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蹭不上玄学,更新时间改成晚上7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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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午饭,郁明暄睡了个长长的午觉,睡醒后还吃了一碗曾姨特意给她熬的燕窝粥才让人开车去了郁家街。
郁家街里郁公馆并不远,她到的时候,正赶上学生放学,一见她下车,街里的孩子全都围了过来,对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今天郁明暄没多少耐心,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糖果,招呼了最高大那个让他分给别人,就趁机脱身小跑着进了一栋楼里。
“我一听这帮熊孩子的动静就知道是你!”冯凌霄冷哼一声,十分不满徒弟的姗姗来迟,手上的动作却不停,给她倒了杯热茶。
“我的错我的错,让您担心了!”郁明暄十分识趣地认错,捧起热茶暖手,“这不是本来就没睡好,一早上还接二连三都是事儿有点儿累了嘛,所以下午才起迟了。”
“没事儿了?”冯凌霄也不是真的生气,闻言不再追究,反而追问起上午的事情来。
事发突然,结束的也快,梁沪那小子一天都在外头跑,就派个人来说了声,到底什么情况也不说清楚,他这一下午都没放下心来。
“没事儿了!”郁明暄点头,“海城这一亩三分地,以王市长的威望,谁敢多说?”
王则效别看好像只是个市长,但在全国的领导里都是数得上号的,毕竟海城可不是什么犄角旮旯的小地方。
郁家的产业在战后蓬勃发展,郁明暄没有再拓展其他业务,只是把原本剩下的纺织厂、糖果厂和罐头厂一一发展壮大,还有一个钢铁厂,因为她不懂这方面的事情,就没有插手,一切照旧。
如果不算林耀先留下的轮船厂,这份产业在郁明暄各种措施的遮掩下,在海城这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并不太打眼,比起那些掌握了铁路粮食煤炭电力等等重工业或者是命脉行业的大佬们来说,郁家只是刚刚被放进眼里的水平。
但真正了解的人都知道,郁家的这些厂就是下蛋的金鸡,下的还是洋蛋,对于极度缺乏外汇的政府来说,再重要不过了。
政府原本就极力想要说服她们搞公私合营,如今她愿意直接捐献,王则效就是捅到中央去,也不会让她有事。
郁明暄担心的从不是现在,而是以后。
她也想过是不是把国内产业捐了以后出国去生活,但现在世界各地都太平不了,还算太平的霉国她不想去,去了也是三等公民,至于港岛,势力太过复杂,加上确实故土难离,让她一直犹豫不决。
现在好了,林耀先这不明不白地一跑,彻底把她这条路给断了,政府明面上不说,暗地里肯定盯着郁家。
还有那个肖尚清,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要是郁彤铁了心想嫁,她总不能自己跑路把亲妈留在这里。
既然没了退路,那处理事情就更要谨慎了。
徒弟想把国内产业捐出去这个事儿冯凌霄清楚,这会儿也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但他还是再问了一遍,“真捐?”
“真捐!”就算不是为了能在以后的运动里保全自己和家人,单单只是想为这个国家做点儿什么,郁明暄也毫不犹豫。
“刚才我跟棉棉说过了,等大家下班,就都过来,我统一说一下捐产业的事情,让大家做好安排,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事儿,还得师傅帮忙说说。”
战后,原本还有许多生意人留在国内,但是在听到搞公私合营的风声之后跑了一大批,谁也不愿意把自己辛苦挣下的家业充了公,如今她连公私合营都不搞了,直接要捐出去,怕是很多人都不乐意,想不通。
“东西是你的,有什么好说的!”冯凌霄不屑地开口,“也就是你太心软,才养大了那些人的心!”
郁明暄笑笑,讨饶道:“到底都是帮过我家的,那些年那么难熬都相互扶持过来了,好聚好散嘛。”
工厂捐不捐对于普通员工来说其实没什么大差别,最受影响的其实是管理层。
她家的几个厂子的管理人员成分复杂,一部分是以管家郁端砚为首的有能力的原本郁家的‘下人’和郁端砚的亲友。
一部分是以梁满仓为首的帮派分子以及梁家的亲友,还有一小部分则是从老家来的郁明暄的族人和林耀先的人。
郁端砚是郁家的家生子,从6岁就跟在了郁振泽身边,从前是书童,后来当了郁家的管家,娶的第一任妻子也是郁家的家生子,早年因为难产去世了,后来娶的第二任妻子吴巧黛不是郁家的下人,却是她奶奶洛新瑜家的远房亲戚,因为生不出儿子被夫家虐待,恰巧被洛新瑜看见,救了回来。
梁满仓原本是皖城的农家子,父母双亡后带着年幼的弟妹出来讨生活,流落到海城,进入了帮派,因为头脑机灵够义气,手够狠出了头。
混帮派的日子就是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他当了小头目没两年,就被下面人背叛,全家上下连同大着肚子的妻子都差点被砍死,是遇上半夜应酬归家的郁振泽被救了下来,从此他就金盆洗手,跟着郁振泽干了。
按理,这两家一家是本该最为忠心的家仆,一家有满门的救命之恩,郁明暄不应该多想。
但对方已经掌权多年,人心易变,更何况这张利益网里牵涉的不是当家人自身,还有各家的姻亲朋友,人情一层淡过一层,她不得不想多些。
再说,当年困难的时候倚仗别人帮忙,如今太平了连个交待都不给就把人一脚踢开也实在说不过去。
郁明暄等了半个小时才把人等齐,见来的都是两家主要理事的几个男人以及几个厂的主要负责人,没有女人和小辈,也没有其他外人,她下意识松了口气。
这个姿态表明无论他们私底下有什么争执,但最终达成的意见是支持她,毕竟要是真有什么意见不好说,家里女人闹一闹,既能表明态度,还能把一切都推到女人孩子不懂事儿上去,不至于撕破脸。
屋里最后坐了十多个人,除了郁明暄和冯凌霄外,梁家6个,郁家6个,都坐好后,郁明暄亲自站起来给大家倒了茶。
郁端砚一手端茶,一手摩挲着拐杖率先开口,“我支持明暄的决定,你爷爷要是还在的话,他也会高兴的。”
梁满仓跟着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一提起郁振泽,原本脸上还有那么丝不高兴的人都低了头。
郁明暄没想到老管家会抬出她爷爷来压人,她爷爷出事那天,是去办一件小事,本该由管家兼秘书的郁端砚去办就可以的,但因为那天是郁端砚的生日,爷爷就放了他一天假,自己去办了,结果就再也没能回来。
出事之后,这位老管家再也没过过生日,连他家的小辈,都从不敢提及生日二字,更别说有关郁振泽的事,从来都是禁忌,如今再提起来,却是为了帮她弹压自己的儿子。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淅淅沥沥的冬雨又下了起来,天际像泼了墨,晦涩又暗沉,郁明暄站起来,轻声说:“郁家能有今天,少不了各位爷爷和叔伯的帮助,厂子是郁家的,但也是各位努力拼搏出来的,说起来,是我对不住大家。”
在座的都是在郁家工厂有实权的,一句话就能给亲戚朋友安排工作,每年拿着丰厚的工资和分红,出门交际也从来都被人追捧着,但一旦产业捐出去,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又不是圣人,不愿放弃自己拼搏多年取得的成果太正常了,哪怕能有这样的成果更多的是因为郁明暄超前的眼光和经营理念以及技术。
如果不是她见识过后世的繁荣昌盛,也知道国家和人民此刻的艰难,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这片土地满目疮痍的样子,她恐怕也不会甘心把打拼多年的家业捐献出来。
但谁让她舍不得这片土地和如今拼尽全力想为这片土地做些什么的这群可爱的人呢?
“产业是一定要捐的。”郁明暄抬手制止了几位叔伯想要出口的客套话,先下了结论。
“但我也不会完全不管大家,我捐产业的第一个要求就是除非有人犯了重大错误,否则,政府不能动厂里的所有员工,你们的工作还是可以保住的,但是,也许会不可避免的被边缘化些,毕竟政府需要实际控制这些产业。”
“我叫大家来的目的是给大家交个底,有需要安排的人,趁着过年以前就安排了,觉得位置重要恐怕要被腾出来的,就自己先退了另找个好地方,厂里的帐需要盘一盘,趁着年前,抓紧把事情办了。”
“今年过年,所有员工的奖金翻倍,另外,每个厂都给厂里的员工多发点儿厂子里的特产,纺织厂的发布料,糖果厂的就发糖,别小气,多发点,算是郁家作为老东家,给大家的最后一份礼物。”
“还有你们,诸位叔伯爷爷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那些年也多亏了有大家帮忙,郁家才能熬过来,我也不想亏待了大家,工厂我捐出去了,郁家街这20栋楼我不打算捐,就给大家分了吧。”
这些年工厂的工资随行就市,但分红郁明暄给得十分大方,在座各位绝不是吃不起饭的人。
只是海城的房子尤其在租界的好房子实在太贵,比起后世让打工人望尘莫及的高房价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房价最高的时候,小小一间屋子的顶手费都得一根金条,更别说买了。
这两家买的房子要么偏,要么小,比起郁家街来说,差远了。
“这不行!”郁端砚猛地听到这一句,被吓得一杵拐杖站起来,“这是老爷当年、”
“砚爷爷。”郁明暄制止他,“我知道这是爷爷当年亲自设计建造的,但他的初衷也只是投资,您护着我和我妈这么多年,爷爷能小气到不舍得给您一栋房子吗?我们郁家从不亏待自己人!”
郁明暄一锤定音,余光瞥见对面多人眼里的担忧中藏不住的一丝兴奋就知道自己给对了。
“只是也不能分太多,如今产业多了不是好事反而会惹祸,砚爷爷和梁爷爷家的几位叔伯们就一家分两层吧,其余人家看看人口,一家分一两间屋子也就罢了。”
这是她反复想了很久的方法,产业是一定要上交的,但也不能让这么多年一直帮着她的自家人伤了心,免得真有人想不开在她上交产业的时候搞小动作,那就因小失大了。
把房子分了,既能改善他们的居住环境,等以后房子能自由买卖了,这个地段的房子也是天价,也算是一点回报了。
也许是她的决定太突然太惊人,也许是提起她爷爷大家都还在伤感里回不了神,总之,直到郁明暄离开,屋子里的气氛依然不大好,但她已经不想那么多了,把要注意的细节交待之后,就回到了郁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