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12月。
禾大新年晚会选拔。
时玥穿上了郑楠递过来的跳跳虎玩偶衣服，从头到脚在镜子面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以后，又把衣领往上拉了拉努力想遮住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的脸。
回忆起一周前在排练室，她做了两件事。
第一，拒绝了哥哥的建议，最终还是选择参加来参加这次活动。
第二，直接地问了林嘉琛关于离开的问题，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那天师妹果然还是看到了。”林嘉琛苦笑，“纠结了很久才来问我吧。”
时玥只觉得鼻子发酸，语气低落地嗯了一声随后问道：“师哥真的打算好了吗？”
林嘉琛收起笑容，鲜少见的面色凝重，严肃的语气里又含着几分的抱歉：“有，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至于是什么理由时玥没来得及细问，时淮便又重新回到了排练室。
纵使有更多想问，更多不解，对话就此默契地打住。
大概是看到时玥还在出神，一边穿着□□衣服的姜一浔拍了拍她安慰道：“你别紧张呀。起哄可有意思了，还会有人和你互动呢。”
说着她顺带摸了一把时玥跳跳虎的尾巴好心开解道：“说实话下面的人都不认识你，你到时候就跟着我们一起上去胡闹一通就得了”
姜一浔一直在学校学生会的生活部，新年晚会作为上半年学校最大的学生品牌活动，自然会从学生会其他部门抽调人手，作为大一新生超级e人，姜一浔自然在最优的选择范围内。
时玥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却被姜一浔反握住了手，开朗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哎呀！可有趣的事儿，怎么在你这儿跟上刑似的。别怕。”
此时后台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时玥所在的舞台侧面连接着后台，从她的视角看去，熙熙攘攘，有人闲聊有人开嗓有人做着上台前最后的准备。
时玥远远看到时淮的身影走进其中一间化妆间，哥哥今天穿着墨绿的渐变西装，整个人显得挺拔又修长，配合他如常的冷脸，显得好看又冷漠。
只是没有看到林嘉琛的身影。
时玥快速收回眼神想看向别处寻找一下林嘉琛，却在此时目光不经意地和一个颇有些眼熟的人对上了。
那日训新时候，对自己百般刁难，又对林嘉琛百般谄媚的师哥。
原本时玥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后来姜一浔替她打听过，说这个叫赵延的师哥，脾气差不好惹，烂事儿做了一摊，还得辅导员去收尾，在年级里风评口碑不大好。
此刻他正倚靠在墙边和一个女生讲话，而他的目光却不经意间越过了女生定格在不远处时玥身上，时玥只觉得背脊发凉，刚想挪开视线，就发现赵延径直冲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师妹今天要上台起哄啊。”走近以后，他毫不顾忌地上下打量起时玥，“唱不了歌，改当小丑啦。”
时玥看了他一眼，转身想走，而赵延却黏了上来：“你不是和林嘉琛很熟么？他就给你安排这活儿呀？我还以为多大能耐呢。”
姜一浔看出情况不太对，刚想讲话却被时玥拦住。
“你有事么？”时玥余光扫过周围，大家都在准备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哦。就是想说，原来林嘉琛帮你就是为了给自己乐队找个免费伴舞呀。”说完便兀自哈哈笑起来。
“你不会真以为林嘉琛是真情实意对你的吧。”像是还没有过瘾一般，他继续说道，“他这个人呢，对谁都这样。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在我面前诋毁师哥。”听到对方反复提起林嘉琛的名字，时玥终究是没忍住开口怼了他，“有时间多花在精进专业上，别老在我们大一面前摆谱。”
她不擅长怼人，最后憋出这话来对时玥来说也需要极大的勇气。
满脸涨得通红，磕磕巴巴讲完了这样一句底气不足的话以后，转身便想离开，却看到站在身后不远处笑容凝固的林嘉琛。
自从上次排练室以后，她好久没见到林嘉琛了。
今天的林嘉琛穿着一身丝绸的白色长袖和深色的西裤，胸前的纽扣随意地扣了起来站在那边显得肆意又好看。他原本在看着手机，看到时玥瞬间，笑着冲时玥挥了挥手，随后侧过身走到那个男生跟前。
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在侧身瞬间，顺手掸了掸刚才和赵延有过接触的部位。
明目张胆的从容和嫌弃。
“刚才赵延和你说什么了？脸色不太好啊。”就像是从未发生过尴尬的对话，林嘉琛对时玥依然无比柔和。
“小小嘲讽了我一下。”时玥认真地回答道，“然后我也嘲讽回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的怒气还未消，噘着嘴巴说得倔强。
“嗯~”林嘉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错，我们阿玥师妹变厉害了。”
所幸晚会前这样的垃圾话只是小小的插曲，因为待到开场不久之后时玥就被已经忙飞的郑楠叫到舞台侧面候场了。
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舞台上的起哄，因此此时的时玥和姜一浔比起来没有多少的底气。但是毕竟人多，跟着大家一次一次上台以后，时玥淹没在人群中，也变得不是那么紧张了。
他们时而站在歌手后面手挽手跳四小天鹅，时而打着伞站在表演者身侧，胆子大了一些以后跟着姜一浔一起拿着手机躲在选手身后来了一张自拍。
只要人多起来行动，便可以极大抚平时玥的紧张感，逐渐地时玥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甚至在台下还和一浔商量起下一个舞台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只是当赵延上台表演的时候，时玥原本挂在唇角的笑意不自觉地收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在后台又往后缩了缩，试图躲开赵延寻找的视线。
眼不见心不烦，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大不了这一轮她不上台凑这个热闹了。
这样的想法仅仅持续了三秒以后，大脑便陷入了一片空白。因为她听见在舞台上试音的赵延举着话筒面对全场说：“我很喜欢那个跳跳虎，可以请她上来帮忙伴个舞么。”
他语气故意延长了一些，带着浓重的挑衅的味道，头偏向一边，精准锁定了躲在后面的时玥，随后唇角扬起算是胜利者的微笑。
紧跟着的，便是舞台下铺天盖地的起哄和拍手叫好。
时玥的心猛得一沉，心跳极具加速像是快要马上跳出来一般。她站起来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没有人可以帮到自己。
毕竟赵延精准地拿捏住了她的弱点，只点了她一个人的名字。
见跳跳虎许久没有上台，台下等到焦急，开始慢慢有了嘘声和聒噪声。
“愣着干嘛，点你呢时玥，等下快上呀。”对讲机里是郑楠催促的声音。
时玥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此刻心情，她闭了闭眼反复告诉自己，不就是上台跳几下么。反正没有人能认出她来。一边想着她又低着头重重扯了一下帽檐，努力相当跳跳虎的帽子能够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最后心一横，伴奏响起，时玥一个人走到了聚光灯下。
兴许之前都是集体活动，这一次明明只有几步路，时玥却走的艰难。她低着头不敢看舞台，只是笨拙地做着几个简单的姿势，摇了几下花手，跟着转了几个圈。
她捂自己捂得严实，尽管如此，能做完以上这一系列的动作已经耗光了时玥所有的勇气。正想着完成任务以后仓皇逃下舞台，却不曾想自己的胳膊被人牢牢抓住，紧跟着赵延的话筒便伸到了自己跟前。
她猛得抬头，便看到赵延笑得一脸奸诈。在观众看来，这仅仅是表演者和起哄工作人员的友好互动，而在时玥看来却是拿捏住自己的弱点，开始精准打击报复。
赵延唱的这首歌算是一首家喻户晓的名曲，传唱度很高。他做了重新的编曲也算是有创意。因此当他把话筒举给时玥的时候，台下的观众只会觉得是一次有趣的互动。
单方面的有趣罢了。
时玥大脑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追光打在自己身上，灯光晃眼，人群喧嚣。全场几千双眼睛都直直地注视着自己，等着自己开口。
而她张了张嘴却没办法发出声音来，很快的整个人被极大的惶恐所吞没。
孤立无缘又不止所措。
她战战兢兢很想逃跑却又觉得这样下去便是丢了电视台的脸。哆哆嗦嗦正准备第二次努力发声的时候，却听到音响里却传来了小提琴声。
乐器声音流畅悦耳，配合着乐队的改编竟然相得益彰。
时玥只觉得眼前一黑，追光灯啪得一下就打在了站在角落的那个人身上。借着灯光时玥看去，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嘉琛站得挺拔，此刻面向舞台熟练又顺畅地拉着小提琴。
他穿着浅色的丝绸长袖，拉琴的动作优雅又得体，沉醉又克制。
时玥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天生属于舞台。
时玥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台的了。哆哆嗦嗦，面色惨白，最终被姜一浔搀扶着在后台找了个座位坐下。
“赵延也太不是东西了。”姜一浔骂了一句，“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明知道你唱不了……”
再然后便想冲去找赵延理论，时玥虚弱地摆了摆手：“我自己也害怕了。其实应该更勇敢一点。”
“哎哟喂，你可别老往自己身上找原因。要不是林师哥，我都怕你今天晕在舞台上。”一浔看时玥还有些发抖，意味是后台的暖气开的不足，交代了几句以后便跑去化妆间给时玥找毛毯。
时玥坐在凳子上愣了会儿神，直到林嘉琛半蹲在自己跟前，递上一杯热水。
时玥心情复杂地看向林嘉琛，双手捧着水杯喝了一口，热水经过干涩的喉咙让时玥缓和了几分，艰难地开口：“谢谢师哥。”
“我都后悔劝你遵从本心参加一下这个活动了。”林嘉琛想伸手去摸一摸时玥的头发，手却滞在半空中，像是犹豫着什么便收了回来。
时玥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热水，间隙说道：“虽然这次很狼狈，但是也不后悔。算是勇敢迈出的一小步。”
嘴上说着不后悔，语气却有些委屈得让人心疼。
林嘉琛还想安慰几句，时玥却抬了抬头很认真地对林嘉琛说：“师哥虽然今天很谢谢你，但是我也不能骗我哥。再有两天时间够么？”
“什么？”
“我再帮你保守两天秘密可以吗？两天之后麻烦林师哥和我哥说实话。”女生声音低落，“我也不想看我哥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林师哥离开倒计时。
林师哥回国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