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以迅猛不及之势发展成这样。
旁边的赵闻识还在问“今天晚上我穿这身怎么样”“那这身怎么样”“这身好像也可以”。
车明了趴在桌子上给车酌发消息。【车仔面,今天你去升旗了吗?】
车酌和车明了不在一个班。
车酌回得很快:【没去】
车明了哦了一声,继续打字,那边又发过来。【但我听说了你的事迹】
车三:【不愧是我车酌的姐姐[大拇指]】
车明了:【……】
上次打电话还是让车酌给她顶包才混过去的。
现在又要被喊家长,总不能说是她上去念检讨,车酌大言不惭提建议,她再次拿出做姐姐的作风替车仔面顶了锅。
要真这样,怕到时候连这个谎都要被抓包。
还有可能。
车仔面以前替她背锅的事也会被抽筋带根地,全都被抖擞出来。
车明了:“……”
事情有点难办。
车明了又开始给车祁发消息:【车大,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啊?[愁眉苦脸]】
赵闻识还在追问:“车二,今天晚上还去不去[挣钱]了?”
车祁没立即回她。
她心里烦郁,眼不见心不烦地把手机丢进桌桶里:“去!”
她爸妈来过学校,苏培盛见过。
不能冒充。
大不了就在外面随便请个人冒充车祁好了。
还比让车祁来学校来得省事保险。
想好对策,车明了彻底将这事抛之脑后。
过了一会,车祁回她消息。“喊我什么?”
车明了用方言不怕死地回了一句:【喊你痴线佬】
-
晚上。
车明了照样等在街对面的红绿灯柱子边上。
单手靠在灯杆子上撑住脑袋,车明了低头看了眼来电人,抬手一接通就噼里叭啦骂,最后放话:“你到底来没来,再不来我就一个人进去了!”
“我来了啊。”赵闻识急得颤音。“倒是你,你在哪呢?”
车明了咬碎嘴里残留的糖渣,抬头望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挣钱]门口瑟瑟缩缩梳着大背头的一个人身上,沉声问:“黑底的花衬衫?”
赵闻识:“对对对,是我!”
车明了:“……”
她挂了电话,走了过去,一掌拍在赵闻识背上。“花衬衫是你能穿的?是你能穿的?!”
“我怎么不能穿了?”赵闻识抖了抖肩挺直背,瞅见车明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校服。他瞪大眼。“你有病吧穿这身?”
“你才有病。”车明了把校服拉链一拉,露出里面的吊带裙,朝赵闻识抬颚望了一眼。她把校服扒了塞进包里,头往[挣钱]门口一抬。“走!”
赵闻识吹了声流氓哨:“哟,前凸后翘,化妆了?还挺好看。”
车明了停了步子,抬眸盯着他望了几秒,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向赵闻识:“才知道?”她把头一昂,挺直脊背撩了把头发。“天生丽质。”
赵闻识:“……”
两个人装模作样地手搂手,昂首挺胸走过去。
擦肩而过时。
门卫:“欢迎光临。”
车明了得逞似地朝赵闻识睨了一眼。
“真的进来了。”赵闻识往后心虚地望了几眼,嘴里叽叽喳喳,随即被爆炸似的重金属音乐淹没。
两个人像是初出茅庐的小学鸡惊呆在原地,两只眼睛东看看西看看。
赵闻识捂了耳朵,凑到车明了边上大喊:“跟紧点,别走丢了。”
车明了拽紧他衣服,拢声喊:“你跟紧我。”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所谓的“酒吧”。
赵闻识望着台子上正跳钢管舞的直了眼,车明了见他那个没出息的样儿,按照事先在网上查好的,努力装成个老手,抬手招了个驻场儿说要个包间点酒。
这么一点儿功夫。
等她回过头。
赵闻识不见了。
灯光炫彩摇晃,整个世界没入半昏半暗之间。
车明了围着原地找了一圈,没找到。
看多了在酒吧失足误入歧途的新闻,车明了突然紧张起来。她费劲地找到一个亮点儿的地方,拿手机拨电话,无人接通。
看了一眼中央满满当当的人,车明了焦急地一边打电话一边围着一楼开始找人。
热火朝天的气氛笼盖在整个一楼。
找了大半圈,另一边的人终于接通电话。耳膜充斥着DJ声,车明了急得大吼。“不是,你到底在哪啊?我就差要打110了!”
赵闻识:“听不清,微信——”
车明了切了电话直接发了一句:【在进来的那个吧台等】
台子底下人挤人,车明了紧张地出了一身汗。
收到回复,她收了手机,扒开人群往外围走。眼睛下意识往吧台那边望去,找赵闻识的身影。
下一刻,光束扫过来,刺眼得令她微眯住眼。
却在下一瞬怔住。
车明了愣在原地,原本抬起遮眼睛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
她不敢置信得微张开唇。“傅……”
喊了一个字,她猛地闭上嘴。
她扒开人群走近几步,睁大眼,彻底看清。
那个说从来没来过酒吧没喝过酒没早过恋的傅老师,正吊儿郎当仰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酒,唇边叼着烟,笑得轻佻散漫。
身边还坐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
眼前的这个人和那天隔着雨幕穿着花衬衫和朋友说说笑笑的人逐渐重合在一起。
车明了直直站在原地。
瞧着那人和旁人玩牌,笑骂,恣意地勾起唇角。
旁边走过的服务员见了,询问她要不要来杯酒。
她摇头。
整个人还处于一种难以置信的状态。
回过神,她拿起手机对准那个沙发,拍照。
“咔”的一声,手机自动识别黑暗环境闪了下闪光灯。
照片里,一群男女闻声侧头,望向镜头。
车明了:“……”
她迅速收回手,转身就想跑,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的男人走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肩抢了她手机。
“你干嘛啊?”车明了试图抢回来,男人呵了一声,低头看向她的手机随后直接把手机隔空往酒杯里一扔。
溅起不小的泡沫。
沈舟:“照你妈照,找死?”
车明了没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子被他骂懵。
随即一股巨大的愤怒冲上头顶,她瞪着眼前的这个人大喊了一句:“傅老师——”
沈舟被她这一喊喊懵,后知后觉反问。“谁他妈是你老师。”他扯住车明了胳膊,朝赵昂之喊。“昂子你找人过来把她给我丢出去。”
手还没扯动,一只白皙有劲的手拽住他手腕。
车明了抬起下颚高傲地冲沈舟示意,随即笑嘻嘻地看向傅西津,冲他打招呼:“好巧,傅老师。”
傅西津:“……”
沈舟:“……”
一群人回到沙发坐下。
车明了兴致勃勃地东看看西看看,傅西津朝赵昂之示意那些驻场儿。“让她们先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狐疑地落在车明了身上,她还一副自己家的模样,朝那些离开的人摆手。“姐姐再见~”
沈舟看着这模样,侧头和赵昂之说了个“绝”字。
赵昂之没理他,朝傅西津挑眉。“这你导师家那小姑娘?”
傅西津抬手拧了下眉心,嗯了一句。
“啧,”赵昂之端着一杯酒走过来。“妹妹怎么称呼啊?”他这么问,也没等车明了回,将成年男女玩暧昧的那一套发挥得淋漓尽致,挑眉笑。“我叫赵昂之,是你老师的朋友,以后叫我昂之哥哥就行。”
车明了心底嚯嚯两声,张嘴就要应。
傅西津朝赵昂之踢了一脚。“赶紧走。”
赵昂之没理他,笑着朝车明了把自己的话说完:“以后常来,哥哥请客。”
车明了朝他兴奋地点头。
卡座里只剩下傅西津和车明了。
车明了往四处看了个够,惊叹得想说话,窝在沙发里的男人开了口:“看够了?”
音乐声叫喊声混杂在一起,场内充斥着各种烟草味。
车明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岔了,朝人望过去。
光暗之处,男人坐在沙发角落里,手肘撑在膝盖上,伸手将猩红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
他随即站起身,黑色的衬衣被坐得松垮,锁骨若隐若现,袖子被挽上一截,露出直而白的手腕。
穿着放荡而矜持。
接收到她的目光,他一副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平常模样,唯独声音透着抽烟后的低哑。“看够了,我送你回去。”
车明了呆住,没有反应。
她吞了口口水,耳边全是在嘈杂之下他的那句“看够了”。
在她见到他最初的想象里,他的声音合该是这般的——
轻佻,吊着尾音,低哑又性感。
她压下自己溢满头的兴味,完全忽略了傅西津在这被她撞见也没有丝毫心虚的不对劲。“之前我在南中门口见到的人是你对不对?”不等他回答,她自己肯定道:“我就知道是你。”
想到什么,她又摇头,抬头兴致满满地看向傅西津。“但是你为什么不承认呀?”说到这,她长长地哦了一句。“你这种形象确实不太适合当老师,还是你怕我告诉我爷爷你这个模样?”
车明了欢喜地盯着傅西津。
傅西津只觉得吵得头疼。
他抬手朝门口指了指,示意先出去再说。
车明了点了下头,又飞快地将他往下一扯说了句“等我一下”往吧台跑过去。
三个人一起出了[挣钱]。
赵闻识看了眼车明了,又看了眼开车的傅西津。
他伸手扯了扯车明了重新穿上的校服,被车明了拍开。“有事明天说。”
傅西津先把赵闻识送回了家,又紧接着将车开到了壹庭柏悦的门口。
后座没动静。
他朝后边望去,正欲按喇叭提醒,视线和人对上。
车明了直勾勾地盯着傅西津看,上扬的唇角从上车就没弯下去过,见他看过来笑嘻嘻道:“老师,今天晚上很高兴遇到你。”
傅西津望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用气音“嗯”了一句。
车厢再次陷入静默。
傅西津朝后视镜望了眼后座还坐着春风不动的车明了,掀唇:“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