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实验室。
加奈两手抱臂站在窗前，黝黑的瞳孔盯着楼下正在收拾残局的一众警察，思绪却跑到了刚才景光和伊达两人表现出来的生疏模样。
她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疑惑，眉心轻蹙正想细想其中关键时，景光走到她身侧，视线往楼下忙碌的警察瞥了一眼，伸手把刚泡好的甜牛奶递给她：
“在想什么？奈奈。”
“你。”
话刚出口，她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不自觉地挺了挺脊背，偏头瞥了他一眼，状似从容地接过男人手中的甜牛奶：
“…不去帮伊达警官么？”
“我现在是你的保镖，不是警察呢，奈奈。”
“哦。”
她眉梢微微扬起，语调平淡，好似对男人的话语有些漫不经心，偏过脑袋抿了抿嘴角又补了一句：
“临时的而已。”
“唔…虽然是临时的，但要是放着本职工作不做，会被奈奈扣工资的吧？我还欠着奈奈六十几万日元呢！”
她表情僵了一下，下意识把手伸进兜里摸了摸那本黑色小本。
已经扣过了！
心里回了一句，她眨巴眨巴眼，转过身面向景光，微扬起下巴：
“你和伊达警官…”
话刚起了一个头，合金大门“嗤”的一声响。
她停下未完的话，循声看去。
石川站在大门外，赧然地搓了搓手，欲言又止地看向加奈，一副想进来又不知道该不该进来的模样。
加奈收回目光，就跟没看到石川一般，端着甜牛奶不紧不慢地走回座位坐下：
“你应该知道今天才第二天而已。”
石川脸上涨得通红，犹豫了几秒走到她面前：
“我…原液是在我手中出的问题，我想…”
“哦，那你说说是出的什么问题。”
“我没有做好记录…”
“你不是认识到了问题所在才来的吧？机会给过你了，呵，没想到你现在连说实话的勇气都没了，真当我好骗啊？等下麻烦你可以主动退出我的实验室。”
加奈一听对方的话，就明白这人肯定没有好好看过她的论文，既然这样，他们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她清脆的声音带出了一丝不屑，石川愣了下，过了好一会，才嘴唇动了动：
“我就是想要弥补我的过错…”
“可你连错在哪里都不知道，不是么？”
加奈神情越发不耐，把手里的甜牛奶往桌子上一放，转头看向景光：“保镖先生发挥下你的作用，不然明天的工资我也给你扣了。”
明天的工资？
也？
景光打着问号的眼眸看了一眼加奈，正要抬脚走向两人时，石川好似领悟到了什么突然冲着加奈鞠躬大声道歉：
“真的很抱歉，我父亲希望我能得到您的谅解，让我可以继续跟着您学习，因为…”
他有些难以启齿，憋着气过了好几秒，眼一闭：
“因为您手上评职称的名额。”
“名额？你和中谷不会都是冲着名额来的吧？”
加奈眨巴几下眼，恍然大悟，偏过脑袋冲着景光喊到：
“把人给我丢出去！现在！”
景光眸光微闪，心里默默念了一声石川雄的名字，暗藏锐利的视线打量了一下弯着腰的石川。
他走到石川身边，伸手按在他的肩头，把人扶正，语调温和地开口：
“抱歉了，石川先生。”
“等等。”
石川呆了一下，猛地回过神，伸手想要推开按在肩上的手，难以置信地提高分贝：
“既然不是这个问题，难道真的是因为我们说你被甩了才…嘶！”
话还没说完，景光手上微微用力，石川疼得神色扭曲了一瞬。
“请不要在实验室大声喧哗。”
景光和煦地笑了笑，按着石川刚想把人带出实验室，刚关上没多久的大门又“嗤”的一下打开了。
他偏过头瞄了一眼。
目暮警官带着高木和中谷神情严肃地走了进来。
他眉心微蹙，正要开口询问，中谷突然越过目暮警官和高木，抬手指向石川，语气激动：“他就是石川，就是那个女人的男朋友。”
石川神色有些茫然，看着中谷嘴唇动了几下没出声，目暮警官走到石川身边，视线在他肩上顿了顿，扭头看向景光：“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我的实验室，我让我的保镖把我不想见的人丢出去，有什么不对的么？”
景光还没答话，加奈脊背往椅背上一靠，两手环胸，微扬起下巴：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知道的我都说过了，你们可以根据监控确定我的说辞有没有问题。”
“我们已经对照过监控，小田切女士的笔录没有任何问题。”
目暮警官点头答了一句，收回看向景光的视线，目光在加奈和石川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石川身上：
“这次过来我们是来找石川先生的，你认识这位女士么？”
他边说边从兜里拿出几张照片，几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顺着他手里的照片投向桌面。
第一张是被害者面目全非蜷缩在后备厢的全身照，后面几张是被害人比较有特征的局部特写照。
一张张照片依次在桌面上摊开，实验室陷入一片寂静。
目暮警官环视了一圈几人的表情，把最后一张手部的特写照片推到石川面前，语气严肃：“被害人食指上的戒指，你认识么？”
石川没有说话，双眼直勾勾看着那张手部照片，整个人好像彻底呆住了一样：
“怎么…怎么可能是美衣？不可能，不可能会是她！”
“美衣？石川先生确定死者就是你的女友三田美衣么？”
目暮警官语气十分严肃，石川对目暮警官的话恍若未闻，颤抖的手一把拿起桌上的其他照片：
“她昨天晚上不是走了么，怎么可能会是她...等等！不对！”
石川好似发现了新大陆，呼吸急促地抽出那张全身照摆在目暮警官面前：
“这个不是美衣，绝对不是！昨天美衣来找我，吃饭的时候她不下心把衣服弄脏了，她没带换洗的衣服，穿得是我的衣服，我的衣服！
可这人身上穿得是裙子，不是我的，她不是美衣，是不是？”
他的眼神带着希冀，好似在祈求目暮警官的认同。
目暮警官沉默了片刻：“你最后见到她时，她穿的是什么？”
“白色衬衣，黑色长裤。”
他这话一落，景光眼神一凛，想到了当时出现在实验室外的那个鬼祟人影。
虽然当时因为鸭舌帽遮挡的关系，他并没有看清对方的模样，但那件不合身的白色衬衣在灯光的照射下十分明显！
他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了一下桌上的每一张照片，视线在其中一张颈部致命伤的照片上停留了一会，皱眉抬眼扫了石川和中谷几眼，最后看向石川：
“你最后见三田小姐是什么时候，现在还能联系上她么？”
“对！电话！电话！”
石川好似被一言惊醒一般，手上的照片“唰”的一下全掉落在地，两手抖着从兜里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手机那一端只有机械的“嘟嘟”声。
“不可能！”
石川一脸慌乱地又拨一次电话，机械的“嘟嘟”声再一次从开着免提的手机里传出，中谷忽的嗤笑一声，意味深长地开口：
“你也说了，三田小姐是昨天来的。以往哪怕你一直在实验室忙得抽不出时间，她也会在研究所等你好几天，可这一次我们可是被赶出实验室三天，这三天她居然刚来就走，可真快呢。”
“你什么意思？”
石川通红着眼，猛地扭头看向中谷。
中谷摊了摊手：“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呢，我只是对着警察如实反应情况而已，何况，我昨天离开时的确看到了你和三田小姐吵架了，不是么？”
“吵架？石川先生你和三田小姐吵架了么？”
目暮警官刚提出疑问，石川手中的手机突然被接通。
听到手机里传出轻微的杂音，众人精神一振，石川迫不及待地开口：“美衣，美衣你在...”
“美衣？三田美衣？请问你是谁？我是...”
“伊达，我是目暮。“
听到手机里传来伊达航的声音，目暮从呆立在原地的石川手中拿过手机：
“你那里现在什么情况？”
“虽然还没找到第一案发现场，但如果这手机真是三田美衣的话，那这车里带血的男士衣服，很值得怀疑啊。”
目暮警官看了眼石川问道：“男士衣服…白色衬衣，黑色长裤？”
“对...”
伊达航刚开口，景光眼底暗藏一抹锐利，不着痕迹地看向中谷和石川，语气有着些许微妙：
“伊达警官，被害人的衣服里除了手机还有其他能辨别身份的物品么？“
“其他，我看看。”
伊达话音停了几秒：
“一块绣着石川的手帕，几张纸币和一枚硬币就这些。”
“美衣…怎么真的会是美衣…”
石川掩面而泣，忽的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目暮警官：
“硬币，美衣身上不可能有硬币的，是凶手的，一定是凶手的！”
景光视线从中谷的手上划到石川脸上，语气沉稳：“你确定三田小姐身上没有硬币？”
“当然！”石川急切着想让大家相信他，语速又急又重：
“美衣喜欢穿那些修身的裙子，她觉得那些硬币藏在身上又沉又不好看，只要是找零回来的硬币，她要么是塞进手包里要么是直接塞我兜里，根本不会放在身上。”
“可她当时穿的是你的衣服，也许是觉得塞一枚硬币没什么，或者你的衣服里原本就有硬币是你忘记了？”
高木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向石川询问了一句，石川情绪激动地一拍桌子：
“不可能，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就抱怨研究所隔壁的便利店又找了她一堆硬币，当时她就把硬币都塞我兜里了，她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硬币！既然她是死在研究所里的，那…那枚硬币肯定是凶手留下的！”
“这些都只是你一个人说的，事实情况什么样谁知道呢？”
中谷突然插了一句话，石川猛地扭头看他：“我没有撒谎！”
“你是她的男朋友，她有没有离开研究所你是真的不知道么？而且昨天我离开时你的确是和三田小姐吵得很凶不是么？”
“行了！你们两人先和我去做一个笔录。”
目暮警官声音一沉，对着石川比了一个到此为止的手势，拦住了他想要争辩的话，对着手机继续说道：
“伊达，你让人带衣服回去匹配下死者的DNA，佐藤应该也快从三田美衣的住处取回DNA样本了，到时都和死者做个比对，确定下死者身份。”
“好！”伊达航应了一声：“这车的车牌号我已经让人去调查了，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
话音刚落，目暮警官还没来得及应答，加奈指尖敲了几下键盘：
“如果是停在研究所里的车，你把车牌号报给我，我的权限可以进入系统直接查看。”
目暮警官双眼一亮：“伊达，车牌号。”
“绿台31-6958，是一辆黑色的...”
"中谷裕介！"
伊达航的话还没说完，石川大喊一声凶狠地想要扑向中谷，景光眼眸一厉，抬手一把按住他的肩把人摁在桌面上：
“如果在实验室内打架，会让加奈小姐很困扰呢，石川先生。”
“放开我！放开！那是中谷的车，他是凶手！他肯定就是凶手！”
众人视线瞬间聚焦在中谷身上，中谷慌乱地连退数步，摆手：
“不是，不是我！“
“真是吵死了！”
加奈不耐烦地开口，黝黑的瞳孔从石川转到中谷：
“你不是应该在家反思三天么，为什么会出现在研究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