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羽跟周絮温客行等人都被安排在上座,张、赵、沈在内侧,司羽、周絮、温客行与之相对。
“花香、熏香、美人香,中人欲醉,水声、琴声、莺燕声,声声动人。赵大侠好风雅的人物,小可敬赵大侠一杯。”温客行果然不负他那身文人墨客的装扮,出口成章,一番话将赵敬吹捧得是眉开眼笑,
司羽也端起酒杯敷衍的敬了杯酒,瞥到周絮那比她还要敷衍的敬酒动作,便知道他也不太乐意跟别人寒暄叙旧,好在赵敬是个八面玲珑之人,跟他们几个敬完酒后便去了别的桌,与别的客人饮酒聊天去了。
“这姓赵的端的会享受。”温客行轻笑道,见周絮一味的低头喝酒,便挽起衣袖给他夹了一只虾:“阿絮,这虾不错,来,尝一块。”
周絮见状,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面容上的表情却没怎么变化,司羽见了他如此生动的眼神,更觉得他的面容有异,便单手撑着下颚仔细打量。
青黑的面色,一路延伸至耳畔,连耳朵后面的颜色也是一致的,发鬓耳后也没有□□的痕迹,若是易容也太过天衣无缝了吧。
“小丫头,你看什么呢。”被司羽盯着看这么久,周絮没什么反应,依旧自顾自的喝酒,反倒是温客行先看不过去了。
司羽没理他,依旧盯着周絮看,然后皱起了眉:“你是易容了对吧,为什么我看不出破绽啊?”
易容?张成岭悄悄的抬头看着对面的三个人,温叔之前就说周叔是易容,现在新出现的小姐姐也说周叔易了容,为什么他就看不出来呢?
闻言,周絮放下酒杯,头一次正眼看了司羽,这个小姑娘到底是谁,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竟然也能看出来他是易容,他们四季山庄的易容术现在这么容易被人看出来吗?
“阿絮啊,我就说你易了容吧。”温客行笑开了,“现在连小丫头都看出来了,你还是赶紧把它洗了吧。”
“闭嘴。”周絮有些挫败,语气也变得不好,温客行脸上的笑容收了收,看向司羽:“小丫头,你出身何门何派啊?”
“小门小派,不值一提。”司羽笑着跟他打哈哈,温客行继续问道:“那你跟五湖盟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就是初出茅庐,前来拜会一下武林前辈。”司羽她确实是这样想的,但赶在这个当口,没人相信理由如此简单。
温客行还欲开口,周絮抬手给张成岭夹了一只虾:“成岭啊,这虾不错,来,尝一块。”跟刚才温客行给他夹菜时对他说的话,除了名字外其他一字未改,温客行哪还不知道他在打岔,便怏怏的住了口。
酒过三巡,酒量不好的沈慎现在已然醉了,被赵敬派人扶着他回房休息了,温客行似乎对厅堂之上的客人感兴趣,便走过去套近乎,赵敬也跟他一一介绍。
“久仰久仰,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得见真人,风采更胜传闻啊。”温客行见谁都是这么一副套词,改改开头结尾,就能恭维了大部分人,司羽耳朵尖,听着这些话着实有些无趣,张成岭年纪小不能喝酒,已经早早回去歇着了,周絮也揣了一葫芦酒离席了,她再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正想也回房休息,只听到厅堂之外传来一句“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五湖盟,你们亏心事做的多了,鬼来敲门啦。”
这声音似来自幽冥,在人耳畔回响,众人正惊奇着,外面又传来侍女的尖叫,当众人走到山庄门外,就看到漫天飘着黄纸钱,墙上还悬挂着三具尸体,正是他们下午还看见过的傲崃子和他的两个弟子。
当砍断绳索将尸体放下来后,众人发现尸体的脸上都被用血迹画出了一个嘴角上翘的笑脸,正是青崖山十大恶鬼之开心鬼杀人后留下的标志。周絮看到标志后便折身往山庄走,司羽发现他这番异于常人的举动,也抬脚跟上,一路随着他走到内院,然后就看到温客行站在张成岭的院子里,几个戴着鬼面具的人正往外逃去。
反应过来的赵敬等人也赶到了,现下的情况自有会说话的温客行跟大家解释,司羽没多待,待众人了解情况后便回去了,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需要梳理一番,不过有一点很明显,琉璃甲在五湖盟手上,而鬼谷的人看上了它。
早上用过早饭,司羽就看到三白山庄的人收拾马车行囊,说要启程赶往岳阳。岳阳派掌门高崇在收到镜湖派灭门的消息后便广发请帖,将于七月十五在君山召开英雄大会,号召武林讨伐鬼谷。司羽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已经在赶往太湖的路上了,想着还有时间,便没改行程,既然赵敬他们也要去参加英雄大会,司羽也就随他们一路同行了。
赵敬惯会享受,一路上香车宝马,侍女相伴,司羽本来骑着自己的马戴着幕笠跟在车队后面,后来就被他邀请着跟张成岭乘坐同一辆马车了。
“你的伤还没好啊?要我帮你看看吗?”张成岭的脸色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一看便知失血过多还没补回来,但秉承着医者的严谨,还是要诊诊脉才能给他开药,但张成岭似乎很排斥别人的靠近,缩在马车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见状,司羽也就不自讨没趣,靠在车厢上掀开车窗上的帘子看看外面的景色。过了一会儿,就发现张成岭在盯着她看,她转过头对上了他的眼睛,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看什么?”司羽放下帘子,看着张成岭。
“没,没看什么。”张成岭红着脸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抬起来,期期艾艾的说话:“沈叔叔说你帮我爹爹还有哥哥整理,整理遗容。”说到这里,他咬了咬嘴唇,“那他们……”
看着眼眶微红的小少年,司羽没有办法跟他说他的亲人尸身有多残破,死前肯定是被严刑拷打过,他们拼死不肯说的东西司羽现在也猜到是什么了,再联想一下张成岭拒绝别人靠近的举动,如何能不知道那东西便在他身上,当下便只开口安慰他:“他们如今已经入土为安,你好好的才是他们最大的期望。”
张成岭不傻,自然也猜到父亲他们被鬼谷的人抓到后会有什么遭遇,但是他还是会奢想他们临死前能安详一些,如今听了司羽这话,眼睛里即刻便蓄满了泪水。但周叔说过,男子汉,以后都不许哭,他便瞪着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这副努力憋着不哭的样子着实让人心软,司羽瞧着于心不忍,在自己包袱的瓶瓶罐罐中翻了半天才找到之前买的一包点心,递过去想让他吃点甜的缓解一下。好巧不巧,司羽买的正是张成岭他娘亲最喜欢吃的那家,镜湖派被灭门那天,他还去过那里给娘亲买点心,睹物思人,他憋了半天的眼泪夺眶而出,捧着那包点心泪流满面。
“哎,你别哭啊!”司羽向来不怎么会安慰人,见张成岭一哭就有些手足无措,掀开车帘就想叫人,然后被张成岭扯住了衣袖,带着哭腔道:“别、别出去。”
“好好好,我不出去,你别哭了行吗?”司羽立刻放下车帘,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要面子了,当然不愿意被人看到他哭鼻子。
张成岭点头应道,总算不像刚才那样眼泪哗哗的流了,司羽摸出一张手帕,递给他,他松开衣袖接过,擦干眼泪后才想起这是他人之物,脸又红了。
司羽可不管张成岭心里在想什么,见他终于不哭了,才松了一口气,安静的看着窗外,打定主意不跟他说话了。
到了午膳时分,车队停下来歇息,自有手下埋灶做饭,赵敬只管舒舒服服坐在现搭的亭子下喝茶等着,身后还有侍女打扇。托他的福,司羽也享受一番,正吃着饭,司羽察觉到有人在窥视,她向林中看去,发现有一男子带着斗笠站在大树旁,见到她看过来立刻躲到树后,之后便离开了。
速度之快让司羽没能看清他的身形,再看看身边什么也没有察觉的张成岭,默默的叹口气,觊觎他身上琉璃甲的人还真不少,罢了,看在他那么可怜的份上,她在他身边一日便护他一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