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虞:“……”
而在她沉默期间,那位“大师”已经带着身后那一连串的队伍,将明虞围成了一个圈——顺便把本来也在圈中的明谷给挤了出去。
然后整支队伍就开始吹唢呐的吹唢呐,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而“大师”则是大喝一声:“妖孽!看我不把你从这位施主的身上逼走现形!”
说罢,他便一扯身上的道袍外罩甩掉,露出下面穿着的红红绿绿的神奇服装来。
手里的拂尘也丢了,换成一把非常有民族风情的铃铛。
明虞:“你们……还兼职跳大神?”
大师怒喝:“妖孽!废话少说!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显灵灵!”
大师的声音洪亮有力,即便在这喧闹的音乐声中也显得非常清晰,被挤出外围的明谷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拉住明芝芝询问:“芝芝,你刚刚说什么夺舍?”
此时他终于把断掉的逻辑重新联系起来了一些——确实,明虞这孩子这段时间性格变化是有些大,但就怎么能把弯拐到夺舍上面去???
这熊孩子让自己写信把明虞叫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这?
明芝芝证据充足:“我上次和她说,让她帮我买一支我看上的宝石簪子,她竟然和我说自己没钱!所以,她肯定不是我姐!”
明芝芝信誓旦旦:“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姐姐救出来的!”
明谷:“?”
这时包围圈里的大师怒喝:“出来吧!妖孽!”
明芝芝:“听!我姐马上就要得救了!”
……
十分钟后。
“出来吧!妖孽!!”
明虞站在人堆里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已经跳得喘气的大师。
明谷站在外围,迟疑看向明芝芝:“你确定你姐真的是被夺舍了?”
明芝芝:“……”
大师像是终于跳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你、你怎么都不带被吓到的??”
后面的队伍也吹累了,干脆停下唢呐和各种乐声,疯狂喘气。
明虞耸了耸肩:“因为我就是明虞啊。”
虽然她并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穿越这事儿也显得挺离奇的,但明虞仍旧不相信所谓的怪力乱神——或者这么说吧,如果这些玄学的东西真的存在,那么今天她就死定了,挣扎也没用,如果不存在,那她为什么要怕?
所以明虞表现得相当无畏——要她说,遮遮掩掩的话才倒容易引人怀疑呢。
反正咬死了不承认,谁能奈她何?
那大师猛然后退两步。
明虞盯着那位“大师”和他身后的跳大神队伍,看了半天,问明芝芝:“你把这个月的零用钱都花完了,就请来这么个骗子队伍?”
明芝芝小脸上的冰山表情终于有龟裂趋势。
“大师”还不服气,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酒壶来:“敢说我是骗子?妖孽,看我一口仙酒喷死你!!”
他说完不等明虞反应,一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两口酒,然后猛地喷了出来:“噗——”
明虞躲闪不太及时,当场被喷了一身酒。
“明——芝——芝——!!!!”
明虞洗完澡,换了一身新衣服出来,便发现明芝芝抱头蹲在门外。
她半蹲下身,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知道错哪儿了吗?”
明芝芝嘴硬表示:“是你先不给我买簪子的!”
不然她能觉得明虞是被夺舍了吗?
明虞问:“那簪子多少钱?”
明芝芝继续抱头回答:“五十两。”
五十两银子,换算成现代的购买力就差不多是五万块。
这钱放在一般的家庭里不少,但明谷是个大商人,对两个女儿都比较大方,明虞原身算是比较擅长经营和储蓄的,明虞穿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手里存了不少了,但明芝芝是个月光族兼未成年人,让她在不通报家长的情况下一口气拿五十两出来,确实有点困难。
所以她会管人要这个钱也算是勉强合理。
明虞抱臂道:“五十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我为什么一定要给你出这笔钱呢?”
明芝芝想也不想便答:“你是我姐啊。”
“当姐姐就是一定要付出的理由吗?”明虞继续问道,“是有哪条律令规定,作为姐姐就一定要满足妹妹的所有请求吗?”
明芝芝不读云朝律文,当然不知道有没有这种律令,但她很快就找到逻辑漏洞:“律令不过是规则的底线而已,并非是律令上没规定的,人们就不能做啊!”
“有些人遵纪守法,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一定就是个好人啊!”
“说得对,”明虞笑眯眯道,“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明芝芝:“?”
她头也不抱了,脑袋抬起来面向明虞,一副懵逼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明虞继续道:“所以我不给你花这五十两,很正常。”
“——可是你以前会给我买!”
“那是以前。”明虞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还有点湿,不过如果慢腾腾等擦干的话,就可能会耽搁她过会儿出门看店铺了。
“以前我愿意这么做,不代表我现在必须也这么做,”她对明芝芝道,“芝芝啊,我不是爹的亲生女儿,感念爹娘收养我的恩德,对你好一点儿是可以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应该永远无底线地退让。”
“从小到大,我都退让出去太多东西了,或许你已经习惯了我对你很好很好,但从今往后,你也要习惯我对你没有那么好了。”
明芝芝仰头看向明虞,瞳孔不自觉缩紧。
她有些不理解,又有一些不知的害怕,明芝芝有点想说话,却不知道此时该接什么好。
见明芝芝没有反驳,明虞满意地摸了摸熊孩子的狗头:“所以像这样花三十多两银子,请个骗子队伍回家跳大神的事情就不要干了,钱很多的话,可以捐给我的。”
熊孩子愤怒地拍掉了明虞的爪子。
明虞满意出门离去。
因为是才解除禁足出来,所以明虞决定先看看风声,并没有每天都出门,而是隔三差五的捡着日子出去,她先如此了近十日,确定没什么人会盯着自己以后,才放心大胆地开始每天往外溜。
不得不说,真被送进来之前,明虞也没想到在镇武侯府混日子会是如此轻松惬意,以至于她都生出了一些“要不然就这么继续躺着吧”的想法来。
不过和躺平的日子相比,还是看见白花花的银子落进自己口袋来得更爽。
半个月时间过去,明虞已经大概摸清楚了自己手下这些店铺的情况,而比起原身的相对虚无缥缈的记忆,这段时间在京城的生活和观察更加让她有了一种切切实实活在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云朝现在的商品经济已经很是繁华,明谷给的那些店铺里的人也还算会经营,店铺利润大多不错,账目也没什么大问题。
少数几个不太行的,明虞已经用小本本记下来,有部分已经换掉有部分她还在筹谋要用些什么办法,而对那些生意本来还不错的,她还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小翠啊,你听过期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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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下朝无事,裴庭也不想回府面对那一群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莺莺燕燕,索性拉上岑归澜出来吃饭闲逛。
“你说,那些布局有没有用?”裴庭没好气地问道,“我都回来快一个月了,也没见着有什么动静啊。”
“还没到最频繁的宴会季节呢,”岑归澜语气淡淡道,“能让锦衣卫都查不出来真身,那位行事谨慎是必然的,我这饵放出来了,观察一阵再咬,不也很正常吗?”
“而且就现在这样,还挺有意思的。”
毕竟以他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走出去,莫说那些后宅中的女子了,便是官员们见了他也无一不带惧色的,但他现在用“兰归”的身份出现在人前,莫说是惧色了,竟然人人都想要在他头上来踩一脚。
能见识到这些人不同的一面,着实是有趣。
所以在近距离和镇武侯府的这些小妾们生活了一阵以后,岑归澜决定再给自己换个路线:“你说,接下来‘兰归’的形象就往孤苦无依小白花上面靠,怎么样?”
如果继续像先前那样,譬如在宴会上把明虞的那盘糕点“还”给段筝,这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确爽,但一来,“兰归”不宜展现出过度的能量和智慧,二来,段筝的父亲是户部侍郎,虽然岑归澜也不怕这么个老匹夫吧,但“兰归”没有任何背景后台,并不适合树敌太多。
……如果要树敌,这个任务交给明虞好像还挺不错的?
听见岑归澜说“有意思”,裴庭当场打了个寒颤:“不是,兄弟,你有意思了,我没意思啊!!”
“你这样搞得我毛毛的,”他用惊悚的眼神看向岑归澜,“你老实说,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岑归澜微微一笑:“你想太多了。”
岑归澜越笑裴庭心里就越发毛,他当即停下脚步要仔细辨别一下岑归澜的表情,这时他眼角余光却猛然瞥见两道身影:“卧槽,明虞!”
明虞什么?
岑归澜的脑子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裴庭为什么会突然喊出“明虞”这个名字,但他已经条件反射地从怀中取出一张面具戴到脸上。
下一秒他顺着裴庭的目光转过身去,还没来得及找明虞在哪里,脑子才刚刚想到“她身份不是镇武侯小妾怎么会随便出府呢”这个问题,就当场和人撞了个满怀。
明虞本来正在激情向小翠科普“期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和它的原理,准备趁云朝还没人搞这个率先赚他娘的一波,说不定云朝的资本主义萌芽就要从她这里先开始后面史书都要记她一笔等等等等,但因讲解得太忘情,没太注意路边情况,而后猛地撞到了一个突兀停在路中间的男人身上。
对方很高,明虞堪堪超过他的肩膀,她先说了一句“对不起”,下意识地抬头要看自己撞到了什么人,入目却只看见一张遮盖了全脸的面具。
什么人呐,出门逛个街还戴这么大一张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