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白修明却很开心,他笑着说:“真好,我家真真不用守寡了。”
在他的心中,原本为了妹妹守寡可能嫁不出去的事情担心了好久,还埋怨了萧令迟一阵,这造反的时候早不早晚不晚的,就不能等他妹妹嫁了再反吗,那个时候自家妹妹好歹是当过皇后的人,光是地位就不一样了。
如今,这名声......南阳那边多年不管事的族老都写信过来“问候”了。
当然,他可是真心疼爱自家妹妹的,不管妹妹名声如何都不会改变。
好在现在事情有了新的变化,阿迟坚定地要娶真真,他简直是乐见其成。
与阿迟交好数年,人品上他可是可以拍着胸脯打包票的,阿迟在男女之事上绝对是个好男人。
从不拈花惹草,也没有什么红颜知己,因着自己孤身一人在皇都生活多年,房中连长辈安排的丫头都没有。
妹妹这一入宫,说不定就是独宠啊!
白修明心中万分满意。
白真真却是有苦难言。
她还真是被他们萧家这几位帝王安排地明明白白......
在南裬国的皇帝还是先先皇,也就是钦孝帝的父皇敦正帝的时候,才七岁的她跟着姑姑在宫中玩耍,被直接一句话,口头上指给了钦孝帝当皇后;
这一句话,使得她十几年如一日往宫中去,学礼受诲、还兼着半个太子伴读。
后来,钦孝帝出了孝期,秉着先皇的口谕立她为后;
也算是青梅竹马、意料之中。
结果,偏偏冒出一个萧令迟,跟专门克她的煞星一样,让她被人耻笑、编排不说,还要打破她愉快、悠闲的生活,让她入后宫,就为了给他修房子!
她心中好似有一把怒火要冉冉烧起。
直到晚膳时分,白真真还没有晃过神。
刚刚她回到自己院子的路上,发现原本府中置办的用于冥婚的白布条已然扯了下来。
而自己的院中更是直接出现了几箱母亲刚刚命抬来的添妆,一大家子人竟是就这样毫无芥蒂地开始准备起她的“新婚事”。
这效率有点太高了吧......
“真真,陛下诏你明日进宫,商议一下......后宫修缮的事宜。”桌上,白家大郎白修贤,白真真的大哥这样说起。
白家一向是全家人一同用饭的,因着人口不多,白氏夫妇对待儿女也不是那样严肃苛责的态度,在用饭的规矩上也没有那么大。
饭桌上,偶尔也会提一些有必要大家一起知道一下的公事。
白家大郎二十有余,已经成亲,白真真的大嫂岑氏也出身于南阳数得上的世家,岑氏与白真真不同,她在家族一众女儿中并不出彩,只不过占着一个嫡出的身份,才作为两族交好的见证嫁了过来。
岑氏本人性格木讷,没什么话,分内的事情做的极好,规矩以外的事情碰都不碰。
此时,她却是很难得的在自己夫君提及此事的时候,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白真真,目光中满含担忧。
白真真听到萧令迟诏她进宫,一瞬间感觉脑仁疼,登时皱了下眉头。
使唤她劳心劳力不够,还要亲自面见指挥......
但是当着全家人的面子,她不好反应太过强烈,敛下心中的不快,平静地应着:“知道了,大哥。刚好明日我一同去看望姑母。”
众人看她虽有不悦,却并没有直接拒绝,放下心来。
只有岑氏,担忧之色愈加强烈,她低着头用膳,却心事重重。
饭桌上,再没有提及其他的话题。
虽然今日朝堂之上发生了那样大的事情,但是为了不让白真真感到面上难堪,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未提起此事。
只是,家人们会保护她的脸面,外面的人却不会顾忌这些了......
次日一早,白真真就开始收拾起来,着宫装,上花钿,精细无比。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品阶,着封五百户的县主,一应形制也自是按照县主的规矩来的。
这些她都很熟悉了。
十几年来,每日清晨皆是如此。
只没想到,刚休息了两日,再晨起,竟会有些困意。
“呼”白真真深呼吸,压下窜进鼻尖想要打出的哈欠,顿时泪珠盈眶。
白皙的雪肌面容上,一双微红泛有泪花的眼眸,星星闪闪,实在惹人怜爱。
让给她梳妆的池心都忍不住感叹几声:姑娘生的真好。
她生得本身是娇嫩显幼的样貌,为显端庄贵气,原本上的是极精致的妆容,此刻竟都有些配不上她的姿色。
“若是姑娘不施粉黛,只会更美。”池心这样讲,没有一点阿谀奉承的意思。
白真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以为然地忖忖鼻子。
都是身外之物啊,若是能用这些,换她此生不必早起,她定是极愿意的~~
未见过光明的人,本可以忍受黑暗;
未睡过懒觉的人,本也能按时早起......
萧令迟身为皇帝诏她入宫,要商议后宫修缮的事情,即是正事,那按照规矩自该早朝后觐见。
但早朝的时间并不是固定的,按照每日事务的多少,结束的有早有晚。
当帝王的是不可能提前通知她的,所以,她得在早朝开始的时候就去宫中候着,随时等待召见。
马车缓缓驶入宫中。
今日的朝堂之上,百官也皆已站定。
皇帝萧令迟在侧殿对着铜镜,理理身上尚衣司新赶制的龙袍,他低声问身侧内侍:“白真真,进宫没有?”
内侍上前:“已经来了,先往太后娘娘那边请安去了,应该不会耽误太久,就会回掌乾殿候着。”
“嗯。”萧令迟点点头,大步一迈,往朝正殿正殿而去。
“陛下驾到——”内侍高呼。
群臣皆叩地而拜:“恭迎陛下,陛下万安——”
“各位请起吧,”萧令迟在龙椅上坐定,喊众人起身,他环视一圈,随即又道:“今日朕无甚要事,各位有事启,无事退吧。”
他一句话出口,众臣意外又不意外的愣住了。
意外是因为,接连几天的超长时间早朝,他们已经习惯,今日看这架势居然可以早早结束;不意外的是,萧令迟自打执政已来,各种挑战他们底线的决定都做了,他现在怎么做,都不令人意外了。
对于群臣而言,这是一个捉摸不定的陛下。
但对于百姓而言,萧令迟一经上任,就着手正事,弊政该去去,新政该议议,这也是一个很负责任的帝王了。
几天折腾下来,确实该处理的都处理了,除却一些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没有什么事可启了。
况且,众臣听话听音,知道陛下想快速结束早朝,又有谁会没脑子此时进言呢,小事就放到朝后单独奏请就好了。
众臣无人启奏。
内侍遂在萧令迟的示意下,上前再次高呼:“退朝——”。
“恭送陛下——”众臣退。
走出正殿的萧令迟在退出朝正殿的时候,经过侧殿还特意又照了一下铜镜。
仔细看去,他面上又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慌张,隐藏地很深。
萧令迟所居的掌乾殿就在朝正殿后,两殿相邻。
掌乾殿即接前朝又接后宫。
他阔步而回,没多会儿就到了。
不意外地碰上了刚从太后那里过来的白真真。
白真真刚到殿外,还在想着姑母刚刚交代的话,乍看到一身龙袍的萧令迟,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算起来,她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在先皇册后的那个中秋宫宴上,当时太多人围着她恭贺,她只略略扫了几眼,萧令迟作为南晋王世子,一身白袍坐在一堆世子里面并不引人注意。
今日望过去,倒是与印象里大有不同了,绣着暗金色龙纹的袍子衬地贵气十分,他的周身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致使身后跟着一群宫人头垂得极低。
姑母就在刚才还耳提面命地交代她,在这个新帝面前一定要谨慎行事,此人杀伐果决,冷冽孤傲,能隐忍多年未被人发觉,绝非等闲之辈。
果真如此......
“县主,见到陛下该行大礼。”萧令迟身后的内侍,见白真真好像晃神般只微微福身,出言提醒道。
他本是好心,叫的也是带品阶的尊称。
但萧令迟却是声音一冷:“退下!”
面上明显有些不悦。
白真真惊觉,她向后退一步,再行大礼。
内侍提醒的没错,她居然也会犯失仪这种错误,以前可从未有过。
“陛下万安,臣女白真真奉命觐见。”
“起来吧,进来坐下再说。”萧令迟收起冷冽,温声回她,而后,先一步进入掌乾殿。
白真真起身,脑中给自己下一道警钟:可不能再习惯于近日里的松懈,打起精神,看看这个萧令迟到底想做什么。
掌乾殿中。
香炉烟萦,檀香微软。
用于偶尔接待朝臣的书房中,只有简单一张案几和殿中央的香炉,除却接入墙壁的书架,一应摆设都已换过了。
倒是没了原先的富丽堂皇,多了几分书卷气。
萧令迟背手立于书案后,等内侍奉茶完,屏退左右。
殿中只剩二人,一时之间,白真真竟感觉气氛有些紧张。
茶水倒入茶盏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平静。
萧令迟执起内侍奉上的茶壶,轻轻斜过,他的面前两只茶盏,皆已满上。
为什么是两只茶盏?
白真真注视着他的动作思索,总不能一只是给她的吧?
“过来看看,”萧令迟打断她的思绪,轻言出声。
他展开案几上一卷明黄色缠红线的布帛,唤她上前。
白真真一看那布帛的皮子就知道是什么,她再熟悉不过,月余前刚拿到过一份的,册后诏书。
只有册后的诏书才会在布帛外缠红丝,图一吉祥。
布帛缓缓展开,上面苍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