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以荣国公浸淫官场多年老狐狸德性来说,魏明的事他能按下不发,但如今面临彻查香典司危及到自身时,就不可能再隐忍。

陈戟也是一样的,他睚眦必报向来不手软,当初连吴仁清都能杀死,若被他知晓是她把账簿给的周沅,必定会在案子公布前杀她灭口。

苏悠心下有些紧张,只祈祷着能安稳渡过今晚。

但偏偏怕什么,便会来什么。

许氏她们走后已经子时了,苏悠未敢睡下,只静静的坐在院中。自上回吴仁清家里遭人放火,周沅便一直有派人在宅子外暗中守着,她时常能在晚上看到外面的大榕树上蹲着个黑影。

但外头的人至昨夜突然就不见了,眼下从那跃下来的人,也是一身夜行衣,却浑身杀气凛然。

苏悠下意识坐直身子,不动声色看着来人:“指挥使大人深夜来此,会不会太唐突了。”

她对不陈戟不熟,但他腰间的雁翎刀却怎么都不会忘。

陈戟也完全没想到苏悠竟然认出了自己,并且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此,一脸淡定。

“你既然知道本官会来,便该知道你敢将账簿交给太子,会有什么后果!”

陈戟目露凶光,拔出了腰间的刀,并不打算与将死之人聊天。

可苏悠想自救的便只能劝他,她倒出一杯白水,镇定道:“我还以为来的人会是魏家,没想到竟会是指挥使大人,若是我是陈大人,便不会替人背了这黑锅。”

陈戟没把苏悠的话放在心上,戏谑似冷笑道:“拖延时间对本官来说无用。”

苏悠却问:“既然我都能知道指挥使大人今夜要来,陈大人就不怕太子也知道吗?”

陈戟顿了住了脚。

账簿的消息是荣国公一个时辰前传达的,他确实惊讶苏悠为何知道他会来。

苏悠观察着他的神色,揣摩道:“陈大人应该是最后知道消息的人吧?”

陈戟蹙眉没答,也没有否认。

苏悠顺着道:“三司今早将案子审完,但太子并未上达御前也未公布,而一早就得知消息的人让你来此,无非就是想利用你杀了我,再让你背下这口黑锅!”

“杀人不过手起刀落,对陈大人来说确实再简单不过,可即便你现在将我杀了,账簿也已经给了三司和太子,你们贪墨的事实都不会改变。唯一变得是,将来贪墨银款,杀害无辜等罪名都会扣在你一人的头上,让你陈家老小将遭受牵连,背负骂名,而他们却逍遥自在,安然置外!”

陈戟怔看着苏悠,他也是才从荣国公口中得知,三司查了吴仁清偷藏的账簿而有意瞒下,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悠也会这般清楚,难不成真的是太子让苏悠故意在这等着他?

他神情有一丝慌惧,握紧了腰刀:“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大人当真没有想过告诉你消息的人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吗?”

苏悠不理解,她前脚将账簿递上去,后脚就被人杀害,如此明显的做贼心虚,难道陈戟就不会想到官府查起来,根本与他脱不了干系?

但陈戟忽然抬头看她,那煞白的脸色,显然是才反应过来。

苏悠笑了一声,随后解释道:“此案与香典司有关,更与魏家和荣国公府有关,陈大人即便不了解荣国公是阴险狡诈之人,也该知道账簿公布后,最先处决的人会是你陈大人!”

陈戟不再去惊讶苏悠为何会了解这些,因为她说的一点没错,自打吴仁清的案子突然被太子接手,他险些被革职查办,荣国公与五皇子皆作壁上观,根本没打算回击,任他自生自灭。

倘若账簿是真的,那首当其冲便是他第一个死。

眼前陈戟眸中愤恨加剧,杀意不减,苏悠握紧袖口中的手,将话说得更直白了些:“大朔香风盛行,光是全国的香税便是一笔十分庞大的数目,而这其中有几分入了国库,几分落入了私囊,想必陈大人再清楚不过了。”

“据我所知,陈大人从前是为新政造海船的监工吧,六品小官一跃成为了香典司的正四品指挥使,可谓是青云直上。可你想过没有,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拉你一把呢?既得利益者为什么又愿意让你分一杯羹?”

苏悠曾在吴仁清留下的账簿初略的算了一笔账,若不止万安的账目有问题,那每年地方香税、商税、香典司至少要贪墨了二百万贯以上。

而像五皇子那般野心勃勃之人,绝不可能会与旁人分享自己的利益,更不会容忍周沅查到自己的头上,可至吴仁清一案以来,他们却并未要保陈戟的意思。

苏悠起先是想,或许是因为五皇子清楚周沅不会无的放矢,肯定把握了证据才不敢冒然动手,但今夜见陈戟来此,她突然更相信的是五皇子一开始就是把陈戟当成了自己的遮挡。

毕竟作为与新政贪污案的相关人无疑是最好的替罪羊,既抓住了其把柄,又随时可弃,即便当真出了事也无人会质疑。

或许陈戟应该也早有怀疑,也不会不知道太子彻查香典司为得是什么。

之所以这般剖白来说,便是赌以陈戟的性格,绝不会就此甘愿替人背黑锅。

而瞧眼下陈戟的反应,显然也都听进去了。

见话已经铺垫的差不多了,苏悠狐假虎威道:“新政一案我父亲是被冤枉的,太子当初既能为我父亲罢相废先太子,倘若你今日杀了我,太子便也能屠了你陈家满门!”

这一番话听下来,陈戟怔在那,久久没作反应,

冷静了许久后,他收起了手中的雁翎刀,面上是钻心的阴冷:“既然苏姑娘这么聪明,本官也不妨告诉你一事,造船督工虽是不入流的芝麻官,但却十分清楚当初海船为何会沉海,那些造船银款又究竟都落入了谁的手中,所以,本官也绝对不会成为任何的棋子,包括太子。”

苏悠默然将他看着,心下冷然,果然他是清楚当年旧案真相的。

可陈戟当真以为苏悠是在替太子威胁自己,遂又挑拨道:“你以为太子当初真的铲除干净了新政贪污一案的人吗?若他当真是为了给你父亲报仇,那他第一个要灭得就该是荣国公和他背后的人!”

尽管陈戟是个暴躁易冲动之人,此刻也难得的聪明了一回,他知道即便五皇子与太子如何争夺,但只要嘉惠帝还在,决策权永远都在嘉惠帝手上。

所以,既然大家都不想安宁,他不妨将事情再闹得大一些,把嘉惠帝最忌讳的新政一案,重新翻出来,他倒要看看太子又会如何处置!

苏悠听完眸色一冷:“此话是何意??”

陈戟不答,转身跃上房,留下一句:“你若想知道何不去问问太子,毕竟当年荣国公与你爹一样都是他的属臣!”

院子里寂静无声,侥幸逃过一死的苏悠心情依旧沉重。

她知道陈戟方才的话是想挑拨离间,因为当初嘉惠帝对先太子之死悲伤过度,才严令禁止了不再追查旧案。可有一事陈戟说的没错 ,当初参与新政贪污谋害她爹的人并没有除尽。

但她却从未想过荣国公也会在其中,他当初可是一心要把女儿嫁给周沅,且与她爹一样都是为了辅佐周沅,没有理由心生害意,至周沅于死地而堵了自己的前路……

苏悠没去深想,只知道若陈戟真的知悉当年的真相,那他刚才话中之意,便是荣国公与五皇子当初也参与了。

果真是如此,那她便有机会借香典司一案替父亲翻案洗冤。

周沅刚从勤政殿出来,嘉惠帝便心病急发倒下了,寻了太医,稳了病情后,他才回到东宫。

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予良宫外的消息。

予良尚在庆幸自家殿下没事,对他的话一头雾水:“殿下说的是哪桩事?荣国公府属下一直派人盯着了,五皇子也暂没有其他的动静。”

周沅脸一沉:“三司核对完账簿没有呈上御前,圣上却提前知晓了。”

从他被召去勤政殿时便已猜到有人将账簿的事情泄露了出去,但奈何他从早上便一直跪在勤政殿,没有机会传话。

“孤问的是苏悠,你派出去守着的人可有什么消息回来?”

反应过来的予良顿时吓到一身冷汗,慌忙跪地道:“属下以为殿下今日会将案子呈上御前,恐宫里会发生变故,昨夜就将人唤回来了。”

周沅冷了声:“赵六郎呢!”

予良道:“赵大人下午来回了话,说今日上午便同大理寺的人去问了苏姑娘的话,将账簿一事改成了是查案收回来的,与苏姑娘并没有关系。”

“……”这一下一上的心情,显些让人心脏都要跳出来。

“再把人派出去守着。”

虽然明面上把账簿一事与苏悠摘干净了,可周沅心里怎么都不踏实。

一刻钟后,他从净室里洗浴完出来,瞥见予良又是扑通一声跪地:“有消息传来,荣国公见了陈戟,而后陈戟便去寻了苏姑娘。”

现下都过了子时,宫门紧闭,传消息也没有那般及时,守在荣国公外面的人也是后知后觉才想起有不对劲,等到找到人时就见他从苏悠的宅子里出来。

予良道:“宅子没人,苏姑娘也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和在跟看的几个宝贝们吱一声,慢慢也会添一些剧情。

虽然基本上都是隔日更,但一定一定会好好写完结的,预计20w出头叭。

磨蹭更新,对不住宝贝们,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