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
明虞忧郁地抬头:“如今是几日了?”
小翠答:“三月二十七,对了小姐,现在侯府里已经换了新门房,以前那批侯爷亲卫已经撤下了,我觉得,我们可以……”
开这个口的时候小翠自己都恍惚了一下——毕竟一个月之前,她还是那个明虞要出门时拉着劝阻的人,没有想到,世事难料,现在竟然要轮到她来倒劝自家小姐了。
明虞道:“你以为我没试过么?”
小翠:“?”
只听明虞咬牙切齿道:“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专门叮嘱过这些门房和侍卫,现在他们一个个都认得我,一看是我,说什么都不放我出去。”
小翠只得鼓励道:“但小姐,我们的努力也不是没有成效啊——之前咱们不就说动过夫人,后院里的姨娘每一旬就有两次派下人出去的机会吗?”
——前面提到,现在镇武侯府后门把守森严,但凡出入者手上必有特批出门条,这里说的两次机会,就是说,每个姨娘每一旬手里都能拿到两张给她们院子里的出门条。
毕竟侯府再大也比不过一个京城,这些姨娘想差下人买外面的吃食,或者给家里送个信,这之类的需求,总不能全部都禁止掉,所以在明虞骚扰满三天以后,岑归澜就加了这么个规矩下去。
其实按理说,有这么个拿条子的机会,就已经增加了明虞溜出去的可能——但明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像她这个院子受到了特别的监视一样,反正不管她怎么乔装打扮想溜,门房那边的人都能精准把她认出来。
明虞合理怀疑有人在搞她。但她自己出不去是事实,所以最近几件需要出去办的事,她都只能先交给小翠去做。
明虞叹了口气:“是啊……咱们这一旬还有一次出去的机会对吧?”
小翠不知道明虞为什么突然把话题拐到了这里,但她还是连连点头:“小姐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小翠估摸着,小姐应该是又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要吩咐她——这段时间明虞不能出门,不少要做的事情都是交给小翠来完成。
像之前明虞提过的“期货”——这玩意儿跟炒股有那么一点儿像,放在经济并没有那么发达的古代,主要就是赚个时间差的利润:店家以定金价格出售自家货物的“券”,约定在未来某个时刻可以某个价格购买自家的货物。
这样一来可以确定大概备货的数量,节省成本,避免货物的囤积,二来可以加速资金的回笼,多出来的这些闲钱,主家就可以拿来进行别的投资。
不过明虞名下的店铺不算太多,限于商品本身的属性,这种操作也没办法大规模地推广,小翠帮明虞沟通了几家店铺的掌柜,试探性地搞了搞,只是现在才没几天,有没有成效并不好说。
除此之外,明虞又拓展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生意线,买下了两家经营首饰的铺子。
明虞点点头,递给小翠一张银票:“你去一趟明珰阁……”
她细细叮嘱一番,而后打发小翠离去,并伴有豪言壮语一句:“我!是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翌日,皇宫内。
当今圣上宋茂,帝号永平,年四十一,对一个帝王来说,还称得上是在壮年,不过对于永平帝本人来说,他已然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二十多年——这在云朝历代皇帝的在位时间中都算是比较长的了。
永平帝十四岁时便继位,当年的云朝可不像如今这般安稳,内部各大世家大臣心思活跃不说,外部还有一脱离云朝的藩地虎视眈眈,能在各方势力斗争中坐稳帝位,乃至到今天将云朝发展至繁盛,这位帝王的能力都可见一斑。
在朝臣和百姓面前,永平帝无疑是杀伐果决又高高在上的——近二十年前,京城曾经发生过一场小型动乱,数家世家联合起来威逼永平帝,然而结局却是这几大家族被锦衣卫查出罪证血洗,血腥味儿在京城中萦绕一月之久,连云朝上下的格局都因此事重新洗牌。
试问,能面不改色下令诛掉一族的,能是什么善人?
而此时,这位在外人看来手腕狠辣、不怒自威的帝王,正在静静聆听岑归澜汇报情况。
“……目前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京城中的宴会季节快到了,我到时候会让裴庭放出风声,说有意带夫人一起返回边境驻守,如果背后那人还想贪利的话,一定会忍不住出手的。”
永平帝听了微微点头:“归澜啊,这件事交给你来办,我自然是放心的。”
岑归澜道:“您谬赞。”
永平帝顿了顿,才状似不经意地问:“我听说,这几日你都没有回过府上,不是在外面办事,就是宿在宫里……你和你爹,又吵架了?”
岑归澜也跟着一顿,才道:“是。”他和岑和风吵架那简直是不能再日常的日常。
“您不会连臣子的家事也要管吧?”
永平帝:“……”
这位下令屠杀一族也不曾心软半分的帝王脸上露一种苦大仇深的表情:“一般的臣子朕当然不会管!朕好歹是你的长辈,看着你长大的那种,你连长辈的话都不听了?”
“你听朕一句劝,亲父子哪有隔夜仇……”
岑归澜打断他:“如果要这么讲的话,我和他的仇已经隔了九年,算下来便是三千多个日夜,可见,这句话说得并不对。”
永平帝:“……”真就亲父子是吧?
“您这边如果没有别的事要吩咐的话,臣这边就先告退了。”
岑归澜朝永平帝行了一个礼,便准备离开。
永平帝:“等等!”
岑归澜:“?”
永平帝:“朕有命令!今天事情忙完以后,你必须回府一趟!不许在宫里面继续住了!!朕这里不是菜市场!!”
他说完还叫来大内总管:“秦祥,把朕的话记下!今晚上不准岑指挥使在宫内留宿!现在就送他走!”
被突然卷入吵架的大内总管额头上顶着巨大汗珠:“是,陛下。”
岑归澜:“……行。”
送岑归澜出宫的路上,秦祥还在劝岑归澜:“岑大人,陛下这也是关心您和老岑大人,您是陛下看着长大的,老岑大人和陛下也曾经有过过命的交情,您二位都是陛下极亲近的人,更是血脉至亲,陛下这也是盼着,您和老岑大人可以早日解开误会啊。”
想起当年岑夫人的死,秦祥也觉得分外唏嘘——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岑归澜和他爹岑和风的关系跌入冰点。
“我和他没什么误会好解开的,”岑归澜冷笑,“老头子竟然敢教我怎么当锦衣卫?”
秦祥:“……”
他发觉自己可能有点搞不懂岑家人的思路,索性换了个话题:“这些日子您也劳累,大多时候都是在宫里歇的,现在陛下让您回府去,除了想让您和老岑大人多多交流以外,也是想让您好好休息一番的。”
他职业习惯地夸赞起了永平帝:“要老奴说,陛下对您,可真真是当做亲儿子一般在疼的。”
外人往往都言永平帝杀伐果决,是最冷酷无情的帝王,但侍奉永平帝多年,秦祥却是很清楚,自家陛下是相当重情义的。
像对岑归澜,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只因为当年岑和风是陪永平帝从危难中走过来的,永平帝便爱屋及乌到了一个相当的程度——在宫里为岑归澜单独留有住处这种事都不说了。
像少年时在国子监,岑归澜按着皇子揍,状告到永平帝那儿去了,也没挨过永平帝一句的处置。
……倒是岑和风,只要在家超过三天,岑氏父子俩之间就必吵一场掀破屋顶的架。
岑归澜嗯了一声,表示也清楚认可永平帝对自己的宠爱——说老实话,他这点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脾气,不就是自家亲爹和永平帝“共同努力”的结果吗?
不过有一点,他纠正了秦祥:“我今晚不回府住。”
秦祥“嗄”了一声,显然不明白岑归澜不住宫里也不回府,还准备上哪儿住。
然而这时两人已经走到宫门处,岑归澜上马,转眼就消失在皇宫之外。
——宫里住不了,家里也不想回,能去哪里?
他不是还有个马甲吗?
因着宴会季节的临近,“兰归”也到了快出场的时候,所以这两天,在岑归澜的示意下,侯府内已经逐渐有“兰归”身体好转的消息传出,不过因为他并不常在,所以“兰归”的院子仍然是闭门谢客的状态。
今晚估计得在这里将就一下了。
为了保密,“兰归”的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仆人服侍,岑归澜换好“兰归”的装扮,正准备先去裴庭那儿一趟要点人过来,一踏出院门,迎面就看见明虞提着个什么东西,喜气洋洋走了过来。
明虞也看见走出来的岑归澜,她眼睛一亮:“姐姐!生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