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嘉琛接过时玥买的水便一个人往前走去，留时玥愣愣在原地。
她望着林嘉琛那条衬衫出神，就在几个小时前禾大地铁站口帮自己提琴走上天桥后离开的身影，此刻和走在前面引路的林嘉琛逐渐重合起来。
时玥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狂跳。
竟然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愣着干什么？走呀？”兴许是过了许久没听到时玥动静，林嘉琛回过头的时候便看到时玥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便出声提醒了一句。
而此刻的时玥也将将回过神来，嗯了一声以后便小跑着重新跟上了林嘉琛的步子。男生步子走的其实不快，甚至因为时玥跟着的缘故，还故意放慢了一些。
时玥想和林嘉琛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应该从哪个话题开口，最后话头还是落在了乐队上。
“师哥，你们乐队成立多久了呀？大家都好厉害。”
“快三年了吧。当时进学校没多久就开始搞乐队了，在我们学院想找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玩儿乐队，其实挺容易的。”林嘉琛答得很耐心。
“所以你还有宣师哥都是音乐学院的吗？”
在家里时淮很少提在学校的事情，因此尽管半岛铁盒这个乐队已经存在了三年，时玥也对自己哥哥一直在坚持做的这件事情并不了解。
林嘉琛看了一眼时玥，自嘲般得笑了笑：“时淮可真就一点儿没和你提过我们乐队呀。”
只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但是在他看到时玥脸上有些自责地神情以后，转而便认真解释道：“嗯。我们三个都是。宣斯扬是音导（音响导演），我和时淮都是音（录音工程）。”
“喔。这么厉害。”尽管林嘉琛并没有对几个人的专业多做解释，时玥还是发出了感慨。
禾大的音乐学院在全国也算是顶尖，能够通过艺考层层选拔进入禾大音乐学院的学生大多天赋异禀，会两三门乐器是稀松平常，会作曲编曲也是人人都需掌握的技能。
像是时淮这种听到钢琴上任意一个琴键便能瞬间说出“xx调xx音”的绝对音感天才也有不少。
“我都没说什么。怎么就厉害了。”林嘉琛被时玥这个看起来有几分客套的“厉害”逗笑了，“所以你竟然不在音乐学院而在戏影学院？”
“嗯。开学会在戏影念编导”时玥点头随后又小声为刚才的事情辩解，“所以我不会调音很正常的嘛。”
她声音很小带着几分小小的怨念。林嘉琛甚至都可以想象到她刚才在排练室蹲在墙角诅咒画圈圈的场景。
“那师哥。”时玥想起刚才地铁站的一幕，想鼓起勇气向林嘉琛道谢，“师哥，刚才在禾大地铁站门口……”
她说话的时候因为底气不足因此声音不大，很快的便被走近排练室里宣斯扬发出的声音所吞没。
“时淮你不应该这么固执的。这么下去我们迟早要散的。”宣斯扬的语气不大好，与其是沟通更像是质问。
排练室的门虚掩着，因此宣斯扬的声音就这么轻易地钻过门缝，钻进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的耳朵里。
时玥一时间变噤了声，原本轻松的氛围一刹那因为这个声音而被彻底打碎。伴随而来的是时玥一个乐队的外人都能感受到的紧张感。
“这种奇奇怪怪的电视节目，噱头和争议太多，是没有人多少认真听我们的歌的。”这么听起来似乎是因为某一个电视节目而产生的争执。
“有钱不赚是傻子啊，大家花这么多心思在这件事情上，不是陪着你开心的。”
宣斯扬的声音越来越大，“林嘉琛好端端的学校小提琴首席放着不当，也陪你来这儿玩票么。大家的时间不是时间？”
小提琴乐团首席。
时玥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title，随后诧异地看向林嘉琛。此刻的林嘉琛正靠在墙边，他抬着头看向走道里的天花板，神色已然卸去了刚才的轻松，微微皱着门口，看似有几分凝重。
“还有。你也别说的太冠冕堂皇，你自己心思也不在乐队上了吧。”
依旧是宣斯扬的声音，这回的语气里除了愤愤更多的是嘲讽，“排练之前还去搞兼职，连琴都得找个自己泡的妞来送……”
“宣斯扬。”时淮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他语气比先前也加重了一些，更多了几分严肃和警告，“你要说话就好好说。那是我妹妹，你要再乱话说，我踏马的撕烂你的嘴。”
透过虚掩着的门缝，时玥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场景，此刻的时淮已经从坐着的音响上站了起来，他看向此时还吊儿郎当的宣斯扬，脸冷得可怕。
时玥也很少见到这样的哥哥，尽管面无表情，说的话及自身的气质却有着强大又无法辩驳的压迫力。
时玥有些担心哥哥，作势推开门便要冲进排练室。
也几乎在同时，一双手捂住了时玥的耳朵。双手很温暖，掌间稍有几分粗糙的茧子不经意间摩擦着时玥的耳廓，产生了奇异的触感。
林嘉琛慵懒又带着一丝戏谑的口吻从时玥头顶传来，打断了两个人颇有几分焦灼的对话：“小朋友面前，你们少说几句脏话。”
男生清澈的声音通过手掌闷闷地传进时玥的耳朵里，浸润着刚才那种奇异又轻微的触感，很快便衍生出了异常高的温度。
而这股异常高的温度也逐渐从时玥的耳朵逐渐向脖子蔓延。
时玥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只是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角，不自觉地开始揉搓。
再然后便看到排练室里时淮起初诧异随后便得愤怒的表情，他指着林嘉琛，气急败坏又带着警告意味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明：“把你狗爪子拿开。你他妈的离我妹妹远一点。”
林嘉琛松开时玥，捂着时玥耳朵的触感转瞬即逝，耸了耸肩膀很自然地迈进了练习室重新坐回到鼓边，拿起鼓棒指了指挂在墙壁上的钟。
“先别说上不上节目这事儿。下礼拜在假寐（live house）还有一场要演，还得练练吧。”
大概林嘉琛在乐队中起到的便是粘合剂的作用，四两拨千斤的几句话让其他两个人没再继续争执，而是归位开始新的排练。
时玥却还没有完全从刚才那似乎看着有几分旖旎缓过劲儿，她有些机械地找到了原来的位置重新坐下。有节奏的鼓点伴随着吉他贝斯的躁动开始敲打，充斥着时玥的耳朵。
时玥却恍惚得听不见，她下意识去抚了抚脸颊，在不出意外感受到烫得厉害以后，手忙脚乱地捂住了自己的练，也就在此刻内心的慌乱达到了最高|潮。
时玥有个看起来不太像是毛病的毛病。只要和不太熟悉的异性陌生人讲话，便会脸红。
这种脸红并非来自看到喜欢的人的羞怯，而是没有由来的和陌生异性讲话时候带来的紧张感和羞涩感，会让脸上的红晕迅速扩散开来。
用稍微专业一些的词汇解释，这种脸红是社交能力焦虑症的一种表现[1]。
平常时候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偶尔会闹一些让人误会的笑话。久而久之，时淮会准备一些口罩让妹妹带在身上，常戴口罩也成了时玥的习惯。
只是，时玥似乎有一种感觉，这一次的脸红似乎比之前来得都要强烈，更糟糕的是，今天出门她没有把口罩戴在身上。
所幸排练相当专注，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三个人排练顺畅，完整的编排合奏没有出现一点的问题。三个人排得认真，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时玥这边的变化。
排练结束以后便各自道别去忙各自的事情。时玥也跟着时淮走出了写字楼往学校走去。
兴许因为下过一场雨的缘故，空气相比刚才要清新不少，原本的潮湿和闷热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夏日雨后清爽的凉意。
时玥原本跟在时淮身后默不作声，直到时淮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递到时玥手边时，女生才意识到哪里有什么时淮练琴专心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分明是哥哥自己看破不说破。
果然，在那种场景下脸红，多少有些太不争气了。
她懊恼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脸，不情不愿地拿走了口罩，随后便乖巧地挂在脸上。目光央求地看向时淮，似乎在说千万别提刚才的事情。
时淮果然也很懂妹妹，尽管刚才在排练室看得清楚，却在此刻只是提醒了一句“下次记得”，别再没有说关于排练室的任何事情。
“你们九月开学的辅导员听说是定了。”一边走了时淮一边和时玥聊起学校的事情，“李瑾会带你们，她人还不错。”
“到时候你选课课表发我，我帮你问问。还有，到时候各大社团招新什么的你要是有想去的也可以找我商量。”
时淮平时的话并不算多，可是在时玥面前却叮嘱了很久。像极了小朋友即将开学，而此刻惴惴不安的家长。
“哥哥怎么连我们戏影学院的都这么清楚。”时玥小声嘀咕了一句。
时淮看了她一眼：“你哥在这个学校三年又不是白念的。人脉多多少少还是有点。”
他又像是想起一件事来着，喃喃道：“你们班主任好像也定好了吧。应该是老宋，他的话，林……林嘉琛比较熟。”
话题又重新回到了熟人的身上。时玥想起今天宣斯扬的争吵，多少有些不安，她轻轻扯了一下时淮的衣角问道：“哥哥，乐队现在真的还好吧。不会因为今天吵架解散吧。”
“没事，一直都这样。”时淮眼底闪过一丝倦色，他面前露出一个笑来，随后拍了拍时玥的头算是安抚，“宣斯扬今天听说还为难你调音了？你没被他吓着吧。”
“没有。”时玥赶紧摇了摇头，随后像是问了让时淮放心又赶紧补充道，“林师哥人很好的，他帮我调音了。”
原本以为时淮听到妹妹的解释，脸色会有所缓和。而实际情况确实，他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对你还挺好的？”
“嗯。”没有意识到时淮情绪的变化，时玥说着说着顺带又添油加醋了一些，“也很关心乐队，说你们都很厉害的，大家关系都很好。”
“你觉得他人不错？”
“是呀。而且我觉得他对哥哥你，还有乐队都挺好的。”时玥回答。
时淮神色暗了暗，有几分嘲弄地笑了笑：“可是，之前说过要散伙的是他。”
————
[1]资料来源：https://m.baidu.com/bh/m/detail/qr_8686207802672400906
作者有话要说：时玥：（吃手）（慌乱）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