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朱雀大街。
唢呐锣鼓声里,一支迎亲队伍抬着红色花轿在大街上缓缓而行。
诡异的是,整个队伍的服饰不是常见的大红,却以红白相间为主。更加困惑的是,花轿前方,不见新郎。
长长的迎亲队伍引得街道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大家看着这支奇怪的迎亲队伍,纷纷露出惊诧地眼神,侧着身子和旁边围观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真是见了鬼了,居然有大半夜成亲的,我孙老二还是第一次见。”
“你个没见识的,这是配阴婚。听说是城东某贵人家给自己那病死的公子哥娶亲。听说那小娘子家长得可漂亮了。”
“啥?人比人气死人啊。我三叔家五个儿子个个老光棍,这有钱人家连死鬼儿子都能娶上媳妇儿,苍天不公啊。”
“啧啧啧,造孽啊,这是谁家丧尽天良,简直毁了闺女儿一生啊......”
迎亲队伍在各种议论声里渐渐远去。
队伍走过朱雀大街,拐个弯,到了帝京城府南河边,继续沿着河边往城东而去。
夜晚的府南河上,各色画舫游船灯火辉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一片奢靡之气。
红色花轿的白色轿帘被一只芊芊素手悄悄撩起一角,露出芮晚那张化着厚厚鬼新娘妆容的惨白诡异的脸。
她揉了揉隐隐生疼的额头,悄然打量着府南河两边。
一刻钟前,她才穿越到这里,还没来得及捋清原主脑子里七零八落不甚连贯的记忆,她就被人给强行塞进了这不同寻常的花轿里。
花了接近一刻钟,她大概搞清楚了目前的处境。
原主也叫芮晚,和她同名同姓,是青州城家道中落的芮家嫡女。
前不久母亲死后,她就被那无良兄长以五百两黄金卖给了京城里的达官贵人。被买过来后,原主才知道是要嫁给那家因病早逝的嫡长子,无法接受现实的原主撞柱求死。
而她在上完舞蹈教学课后,也因为看帅哥走神出了车祸,这才穿到了原主身上。
芮晚叹息一声,怎么这么倒霉。这种狗血事,连原主一个古代女子都无法接受,更何况她一个现代万人迷。
不行,她要“逃婚”。
一边打量着环境,一边快速盘算着如何脱身。一路过来,给她逃跑的机会并不多。如今,府南河边,对于游泳高手的她来说,倒相对是一个好的逃匿机会。
正思索着如何引开其他人注意力时候,队伍前方传来一阵骚动,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争吵声,随后队伍就被迫停了下来。抬轿的几个轿夫也放下轿杆,纷纷伸长脖子想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
芮晚趁所有人注意力分散的时机,悄悄从花轿的窗户边轻手轻脚爬了下去,然后顺着河堤滑下府南河。
一切都很完美,直到她成功下了水,游出好几米后,都无人发现。
然而,老天爷像给她开玩笑一样,不知从哪艘画舫上突然照射来一束灯光,直直打在她身上。而那些看热闹的轿夫在再次抬起轿子后也立即发现了异常。
碍于习俗,去请了前方挎着篮子的阴媒婆过来打开轿帘看看。这一看,媒婆和轿夫都吓得面如土色,齐齐叫嚷起来。
“不好了,新娘子跑了。”
芮晚:“......”
众人随后就发现了水中的芮晚。
很快,专门护送迎亲队伍的那群护卫就冲了过来,一部分往水里跳,一部分很有组织地开始分散,准备堵住她所有可能逃跑的方向。
芮晚心里MMP了一句,加速往前游动。
目光在一众画舫上一掠而过,随后在某艘画舫上凝住。其他的画舫都是灯火辉煌,唯独那一艘画舫黑灯瞎火的。
稍微犹豫了下,芮晚决定,就它了。
深吸一口气后,直接下沉到水底,开始潜水。
一下从水中失去身影的芮晚,憋住一口气,成功甩开追兵,绕到那艘漆黑的画舫另一侧,悄无声息溜了上去。浑身湿透的她看了看岸边的情况,迅速做了决定。
现在想突围出去基本是不太可能了,只能先在画舫里找个房间躲一躲。
一路溜进去,果然画舫无人。这是一艘两层画舫,不知什么原因,今夜歇业,所以船上并无灯火。溜了一圈,发现画舫一楼很难藏人。上了二楼,又发现房间几乎都上了锁。
“搜,所有画舫都给我搜,绝对不能让新娘子跑了。”护卫头头有些气急败坏地吼着,“无人的画舫也都给我搜。”
听着这话,再看看已到走廊尽头,芮晚心里一沉,只剩最后一个房间了。
她将手放了上去,意外的是,门竟然没有落锁,被她顺利推开。
天不绝我啊。
她暗喜一下,滑了进去,随手将门从内栓上。屋里很黑,只有月光从窗外泄入。只是她刚进入,还处于眼盲状态。
等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后,才借着月光打量起了周围情形。
这一看,差点没把芮晚吓得灵魂出窍。
这是一间看起来挺宽敞雅致的房间,房内一应设施都很齐全。
一白衣人端坐在床上,神一样的风姿。
一抹雪色衣角从床头垂落如流月,透着冷冷的光。月光从另外一侧窗户泄进来,落在他下颚上,可见精致线条上,冷玉般的光辉。
芮晚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和表情,他也没任何举动,但她却浑身狠狠一凉,本能地开始心跳加速。
尼玛的,这气场太强了。
就那么简简单单端坐,却似乎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冷冰冰的眼里压根看不见任何蝼蚁一样。
对,她就是那个蝼蚁。
“嗨,你好。”芮晚吞了下口水,压下那种心悸感,自来熟地挥了挥手,扯出她的经典招牌万人迷笑容。
风情万种,媚态天成。
白衣人纹丝不动,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压根没看在眼里,就跟闯入一只猫猫狗狗一般,入不了他高贵的眼似的。
这让芮晚有一瞬不合时宜的挫败感。
“出去。”
白衣人淡淡开口。
声音如冰凉的玉珠相撞,极轻,极清,又极冷。
语气也很轻很淡很平,似乎没有任何起伏和情绪,却让人听了浑身一颤,从那明明很淡的两个字里听出了一种凝冰碎雪的冰凉。
芮晚努力瞪大眼睛,仍然看不清他的眉眼,只看见他下巴微微抬着,一副高贵冷艳装逼犯的样子。
那白到晶莹剔透的皮肤,如堆雪砌玉,湛然生光。
对这种眼睛长在头顶的骄傲大冰山,芮晚实在没兴趣招惹。换做平时,她立马转身就走换个地儿,可眼下,似乎没时间给她换地方了。
因为下面已经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似乎那群人已经踏上了这一艘画舫。
“咳咳,那个帅哥,江湖救急啊,外面有群抢良家女子的坏人,我就躲一会,你大人有大量,假装没看见我行不行?”
她的声音天生柔魅黏腻,自带一种撒娇感,既俏又媚,凡是听过她声音的男子,无不心头一酥,立马投降。
白衣人只是冷冷哼了一声,不屑之感扑面而来。
芮晚:“......”
哟嚯,居然看都不看她一眼?
芮晚再接再厉,心机地调整了下角度,让月光刚好打在她脸上,以便让那家伙能看到她那张能颠倒众生勾魂摄魄的脸。
在水里那一通,已经将她脸上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妆容给冲刷干净,露出了她原本的容貌。
原主的长相,她在铜镜里看过,和她以前差不多,都属于那种天生尤物的类型。她非常明白,正常男人,就很少有人能抗得住这张脸。
“出去。”
仍然只有极其简单的两个字,依然一个眼神都没给到她。
语气始终淡漠冰凉,无波无澜。
声音照样好听,像最干净的风,吹过雪山之巅的玉树,琳琅作响。却带着风雪,让房间里的温度都似乎嗖嗖嗖下降了几度。
一瞬间,寒彻骨髓,让芮晚的笑容直接冻结。
妈呀,杀气!还是带着极地冰川寒意的杀气。
“别啊,大哥,大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不是,你看你像那天上月,将来是要成神仙的,自然要多给自己积累福报是不是?”
芮晚努力忽略掉那寒霜带雪的杀气,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再次心机地调整了下角度。月光斜斜打在她身上,勾勒出她那无比完美的曲线。
余光偷偷打量了下这家伙,碍于那股无形之中的强大气场压迫感,没敢去看那张脸,只偷瞄了几眼脖子以下。
白衣胜雪,不染尘埃。
领口紧束,禁欲感满分。
一看就是那在云端打滚的神仙,凡人不敢亵渎的那种。
白衣人似乎没想到她居然敢靠近,淡漠的脸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一闪而过。终于,他那高贵的眼神,垂怜似地落在了芮晚身上......
一秒而已!
对上那双眼睛,芮晚倒吸了一口凉气。
被惊艳到了极点,也被冷到极点。
哪怕是自诩为倾国倾城大美人的她,早就对各种美人有了很强的免疫能力,此刻也有些发呆。
那是一双漂亮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眼睛,只一眼,就如撞进了最神秘的宇宙深处,神秘而美丽,差点被吸取了三魂六魄。
这让芮晚完全没去注意那张脸长得如何。不过,有了这样一双眼睛,其他五官如何似乎都不重要了
可惜的是,再漂亮,也是一双冰晶般的眸子,似凝聚了千万年的冰雪。
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就好像东临国所有的雪山呼啸而至,一起砸在了她头上。
美到极致,也冷到极致。
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心肝直颤,也不知道是被美人惊艳到的,还是被吓到的。
随后又努力忽略掉更加强烈的心颤,稳住有些发抖的腿,心里微微奇怪,看这家伙的态度,本以为他会拍飞她,可奇怪的是,他始终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像云端成仙的冰雕。
高,远,冷。
“报告,一楼没有。”
“搜二楼。”
脚步声已经开始往二楼奔来。
芮晚心里一急。
看样子,这群黑衣人势必会搜遍整艘画舫。可眼下,她压根不可能跑出去。想躲过追捕,真只能靠这个房间,靠这个冰山了。
脚步声已经上了二楼,那群人挨个搜索了下前方的房间后,往走廊尽头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芮晚心跳瞬间加速。
“公子......”她楚楚可怜地低唤一声,一张脸雪玉娇艳,红唇轻咬,如那含苞待放的玫瑰,每一个蕊儿,都婉转生姿,我见犹怜。
任谁看了都会怜香惜玉一把。
但是,眼前这个白乎乎冷冰冰的家伙完全就是个例外。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吝啬得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如一尊漂亮的冰雕一动不动,只衣袖下露出的修长如玉的洁白手指,似乎微微蜷缩了下,又似乎没有。
芮晚看得直接崩了永远妩媚众生的表情管理,漂亮的小白牙咯嘣一声,她开始在心里骂娘。
妈的,你个缺乏同情心的装逼犯啊。
迅速盘算了下,芮晚一咬牙,深吸一口气,三两下将自己外衣一脱,狠狠砸在地上,往床上直接扑了上去。
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