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羽没想到她只是调戏了上官透一下,他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这么不经逗便让司羽觉得有些无趣了,她收回打量上官透的视线,重新看向湖面:“我璇玑宫美人众多,看着她们,兴致怎么都会变好的。”
上官透明显感觉到司羽兴致变差了,明明说着笑着,但笑意浮在脸上不达眼底,看着她捻了一颗未剥开的莲子,在莹白纤细的指尖滑动,虽不清楚她为何心情不好了,但他想让她开怀一些,便道:“我来帮你吧。”
上官透从莲蓬头里取出莲子,除去外衣跟莲心,放到素白色的碟子上,他手速快,不一会儿便剥了一小碟,便住了手,将碟子推向司羽,抬眼的时候对上了司羽含笑的眼眸,不由得垂下了眼睑,片刻后才若无其事的看向司羽:“尝尝。”
司羽坐在椅子上,一只手的手肘撑在桌子上,手背撑住了了头,另一只手捻起一枚莲子,在上官透的注视下将它送进檀口中,细细咀嚼,不一会儿,她皱起了眉,好看的五官也揪了起来,看起来可怜极了:“好苦。”
“怎么会?我明明去了莲心了。”上官透疑惑道,但司羽的表现明明白白显示了莲子的苦涩,他便有些慌了。这时司羽伸手捻起一颗莲子递到上官透的面前:“苦不苦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上官透正想接过,谁知司羽直接把它递到他的唇边,他急于一探究竟便张口含住了,唇舌触及到司羽温热的指尖,上官透慌乱的思绪才稍稍恢复,再对上司羽含笑的眼睛,怎么会不明白自己是被捉弄了,气得磨了磨牙,只想抓住她的手指泄愤的咬上两口。
偏偏司羽还跟没察觉一般,又捻了一枚莲子递到上官透的唇边,上官透便斜睨了她一眼,赌气一般的低头含住,司羽继续喂,他继续吃,直到那一小碟莲子都吃完了,上官透才发现刚才的自己有多幼稚。
司羽此刻早就没了不快,抽出手绢给自己擦了擦手,又捞起上官透的手,给他擦拭剥莲子留下的痕迹。上官透被司羽这番自然至极的举动撩拨得心神不定,偏生她跟没事人一般给他擦完手后,又从旁边一直煮着的茶壶里给自己倒了杯香茗,品茶闻香,丝毫不曾注意到上官透的心神波动。
上官透无奈的叹口气,视线触及到搁在凉亭一角的琴案,眉梢微挑,站起来走到琴案前,指尖在琴弦上勾动,一声悦耳的琴音在亭内响起。
“好琴。”上官透道,这琴音清脆,澈如流水,琴面上有一道道自然形成的断纹,带着漂亮的纹理。大断纹之下是一道道细如牛毛的小断纹,细看之下竟是细密的梅花断。
“此琴名绿猗,前人仿四大名琴绿绮所制。”司羽道。
上官透见之生喜,道:“我能否用它弹奏一曲?”
“自然。”司羽道,双手手肘搁在桌子上,手掌托腮,静候佳音。
上官透端坐在琴案前,指尖在琴弦上划过,熟悉了这把琴后,双手按住琴弦的同时看向司羽,他眼波流转,唇角的笑意越发勾人,接着垂下眼眸,素手轻弹。
起句宁静和谐,琴声娓娓道来,然后琴声微转,若关雎之雅鸣和追逐,司羽眼神微动,上官透弹的是琴曲《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上官透虽然没有和着琴声念起诗经里面的诗句,可他在弹琴的时候一直看着司羽,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星,深情又明亮,眉目流转间动人心弦,夺魂摄魄。
一曲琴音后,上官透看向走到他身边坐下的司羽,用他好听的嗓音低声道:“怎么样?”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司羽赞道。
上官透听到后,笑弯了眼睛,下巴微微扬起,透着一股子惹人爱的得意,他在司羽面前好像一直在受挫,往日在其他女子面前无往而不利的魅力好像都大打折扣,今日赢了一局,怎么能不得意?
司羽努力压住自己的笑意,伸手去摸刻在琴上的绿猗二字:“这把琴叫绿猗。”司羽的身体跟上官透只有一寸距离,秀发上淡淡的芳香气息上官透都清晰可闻,她摸着绿猗道:“此琴与你是绝配。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名剑配侠士,好琴赠公子。”
不仅没有撩动司羽,上官透反而在司羽言笑晏晏之下,有些糊涂的收下了司羽赠的古琴,等他回到自己暂住的客院房间,看着房间里面越来越多各种摆设跟物品,心头不由得升起一点儿慌乱,他这是要跌入温柔陷阱了。
因着心里的那一点不甘与慌张,上官透在次日便向司羽辞行了,司羽听到后脸上带了一点诧异,等看清了上官透脸上的神色,她便冷了脸,应允之后就派人把上官透这些天所用的各种东西悉数送到月上谷,然后开了一张物价清单连同上官透的诊费单一并带过去。
司羽不是恋爱脑,她喜欢有人陪伴的感觉,遇到合眼缘的人便会争取,人家不乐意她也就没必要非得强求了,况且她的事情本来就很多。
负责外联的李长老确有不轨之心,他已经被司羽革职了,这些年司羽因为功法之故不能长时间待在外面,便对外界的消息失了控制,李长老送进来的消息都是他挑选过的,对司羽产生了误导。
当今圣上并不是害了她父王的人,他为政也算尽职,太子早早就定下了,也是个贤明的未来天子,其他的皇子也封了王送往封地,虽然管制不了江湖,但国家百姓还算安居乐业,根本不需要她去谋反报仇。
但司羽名下的产业太过庞大,司羽在重新梳拢了各种消息后就发现自己隐隐约约被朝廷盯上了,毕竟璇玑宫名下的粮店及医馆太多,又都是百姓们必不可缺的,实在太吸引注意力。
于是司羽便带着墨泠与白鸢还有她培养的其他人一起出了璇玑宫,对外界的产业进行整合拆分,曾给司羽传消息的墨雨带领善隐匿的弟子们创立了千机门,在中州设立总部,贩卖消息,发布悬赏,替有冤之人沉冤昭雪,替无辜者报仇雪恨。
墨泠擅医,负责医馆事务,配合白鹭将良田换成适合种殖草药的山头,渐渐减少手中的良田与粮店,一切以医馆为主,并让进入后宫及官员家里的医者小心隐藏。
至于白鸢,则是陪着司羽建了一个隐玉阁,不是武林门派,就是为了救助妇女弱小,帮助她们生活下去,算是古代版的妇女联合会吧。
司羽这辈子起点高,从小就拥有那么多效忠她的人,她有能力让他们过得好,现在更有能力让更多人得到帮助,何乐而不为呢?
月上谷,上官透坐在树下,桌子上摆了一壶酒,酒瓶子上贴着芙蓉醉,正是司羽酿的那壶,他盯着司羽写下的字迹,微微出神。
“又在看这壶酒,那么喜欢怎么不见你打开尝尝。”林畅然走出房门,就看见了坐在树下面走神的上官透,便开口道。
“前辈。”上官透回过神来,脸上不由得带了些苦涩:“我可就这一壶,实在舍不得。”
“你是舍不得这壶酒,还是舍不得送你这壶酒的人?透儿,自你从璇玑宫回来,你不是忽然陷入沉思就是突然发笑,究竟是遇上了什么美人,才让你短短几天就丢了心。”林畅然道。
“不是……”上官透欲反驳,但话却说不出口,他回到月上谷后不久,就接收了司羽派人送来的各种各样的东西,还有那两份金额巨大的单子,好像她之前送他的那些东西都变成了交易,他签字的时候心都凉了。
上官透后来还去过璇玑宫,门口的弟子早就换成了他不认识的人,去求见璇玑宫宫主,弟子便跟他说宫主外出了,可是这都两个月了,江湖上根本璇玑宫宫主的消息,他还偷偷潜进璇玑宫看过,确实不在。
“一个人怎么就忽然没了踪迹了呢?”上官透喃喃道。
林畅然看到上官透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忍不住低叹,这上官一品透竟也有这一天。
“江湖上近来出现了一个名叫千机门的门派,据说无所不知,许多人都从那里买到过消息,你若是想找人,可以去那里试试,不论是你母亲的消息,还是为了你心中的那个人。”林畅然说完,然后飘然远去。
上官透盯着酒壶看了半天,最终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