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一刀下去劈了空,心嘲这小娘子也是有点功夫在身上还能躲了他的快刀,待扫眼上去,面色顿时黑了,小娘子早已昏沉在怀中,哪是她自己躲的?
原本还在斜倚在树上的宋澜霎时提了神,抽出刀,他亲眼观之小娘子是被身后的书生一掌劈昏的。习武之人,首练掌法,此力道多一分便能轻易断骨,少一分则如挠痒不痛不痒,壮汉、少幼妇孺又不相同,因人控制力道又是难上加难,此人绝非....书生。
时韫未曾言语,站在树荫下,盯着二人眸中寒色皎皎。
面若安然,身子骨又偏文弱,可不知为何,周身碾出的气场却让二人吓得两腿战战,此情此景,有些熟稔,不禁将瘦弱的书生与记忆中不可一世的淮安王关联在一起。
宋青慌了神,吼道:“你是他对不对!”
时韫面色凛凛:“谁?”
宋青不管唤那人的名讳,更不换提的名字,软在地上:“不可能...你绝不可能是他,他死了!他若还活着,绝不可能在临湘当一名书生...”
“他若还活着,定剜了我们的眼,碎了骨,剁了舌,尸身拿去喂狗!”
宋澜趁他分神,握稳了手中的刀,挥向时韫,却被他轻易侧身夺过。眼下已是不妙,不拼就是死路一条,好在他手上无刃,再怎么说也能五五开。
风声东起,时韫嘴角抹着笑意对着宋青,指尖却捻起一落叶,朝着东方飞掷出去。
红染落地枯叶。
一叶封喉。
喷涌而出的血迹一星半点溅在宋青惨白的脸上,他更吓得惊慌大叫,几欲奔溃:“不不不!!!我从未想过要...要杀你...别杀我!”
时韫屈指扣地,耐着性子:“我问你答,懂?”
宋青为了活命,点头如波浪。
“你们二人曾在哪里当军?淮安军?”
“对..”
时韫垂目,意味着就是他曾经手下士卒,顿了声:“逃兵?”
宋青不敢答,他已然明了。
“现在哪里任职?”
“临湘护卫军。”
时韫眼神突然染霜:“领谁的命令,要寻淮安王的尸骨?”
这问没有留宋青时间思筹,扼着他两腮,将声音断在喉咙里,呵道:“谁?”
“我...说....”宋青脸色憋紫,时韫似乎意识到事态,松了力道,随之他可以应答:“金吾卫统领曾派副手来到临湘,说要替二位殿下寻淮安王的尸骨。”
时韫微怔:“两位殿下?”
宋青支支吾吾:“德琮王和太子殿下这三年间一直派金吾卫前往北寒寻您的尸骨,宣称死要见尸,活要见人。闻言奖赏能有万金,世代封爵,我与澜哥这才做了这等糊涂事。”
“还请饶我一命...”
还未言完,嘴里鲜血缓缓涌起,直至溢出嘴角。
血流履边,时韫掏出帕子仔细擦着手上血迹。
“戏,可看完了?”他问,扫眼看上树梢。
树上一位八尺青年,对道:“看完了,甚是有趣。 ”
时韫眉眼不抬,依旧擦着手:“传闻大理寺每日案宗不下百起,腾不出闲暇,可你这大理寺卿当得可真悠闲。”
崔黎酣畅地侧躺在枝头喝着美酒,壮了些胆子竟对着时韫评头论足了起来:“你比我更悠闲,我尚有官职在身,替大周办事,而你三年不见,丢甲归乡当起了书生。要不是净空大师与我讲你隐世在此处,我都要认不出你了?”
“作孽,你瘦了许多,莫不是真的出家了,整日吃斋念佛?”
时韫拿着帕子抹去指尖最后的血腥,眼露嫌弃:“多言。”
崔黎虽有听易岭讲时韫如今性子甚冷,不似从前,今日一见,变得怕只有嘴上的功夫,不饶人。
所谓话不投机,他拎起了正事:“我今日寻你,就是为了同你讲此事,不料倒是被地上两位兄弟领先了。三年间两位殿下寻人找尸的戏码从未断过,也不知是兄弟情深,还是为了你手中的兵符呢?”
“隐世是隐不掉的,金吾卫迟早会寻到你。”
“晓得了。”
他的嗓音寡淡如水,也不知将崔黎的话听进去几分。
崔黎也不想被煞了好心情,苦中作乐,隔着浓郁树荫瞄到了婀娜身段,评了一句:“美人是美,可惜少了二两肉。”
江绾绾侧卧在地上,红绫缎带四散开来,脖颈肤若凝脂,只是这角度时韫再往下观半分,便懂了他话的意思。
既无沟壑,也无峰峦。
一双腕子更是瘦得只剩骨头,自怕自己轻轻一捏,就会根骨尽断,这副娇小身子骨,也不知是如何一路颠沛流离,南下逃到临湘。
时韫移步一遮,完完全全挡住了崔黎的视线。
他摇着扇子,怨怼:“我是观美人身形猜个大概,你是近水楼台,窥得一清二楚。”
此话一挑,再次忆起酥红抹胸下若隐若现一点风光,这次时韫不知觉耳根染上两分红染,脸上倒是一点不显痕迹。
怪了,明明...既无沟壑,也无峰峦,明明不是他的喜好。
可这心悸,越发不可收拾。
日暮后,江绾绾迟迟才醒。
眼皮半掀,两个人涌了上来,是小六和小七。
也许是时隔多年的逃生,使得她有些忆梦,恍惚了很久才渐渐回神,零碎拾起碎片,忙问小六、小七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还有,玹澈郎君呢?
小七抹着泪:“可是吓死了,还好我们正巧碰上了姓崔的公子,他报了官,惊动了蒋丞县,派了好些衙役才寻你们二位回来的。”
小六头一点:“阿姐,你就宽心好了,那两贼人已被衙役杀了。只是玹澈郎君不太好,听闻吓得一病不起。”
堂堂一个男儿郎,竟比她一个姑娘家的胆子还小,江绾绾现如今一腔热忱倒真有些犹豫起来,此等贪生怕死的懦夫毫无血性,到底还值不值得委托终身。
江绾绾在烛火下沉思许久,罢了,这世道男子哪个不是色欲熏心、苟且偷生之辈。
而且,嫁的不是玹澈,是钱财。
夜深,江绾绾轻叹一口气,沉沉睡去。
待嫁的郎君一病不起,求娶的女子这些日子倒是安生了许多,也不知是否是那日的惊心动魄经历换了江绾绾几日的不作妖。
她这头消停下来,注定蒋云舒那边不太平。
各路郎中,被这位大小姐差人请到府中。
更是贴榜,重金求医。
从不下灶炉的蒋云舒更是衣不解带地熬着各种汤药,不让丫鬟假手,这几日一番操劳下来,人也消瘦了不少,只盼着喝了这些重金求来的药方澈哥儿能早点康复。
她愁眉不解,只因榻上之人卧病不起,听着咳声似乎更严重了一些。
“澈哥儿,喝了这些汤药,怎么迟迟不见好啊?”
“那些郎中定是骗财的庸医,我定要父亲严惩不贷。”
看着那身影怒气冲冲离门,时韫这才悠然起身,有条不紊地照例将这些汤药浇了葱郁兰花。
只怕再装病卧槽几日,这兰花也会被他浇死。
时韫念及,头脑有些昏涨。
伪装玹澈逃到临湘图个清静,可这日子没有一天清闲的。
府中有着蒋云舒,府外潜着江绾绾。
皆不是善茬。
盛阳之下,江绾绾窝在城角的阴暗里,照例把自己怀中所剩不多的银子拿出来盘了盘。
越盘心里越不是滋味,十里有九都是从书生身上骗来的,他怎就如此富有?
小六着急忙慌地跑来,差点一脚绊在江绾绾身前。
她赶紧藏好银锭子:“咋了?把我当财神爷拜呢?我可分文都没有啊!”
小六汗流浃背,扯着领口:“大大....大事不好,你的郎君快被蒋云舒拐跑了!”
“我听街头那些小乞丐讲,那蒋家大小姐,求医不成反去求了道士,非说玹澈郎君一病不起是撞煞了,听闻红事可以化解,嚷嚷着非要自己嫁过去化煞呢!”
江绾绾一听,怒了,这不是我的招数吗?
这蒋娘子...不是善茬啊...
面对着势均力敌的招数,她片刻也不敢耽误,摸了几文钱,揣了二两银子,忙打听了街上最有名的媒婆,匆匆赶去。
临湘人人皆知,这地说媒的人不少,尤以李婆子本事最强,上下嘴皮子一碰,一桩亲事就说成了,而且还少了不少男方的彩礼钱,不知有多少适龄男子拿着好礼求李婆子说个媒,求个良妻。
只是,女子亲自上门求媒,李婆子混了那么久还是头次见。
也不知,这女子是多恨嫁?
她打量着一身凄贫的江绾绾,眉头不由更皱,喝了口茶,便驱赶起了人:“江娘子啊,不是我不帮。从没有女子厚着脸皮寻我帮忙求娶的,这破天荒,违背礼数的事,我李婆子实在是做不来啊。”
江绾绾也不跟她客套,盘了一吊子钱砸在桌上。
这声响,这其气势,目的就是让李婆子那势利眼看清,她也是有钱的,虽然钱财不多,但足以请得动李婆子了。
果不其然,李婆子两眼一直,狐疑地再次盯着江绾绾:“娘子,我李婆子这么多年,讲得是个本事和口碑。这钱若是来路不明,我不敢收啊。”
她已然松了口,但委实不敢收,这江娘子是临湘出了名的混混,每天巡街就是为了混上一口吃食,着实不敢想着钱的来路。
江绾绾:“放心,来路很正。我虽穷,却不败志气,此钱是位好心的郎君慷慨赠与我的。”
李婆子眸上闪过一丝狡黠,打开小匣子,里面呈着三个册子。
她专研十年,按着临县户籍编写了这个《适婚录》,正所谓门当户对,她严格按着相貌、门地、礼教、钱财,撰写了上中下三册,上册皆为乡绅君子或达官豪贵,中册为有一门铺、有农地的小门小户或其中一项尚缺的有钱人,下册则为一些不入流的小混混,九品皆为下等。
毫无犹豫,丢了一本下册给江绾绾。
江绾绾捧书片刻,懂了婆子的意思,面无表情地讲述合上:“瞧不上。”
李婆子五指抓着桌角,眉头一横:“还真挑剔啊。”
讥讽一笑,也不照镜子想想自己的出生门第,忘记攀上枝头,她也当是看了个乐子,问道:“那不知江姑娘属意谁啊?说出来,也能让我李婆子做个参考。”
江绾绾面若桃花,说得甚是轻快。
“蒋丞县府上的玹澈公子,这也是我此行目的,想托李婆子上门帮我说成这个亲事。”
李婆子刚饮下一口茶,问此一言,茶水竟噴出来,溅在江绾绾那脸上:“你...说谁?”
“我、要、求、嫁、玹、澈、郎、君。”
“李婆子,可听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沿书乞讨“没人要的评论~营养液~收藏~”
日更噢!!
狐狸的话:
时韫现在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一生筋骨的,类似于明星的身材。
以前标准的肌肉男(类似健身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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