
殿外，帝卿戴着龙凤相戏的红绣喜帕，心焦极了，时不时的侧头看向身侧，望着那双红履婚靴，眸间喜色压抑不住。
他真想看看凤昭颜穿喜服是什么样啊，她的脸上会是什么神情，会有那么一丝丝像他一样的欢喜吗？
会吗？会吧。
她毕竟娶到的是明耀最尊贵的帝卿，比那个许清临不知好了要多少。
凤昭颜该是欢喜才是。
慕言衡不知不觉间挪动了步子，一步一步，身后的宫侍露出难色，想要劝阻，可身为奴侍，主子是不会有错的，谁都怕得罪高贵又矜傲的帝卿。
明言，只会丢了自己在朝凰殿的差事，甚至没了性命。
终于，在宫侍，侍卫们若有若无，隐秘各异的眼神里，帝卿堂而皇之的站到了凤昭颜身侧，袖袍相连，红裳与红服出奇的透着莫名缱绻的意味。
慕言衡微掩唇，窃喜的想要再挨近些，一点一点，试探着将指尖伸过去，去贴近凤昭颜柔韧有力，而又让他感觉到十分异样温暖的掌心，他想和她十指相扣，感受那种交叉进指缝，那种似相濡以沫般恬静的悸动，仿佛亘古长存的星河，璀璨而又静谧深远。
帝卿的心咚咚的跳的越来越响，脸颊也越来越烫，就在即将碰触到凤昭颜的刹那，红绣喜帕下那双红履婚靴却突然退出了视线之外。
慕言衡扑空了。
顷刻的喜悦，失落交替的太快，身子瞬息间失去平衡，只听珠嬛琳琅清音杂乱，撞击在一起，慕言衡脑海一空，下意识的伸出手，他透过一片红色，望着那处她站的地方。
心下失措的呼喊她的名字。
凤昭颜……凤昭颜，凤昭颜……
慕言衡满心期冀，却在这一瞬间，听见了一声轻而不屑的嗤笑，他愣愣的呆住，有一种尖锐的疼痛在心底麻木蔓延。
眸间湿润起来，眼睛一刹那酸涩的难受。
慕言衡的自尊在这一刻再一次摔的稀碎。
凤昭颜……就那么讨厌他吗？
一切的情愫短暂而又转换的极快，慕言衡尝到了什么叫绝望的滋味，阖上了眼。
只是预想中的狼狈并没有出现，在一片黑暗里，慕言衡觉得腰身一紧，被人拥在了怀抱里，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松开了手，退了开去。
帝卿睁开眼，再也顾不上什么吉不吉利，指尖挑起红绣喜帕一角，眸光定在一人身上，从那双红履婚靴移到了她的脸上。
“凤……凤昭颜”
慕言衡头一次笑的有些傻气，眼角红红的，又是哭又是笑。
“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
“不会什么”，凤昭颜侧眸，漆黑的眸子乌沉沉的不见一点喜色。
可慕言衡就是欢喜极了，顶着红绣喜帕，像是以往生辰宴在母皇，君父那讨到了最好的赏赐那样，满心的被人宠溺着的感觉。
凤昭颜余光淡淡划过，侧脸在八角宫灯下模糊的看不清神色。
“殿下，臣不喜欢被人这么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