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植自打那次拜访过后,便时常过来,有事寻唐泛隋州的时候也会给司羽带些礼物,点心、蜜饯、水果、盆栽,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不会让人误会。
而唐泛他们自幼童拐卖案后,又因为裴淮是连环女尸剖心案的嫌疑人而到处奔走忙碌,倒是不太清楚近些日子司羽跟汪植怎么慢慢熟识了。
裴淮也算是司羽的朋友,他入了狱司羽也想帮他查明真相,汪植不想她过于忧心,就主动帮唐泛查询他需要的资料,不料却查到了皇室宗亲身上,为了皇室的颜面,汪植虽然将唐泛救了出来,但是却只是让下人给宗亲顶罪。唐泛过于刚直,在大堂之上揭开了皇室宗亲的身世丑闻,惹得陛下震怒,汪植故意建言杀了唐泛,与他对立的东厂自然会反驳他,所以最后唐泛仅仅只是发配通州。
汪植怒气冲冲的骂唐泛自以为是,说他这样意气用事会让宫里很被动,但唐泛却还赌气说不去通州,干脆辞官还乐得清闲。一旁的隋州一言不发,汪植见状气得走了,走在闹市上还被余将军泼了一身粪水。汪植对余将军多次忍让,警告他不要太过分,余将军却嚷嚷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叫嚣让汪植灭他满门。
汪植没想到,在自己被余府的厨子行刺后没两日,余府真的被灭门了,这桩惨案牵动了所有人的心神,与汪植敌对的势力纷纷上表弹劾,迫于压力,陛下让汪植暂居府中,不得出京。
“怎么有空过来了?我以为你会忙着查案,好洗脱身上的嫌疑。”司羽给汪植倒了杯蜜水,她与汪植熟识后,知道他并不是那么喜欢喝茶,蜂蜜水就很合他的心意。司羽还特意给他做了蜂蜜柚子茶,存在小坛子里,每次他来,司羽便让人给他冲泡,汪植很是喜欢。
“这件事暂时不急,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汪植喝着茶水就着点心,算是填饱了肚子,他近些日子在查官银的事,忙得都没时间好好吃饭。
看到汪植唇边沾了些点心的碎屑,司羽便用帕子给他擦去了。
司羽的举动令汪植身子微僵,他低垂下眉眼,不敢去看她,略带慌乱的饮完茶水便告辞了,而当他走到门外时,才敢放任自己用充满爱意的眼神远远的看着她。
“胆小鬼。”司羽忽然低喃了一声,捻了一块一口酥细细的咀嚼着,汪植做任何事向来是锐意进取,他够自信,也相信自己做得到,可唯独面对她,整个人的气势都低下来了,司羽怎么会感觉不到他的心意呢。
可司羽却知道,他不敢表露,这不是司羽第一次撩他了,前几日给他奉茶的时候,司羽故意触碰了到他的手,汪植差一点没有接住茶杯,每次司羽含笑着盯着他看的时候,他都会不自在的移开视线,也不敢在这里多待。
“姑娘。”林一看着司羽脸上的笑,踌躇了许久,还是开口劝阻道:“汪大人毕竟是个阉人,确非良人。”
司羽瞟了她一眼,神色冷凝:“我做事不需要你教,你逾越了,自己回去领罚,让双儿过来吧。”
林一立刻跪在地上,俯身行礼:“林一知错了,求姑娘不要生气。”
司羽倒没有动气,她自己的身子也不允许她情绪过于起伏,她清楚林一是关心她,但是,千金难买她乐意。司羽不想林一一直跪着,这丫头性子倔得狠,便道:“那你这几日去汪植身边保护他,我就算你将功补过了。他政敌多,仇人也不少,现在被停职,身边没有人护卫,估计很多人要下手了。”
事实果然如司羽所料,当晚汪植就遇刺了,好在他身边有贾逵保护,林一隐在暗处放暗器制服了大半的刺客,汪植他们才安然逃脱。
“帮我的人究竟是何人?”汪植后来派人去查探了事发地,没有任何痕迹,这让汪植心头充满了疑虑,不过他暂时没有时间去查明,而是偷偷离开京城去了通州,将云和官银一事告知唐泛。
知道汪植是被冤枉的,唐泛也想帮他洗脱嫌疑,便回了京城和隋州一起查案,很快就查明真相,还汪植清白,而文武百官的弹劾陛下也替汪植一一反驳。
隋州帮汪植的事惹得万指挥使不高兴,便栽赃陷害他,隋州气得脱了飞鱼服当场被罢官。唐泛这边,因为不太乐意去云和,想了许多法子推脱,司羽每天乐呵呵的看着他演戏,无论他想什么招,汪植都能制住他,最终,唐泛还是和隋州还有冬儿去云和了。
他们的离去对京城的局势丝毫没有影响,官银一事还涉及到了辽东的军饷,为了填补亏空,汪植竟然把万贵妃送给他的斗彩鸡缸杯抵押出去,而这件事还被东厂的人知道了,甚至还拿到了汪植抵押出去的斗彩鸡缸杯。
按大明律,私卖御赐之物可是死罪,汪植这算是着了道,司羽从林一那里听到此事后,便心生担忧,好在那杯子暂时还在东厂那里,司羽让林一偷偷用赝品将它换出来了。
汪植刚筹措完军饷,现下正是手头正紧的时候,没有钱买别的什么礼物,便挑了一节好竹子,打算给司羽雕个竹骨扇,这时乞儿小泥鳅找过来,递给了他一个木盒,汪植打开一看,正是他抵押出去的斗彩鸡缸杯。
“谁给你的?”汪植神色一凛。
“不认识,那人让我把东西交给大人,给完东西就不见了。”小泥鳅道。
汪植摆摆手让他走了,打开木盒仔细查看,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纸条:“东厂督公欲用此物构陷汪大人,还请大人千万小心。”字迹是最常见的馆阁体,极为方正,很难辨认出是谁的笔迹,这让汪植困惑极了,到底是谁在暗处帮他。
汪植查了他抵押东西的那家店铺老板,确定他真的不知情,而东厂督公真的拿了一个斗彩鸡缸杯交给太后,可太后一眼便认出那是赝品,气他欺哄自己,因此重责了东厂督公。
鉴于抵押斗彩鸡缸杯的事知道的人很少,汪植不得不怀疑身边的人,但查来查去也查不到是谁泄的密,这令汪植不得不开始小心行事。云和那边,唐泛跟隋州演了一出大戏,成功获得了他想知道的情况,将情报传回京城后,汪植奉命清查了涉事官员的家产,查缴上来的钱财都可以填补国家近十年的亏空。
“果然大奸似忠,谁能想到一向生活清廉的万首辅,竟然是国家的大蛀虫呢?”听到汪植说起万安家里池塘捞出来的七十二万两黄金,司羽便觉得他真的该死,可是他是堂堂首辅,底下门人众多,连陛下都得给他面子。
“你别生气。”汪植恐司羽情绪激动,连忙给她倒杯温水,让她缓一缓情绪,他问过太医了,患有心疾之人要注意控制情绪,尤其不能暴怒、发火。
司羽其实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生气,只是做出震怒的模样,来瞧瞧汪植会怎样。汪植当然很着急,他有点肉肉的手都伸到司羽后背了,却不敢去拍一拍给司羽顺顺气,就绞尽脑汁给司羽讲一些好玩的事。
见状,司羽颇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我没生气。”汪植伸着手站在司羽旁边,很清楚她的神情不是没有生气的样子,但他又很清楚,她现在跟刚才又不一样,这种情况让汪植有些懊恼自己为何不多读点书,否则就能明白司羽现在究竟是为什么了。
见汪植皱了眉,司羽便不想逼迫他了,她起身去侧厅,想去焚些静心凝神的沉水香,汪植看到她拿了香出来,便接了过去,替她焚香。
汪植的手艺是在宫里练过的,姿态优雅,不疾不徐,“你这沉水香调得甚好,我将方子供入大内后,陛下和娘娘都赏了我,说用了这香睡得更好了。”
“我平日里闲来无事,只好做些烹茶调香、抚琴弄墨的事了。”司羽淡淡道,这可能是她这几辈子里心境最为平和的的世界了。
“但这些你都能做得很好,那已经比很多人都厉害了。”汪植盖上香炉的盖子道,他不太懂文墨,但觉得司羽字写的好,画也画的很好,比朝中很多大臣们都要好。
闻言,司羽唇角微微翘起,她历经这么多世界,就算有些薄弱的地方,也早就被她勤学苦练给补上来了,被人夸奖自然心情愉悦,便道:“你前几日托我帮忙做些祛除秽气的药丸,我研究了一下,做了些避秽香丸,你带回去试试。”
司羽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木盒里面摆了许多调制好的香丸,她端到汪植旁边,从里面取了一些塞进香囊里,然后递给汪植:“你把它戴在身上,便可保你衣袂染香,秽气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