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的豆蔻少女留着丱发,着一身杏色衣裙,带着同色系的珠花与发带,披着粉色的斗篷,温婉又乖巧,司羽这几年见惯了身边武力值高出普通男人很多的女将军,见到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子,不由得心生怜爱。
漼时宜清早刚在城楼上看到周生辰大阅王军,长夜破晓,三军齐出,狼烟为景,黄沙袭天,她被眼前的周生辰所震撼,往日因听别人说起她的师傅而产生的好奇在此刻得到解答,他就是周生辰,家臣上千,手握七十万大军,北陈的不败战神周生辰。
而就在此刻,漼时宜又被司羽惊艳到了。司羽今年二十一,或许在古人眼里已经年岁偏大,但却是她风华正茂之时,琅鬟云鬓,明珠耳珰,朝霞裁为裙衣,紫气织作衣裳,所有的华服珠饰却不敌司羽容貌半分,倾城国色,殊世无双。
蓬荜生辉,漼时宜一时只能想起用这样的词来形容现状,她和阿娘、哥哥此刻暂住驿馆休整,她破晓时偷偷随哥哥出门去看王军大阅,回到驿馆却发现司羽登门拜访,也不知她来了多久。
“小女自幼娇惯,她兄长又对她颇为宠爱,以致她竟偷偷外出,劳累公主等待许久。”漼文君漼三娘向司羽致歉,此后时宜就要留在西州了,南辰王府没有女眷,唯有靖安长公主能多照顾一二,万不可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无碍,她尚年幼,自然活泼了点,我王兄性子闷,若是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三娘子海涵。”司羽自然不在意漼时宜跑出去玩,她本来还怕漼氏女被世家礼仪约束太过,不能适应南辰王府宽松的环境呢,如今看来她很是适合做周生辰的弟子呢。
司羽依世家礼仪给漼时宜送了见面礼,待她走后漼三娘打开礼盒,才发现司羽的礼过于厚了。不提那些精致华美的布匹,单就那几套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制成的头面,每一套就价值千金,其他的倒像是正经送给弟子的见面礼,诸如毛笔、字画、书册、纸张,但每一样都是难得之物,就算是在清河郡,备齐这些也是不易,由此可见靖安长公主她是真心欢迎时宜到来的,这样想着,漼三娘的担心总算消了些。
第二天便是正经的拜师礼了,一大早漼时宜便在成喜的服侍下梳妆打扮,今日她穿了一身青色交领襦裙,扯青烟袅袅织衣,取碧水一捧作裳,宛晴空天际一色,疑秋水着雾行江,比起昨日的杏色衣裙更适合她,也显得她沉稳了几分。
漼时宜捧着拜师六礼带着笑缓步走进厅堂,跪地将六礼呈递至周生辰面前,周生辰接到后放到面前的桌案上,漼时宜则双手相叠行拜师大礼。
“时宜。”周生辰浅浅唤了一声,脸上带着笑:“在家中被唤作十一是吗?”
漼时宜忙不迭的点点头,周生辰又笑:“正好,我已经有十个徒弟了,我也叫你十一可好啊?”
阳光撒在周生辰的身上,从司羽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他俊美无俦的侧颜,他面前是乖巧懂事的小徒弟,两人一跪一坐,构成了一副极为和谐的画卷,司羽惊觉,这个漼时宜不会就是周生辰未来倾慕之人吧?他这是要搞/师生/恋?她以后难道得称呼这个小她八岁多的小姑娘为嫂嫂?
正在司羽思忖之时,一位家兵前来禀报,说中州来人了,来得是天子近侍赵腾,带来了陛下御赐的贺礼,还遣了一位画师为漼时宜作画,画作日后是要送入东宫的。
漼时宜与皇族有婚约,先帝许了漼氏女太子妃之位,在太子刘徽登基之后,本应册封漼时宜为皇后,可是戚真真过河拆桥,从刘氏宗亲里选了一位名叫刘子行的皇亲册封为太子,如今他正住在东宫。
正是这茬让司羽不由得心生担忧,无论日后周生辰是否对漼时宜生情,漼时宜身上这份婚约注定是个麻烦,太子的年岁比陛下还大,等到陛下娶妻生子,这位太子必将处境堪忧,清河漼氏的声望如此之高,这太子免不得会生出些野望,过不了几年,中州又要乱了。
不过司羽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对漼时宜心生不满,这不是她的错,她尚未出生这份婚约便立下了,虽锦衣玉食,却不得婚姻自由,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等到后面漼三娘提起漼时宜的失语症,就让司羽更心疼她了。
司羽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西州,长居南辰王府不合适,所以她在西州置办了宅院,平时不常住在王府里,王府里只有家兵,连侍女都没有,而周生辰常年在外征战,府里空荡荡的。周生辰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特别拜托司羽日后帮他多照顾一二。
清河漼氏不愧是世家,礼仪多的要命,从拜师第二天开始,漼时宜每天晨昏定省,按时向周生辰跪拜请安,南辰王府不拘俗礼,很少见到有人行如此大礼,见此情形所有人都一副懵懵的样子,最后周生辰实在受不住,便让漼时宜以后不必拘礼。
因着周生辰在王府的时间不多,所以司羽就没去打扰他们师徒二人,只是把自己的侍女拨给了时宜两位。司羽身边的侍女换的快,锦红如今管着情报,大部分是跟着商队行动,樱桃则嫁了周生辰手下的一名小将,现在帮忙接待将领夫人了、县令夫人等女眷,帮司羽走夫人外交怀柔路线,新提上来的两个喜爱武艺,等司羽再指导个半年,说不得跟她们的前辈们一样也去当将军了。
西州治下百姓安稳,一片祥和,可却留不住人才,俗话说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人生在世,大多数人还是求一个功成名就。可跟随周生辰是得不到金银财宝的,他生活简朴,手下兵将更是如此,自戚真真垂帘听政后,从中州送来的赏赐是一年比一年少,若不是南辰王军实行的是屯田制,怕是连这七十万大军也难以维持了。
能留下的多是出身贫寒之人,有些更是受了小南辰王的恩惠,可若一直如此总是会让忠心之人心寒,司羽自从把凉州握在手中后就想着改变这种情况。钱财她不缺,却不能随意赏赐,至少不能大肆宣扬,否则被人知道后必生事端,而招贤纳才也不是没有办法。
南辰王府里有一座藏书楼,是已故南辰王妃所留,周生辰后来也寻了些书册放进去,虽比不得世家大族的藏书量,但对很多寒门子弟来说已经算的上是浩瀚如烟了。
司羽正计划着对外开设一座藏书楼,只是不能以小南辰王的名义,清河漼氏正适合。
时宜入王府后不久,周生辰便把藏书楼的钥匙给了她,后来不用每日晨昏定省后,她空余的时间多消磨在这里,每日读书整理古籍,周生辰在的时候她还会出来跟他学习琴艺,等他带兵出征,她恨不得日日泡在这里,所以司羽一寻一个准。
时宜见司羽过来,连忙起身行礼,司羽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去了窗边的软塌上坐下:“我来是有些事请你帮忙。”
“长公主请讲。”时宜用手比划着,司羽之前跟周生辰一起学过,知道她想表达什么,直言:“听闻清河漼氏藏书丰富,可有幸借阅一二?我与你家宗主素来没有交集,怕直言恐生误会,所以想让你写一封书信给三娘子,同时把我的信一并递过去。”
这不是什么难事,时宜自然应了,细细写下缘由,和司羽的信一起托漼将军着人送往清河郡。
司羽不仅仅只是想借漼氏的藏书,她的书信里写下了藏书楼的设想,若清河漼氏有意扬名,以漼广的聪明见识,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果然,在司羽的书信递达后,清河漼氏很快派了族中弟子护送藏书来到西州,然后在西州建立了第一座漼氏藏书楼,供天下寒门借阅,第二座则坐落在清河郡,清河漼氏的声望更上一层楼,连南萧的很多学子也纷纷北上,为的就是这藏书楼。
虽名为漼氏藏书楼,但实际管理藏书楼的还是司羽的人,她找人用秸秆研制出了新的造纸方法,造价比树皮法便宜了许多,为了不引起其他世家的抵抗她不能低价售卖,但用在抄书这个活计上却是可以,漼氏藏书楼规定,只要抄完一本书就可以再领一本书的纸张,再抄的书就可以自己保存了,一时之间领抄书任务的书生不计其数,很快充实了原本有些空旷的藏书楼,还让司羽有余量可以拿出去贩卖。
周生辰这次出征不算久,还赶得回来给时宜送生辰礼,不过没待多久又匆匆出征,只是这次南辰王府又多了一个人,是军师谢崇收的义子,一个小瞎子,军师给他取名叫谢辰,意为谢周生辰,因为他目不能视,不能带到战场上,而军师谢崇又没有自己的住所,所以只能住到南辰王府的外院里。
周生辰待谢崇如父亲长辈,司羽便对谢辰也多关照了几分,时常派人照顾他,但第一次见却是在时宜的及笄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