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宁存真所料的分毫不差,三天后午时不到,宁家饼铺外面就已经排起了长队。宁存真伸头出去,声音饱满地扬声说着“午时准时开售,请大家稍安勿躁”,然后朝宁父点了点头。
“爹,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宁父并没接她的话,只是一边忙活一边回头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道:“别的不知道,真儿,你这之后倒是活泼了不少。”
宁存真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兴奋,于是急忙咳嗽了一声,调整了一番自己的面部表情,转而柔声细气地说道:“我是见到有这么多人来,心里觉得高兴,没忍住就激动了些。”
不过不怪宁存真兴致高昂,宁父也从没见过自家饼铺前面排这样的大长队。午时一到,二百个天机饼不到一刻钟就销售一空,有人买得实在太多,排队排在后面的人俱是高叫着让前面的人留几个,宁存真不得不限定每人最多买两个。
忙过这一刻多钟之后,宁存真终于坐下来歇了口气。宁父收拾完案台,有些好奇问了她一句:“真儿,你什么时候学的算卦?这天机饼,算得当真准吗?”
“爹,天机饼天机饼,”宁存真微笑着摇头晃脑一番,“天机不可泄露嘛。这天机饼可不是只卖一天,明天后天,天天都会有人来的。咱家饼店眼下要做大,可就得靠这个了。”
其实宁存真本来就不会算卦,这几天的功夫光忙着研究怎么把饼烤出好吃的酥皮,哪有时间研究算卦?再说就算真的研究了,其中微妙玄通,她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
但那些类似于星座分析之类的东西,她以前看得可太多了。一句话要怎么讲得让所有人都能代入自己,她还是明白的。既不说彻底的好话,也不彻底地打击别人,签纸上写一些玄之又玄晦涩难懂的东西,既符合“天机不可泄露”这个大家都知道的设定,又能让读签人各自按照自己心中所想随意解读。
其实天机饼根本不会算命,也没个准头,但只要大家都认为它能解答心中的疑难,认为它准,那它自然就是准的。
再说,也不光是为了算命嘛!那小饼也是宁存真和她爹认真研制的,带着奶香味,又酥又软很是好吃。就算不为了窥得天机,只为了吃这个小饼,也一样值得。
不过宁存真也没忘记自己本来的任务——劝退所有打算跟祝天歌展开感情线的姑娘。所有来买天机饼的姑娘,宁存真都会故作不经意地问一句她们是想算些什么。
如果是真的想知道些和心上人有关的事,这种问题其实大多数姑娘都不会回答,多半也只是朝宁存真笑笑。宁存真自然明白,也不硬问,但如果见她们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就把之前自己偷偷做了记号的小饼给她们。
里面的内容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大同小异,都是说不要急于一时,多多留心才能寻到良配。然后在最后还放了一条认真的告诫,是说不要和生辰八字是某年或是某日某时的人结为连理,否则此后的生活恐怕多苦多难,切记切记。
这所谓告诫自然也是瞎编的,只是宁存真怕那些和祝天歌全无关系的姑娘因为这事耽误了婚事,绞尽脑汁地想着这事怎么才能叫人不着痕迹地想到祝天歌身上,结果她往怀里一摸,突然摸到了祝天歌写给她的那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来。
宁存真愣了一下,顿时灵机一动,慢慢露出了仿佛反派一般的笑容。
祝天歌这生辰八字里,她随便摘个年月时分,不同的天机饼里摘不一样的内容,这不就横竖都能对到祝天歌身上么!
谢谢你,祝天歌。宁存真十分感慨地注视着那张写着祝天歌生辰八字的纸片,发自内心地感受命运的馈赠。谢谢你加钱算了个八字,我那些好话说得不亏。
因为天机饼的新奇有趣,再加上价格并不很贵,又香甜好吃,很快就名声大噪。靠着天机饼赚来的钱,宁家很快就在城里盘下了一间铺子。新铺子都是新招来的人,宁存真怕她爹管不明白,二话没说就收拾好了行李,独自一人去城里打理新店开业的诸般事宜。
原本的那位宁姑娘应该是从来没离过家的。因为宁存真说自己一个人没问题的时候,宁父宁母都露出了极担忧的神色。但宁存真和她的同学全都是只身一人拖着行李箱,去距家千里之外的地方求学的,眼下只是进个城,对于宁存真来说还不算什么。
况且宁存真也有些私心。毕竟留在这里,经常和祝天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想赶紧洗脱干系也很困难。既然如此,还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她到了城里之后干脆就见不到祝天歌了,眼不见心不烦,简直妙哉。
除此之外,宁存真其实有时还是会想回到以前的世界去。可是眼下一切都成定局,她只好想办法把手里的牌打好,毕竟就算一个劲想东想西的,除了会让自己唉声叹气之外也没有什么用。
她一到城里就开始四处忙活,收拾门面,拜访街坊四邻,还要教店里的学徒做饼,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倒也确实没时间发愁了。
等到新店开张的时候,她才想起系统已经很久没和她吵吵嚷嚷过了,只提醒她任务奖励已经发放,她可以自行去钱庄支取。
也就是说之前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吧?宁存真非常乐观地想道,毕竟估计每个正为婚事忧心的姑娘,都该知道唯独不能找这个祝秀才了。
虽说那个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她派来新的任务,但宁存真还是觉得眼下发展好自己的事业比较重要,不然没点身价的话,就算她想沾祝天歌的光,这位未来的祝探花多半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城中的铺子开张之后,慕名来买天机饼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宁存真在心里啪啪地打着算盘,觉得这日子简直就是大有奔头,他们宁家饼铺很快就会字号遍天下,到时候不光可以卖祖传大饼和天机饼,还可以卖鲜花饼、老婆饼甚至肉松饼。毕竟谁不喜欢吃点心呢?
你才是真的前途无量啊宁存真。宁存真颇有些感慨地想道,如此大好的事业,真是给个探花郎都不换。
而且城里人生地不熟的,没人知道她本来是什么人设,开心做自己,这才是让宁存真最高兴的。
然而没等她高兴太久,某天系统突然又向她发来了紧急提醒。
宁存真下意识地捂住了脑后,一时间有些茫然。
她真的以为这个所谓的“系统任务”,是那种一年干一次活而且一次只干一天的事,可是这系统怎么有事没事就找她啊!
然后几乎是马上,宁存真就明白了系统为什么会提醒她。
因为祝天歌就站在她的饼铺前面。
宁存真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后更痛了。可她这样能屈能伸的人,绝不会那么想不开地和男主过不去,于是赶紧收敛了神色,柔声细气地问道:“祝公子,许久不见,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周围的那些制饼师傅和学徒闻言俱是一哆嗦,没忍住转过头来看向了她。他们听惯了宁存真讲话时干脆爽朗的声音,此时一听她这样讲话,各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又一见外面站着的是个年轻书生,心里都猜测是不是宁姑娘的那些女儿心事,于是各自转回头去相视一笑,权当没有听到。
“许久不见,宁姑娘。”祝天歌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要笑不笑的,“姑娘这里,学业事业能算吗?”
宁存真听他说的话和之前见面的时候一模一样,一时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顿时背后冒汗,温声回道:“祝公子是来买天机饼的吗?那个今日卖完了,公子如果要买的话,恐怕得明日再来了。”
“我不买那个。”祝天歌回道,“要是只为买个饼,我何苦专程到这里来?宁姑娘,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他这话一说,若是以前那位宁姑娘多半会欣喜,可是轮到宁存真这里,却只惊不喜。她顿时有些尴尬,不知道如何作答,仔细一听身后,所有师傅学徒手上的动作全都停了,显然是全都竖着耳朵在听他们这边的动静。
宁存真心里叫苦不迭,只得硬着头皮回道:“……那,祝公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若不是急事的话,其实要不了几个月我就回——”
“宁姑娘。”
祝天歌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指节轻轻叩了叩门口的案台。
“请问你,宁姑娘,你为何要煞费苦心搅和我的婚事?我祝某人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宁存真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
祝天歌,你说话好大声啊!
她一时间没有答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去,偷偷看了看店里的人都是什么反应。
看完她就意识到,完蛋了。
这些人全都听见了,最晚只要明天,她为情所困甚至不惜搅黄祝天歌婚事这件事就会传得人尽皆知。
宁存真觉得她应该先给自己算算。
到底是祝天歌命里犯她,还是她命里犯祝天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