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是一个丰盛温暖的春节过去。
开年后,容景在家温了月余的书,待到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之际,容泽便打算将她送到私塾。
他没有再对容景考校五经,一来时间太短,就算聪慧如容景,也不能完全掌握五经。只能让容景进入学堂后继续学习。
二来,今年有两场童生考试,县试和府试。要参加这两场考试,必须要学堂开具的证明。
故容景必须进入学堂,接受新的教育,了解科考的内容和规则。
“父亲,您放心。我定不辜负您的希望。”容景道。
看着面前的小“少年”,容景满眼欣慰。一年多时间过去,这孩子长高了,也长壮了。脸颊不再凹陷,不再面黄肌瘦。而是天庭饱满,眉清目秀,健康的小麦肤色,俨然一个翩翩少年郎。
但很快,他眉间又染上忧色,“你的学识、态度,我是放心的。且能为人聪慧,懂得进退,也让我省心。但只一点,你,你毕竟是个女孩子,你千万要守住这个秘密啊。”
容景歪嘴一笑,“父亲,这你也不用担心。这一年多,我从各方面模仿练习,让自己像个男人。我坚持锻炼身形强健,按摩五官微调轮廓。刻意学习语气、姿态、气场。”
容泽不忍的别过脑袋,心道还有表情。这歪嘴一笑无比自信的油腻模样,姑娘家还真做不出来。
确实,现在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容景都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子。一个俊秀但却偶尔表情抽风的男孩子。
“总之,你还是得小心些。特别是沐浴如厕时。”容泽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这才聊起了正题。
“景儿,你想去哪家学堂?这附近的五里社学,德昌私塾都不错。”
大庸学堂类明,除了生员、举人所在的县学、州学、府学外。民间的乡里、府城、州城、县城还有不少的私塾社学,给孩子们开蒙,讲经授业。单溪岗里周边就有两三家,大小规模各异,束脩亦各不相同。
说罢,容泽期待的看着容景。却见小女儿摇头道,“我不去那些地方,我要去崇明社学。崇明社学是锦州城最好的学堂。”
容泽一下子急了,“不行。崇明离我们太远,单边路程就要半日,你无力奔波,只能住在学堂内。我不放心你和那些男孩子朝夕相处。”
容景眨了眨眼睛,“那些虽然是男孩子,但到底年岁小,心思澄澈。我要是连他们都应付不来,以后还怎么上考场?怎么入朝为官?怎么和那些老奸巨猾的狐狸虚与委蛇?”
容泽愣住了,半晌后愤愤道,“你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但你还是休想去崇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那里是为了赵光,为了给哥哥报仇。可是景儿,听父亲一句劝,你先好好发展自己才是最要紧的。你这么聪明,底子这么好,就算在其他学堂,也可以展露头角。报仇一事来日方长。等你有了功名,还怕他区区赵光吗?”
“可是父亲,赵光已经考过县试、府试两场。他学问不差,说不定这次的院试就会顺利通过,成为生员。我要是中不了秀才,那该怎么办?”
容泽沉默了,小女儿说的有理,她虽然天资出众,但毕竟起步较晚,县试、府试倒还可以应付。但院试,还真不一定……
见容泽神色松动,容景继续道,“而且,我要是连赵光都解决不掉,以后还怎么给曾祖父翻案?害曾祖的那些人,比起赵光强了十万八千里。”
容泽咬咬牙,“翻案也不急。实在不行……”
当初,他之所以同意小女儿代替兄长科考,其中很大一个原因,便是被小女儿替兄报仇和替曾祖翻案的誓言打动。
但是,时过境迁,这一年多来,他深感这孩子不易。作为父亲,他此刻只希望孩子们平安健康。
报不了仇无所谓,翻不了案无所谓。甚至,就算不参加科考也……
“不可以!”容景敏锐的察觉到容泽的想法,“父亲,我知道你心疼我们姐妹。但是,我参加科考就是为家人讨回公道,然后,为天下所有遭受不公的人讨回公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退缩,甚至贪图享乐。良夜温和,却暗藏杀机。”她指着自己的脑袋,“这里,还记得清清楚楚,赵光那狗贼是怎样将我的脑袋踩入水中的,记得清清楚楚哥哥是怎么死的。”
“父亲,我无法忘记。我定要为哥哥报仇。赵光住在丰宁县,我只有去崇明读书才能碰到他,才能观察他,找出他的弱点,杀了他!”
“求您了,父亲,让我去崇明吧。不然,我就绝食!”容景说着,竟是想跪下来。
容泽连忙扶住她,“去去去,去还不行吗,我的小祖宗。”
这孩子是他祖父转世,可不就是他的祖宗吗!这固执的性子和雷山公一模一样。
“但无论如何,你必须保证自身安全。”
“这是自然。”容景瞬间眉开眼笑,“父亲,您别忘了赵秀!”
“没忘,我的小祖宗自然是很厉害的。”容泽还是板着个脸。
容景继续撒娇道,“我听说简宁县所有的私塾中,督学大人光顾崇明最多,万一我运气好碰上了他,嘿嘿……”
“呵呵!”容泽继续冷笑。
直到容婷端来了午膳,容娟一个劲的缓解气氛。容泽才神色稍缓,他对容景举杯道,“景儿,祝你健康平安,顺利入学,得偿所愿。”
“谢谢父亲。”
听闻容景要进学堂,张家和肖家纷纷送来了贺礼。
张家送了两个结结实实的牛皮大书包,肖家送了个书柜,款式都是按容景的要求设计的。
这让他们感觉未能按照自己要求发挥,为了弥补这个遗憾,两家人又合计扯了些绸缎面料,给容景做了几套上好的衣服。
“容小公子。世人大多先敬罗衫后敬人,你需得穿漂亮些。”看着肖老三的妻子林氏笑眯眯的拿起一套套粉红、嫩绿的衣服,容景只觉得眉心直跳。
“我不穿,我是男孩子。”容景断然拒绝。穿上这种衣服,会削弱她的少男特征。
“这正是男孩子穿的呀。”
“对啊,小弟,你还年幼,就要穿这种活泼娇嫩的颜色。”
偏偏容婷和容娟也和林氏审美一致。在三个女人的围攻下,她不得已,只好选了嫩绿的那件。
惨绿少年,很好!
笔墨纸砚与衣物等准备好后,容泽又带着容景采购了束脩礼,统共有六: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
又兑换了整整齐齐的五两纹银——崇明一年的学费,又给了些碎银子让容景花。
临出门前,容泽喉头哽咽,对一旁的张大柱道,“大柱,辛苦你了。”
原本容泽打算自己去送容景,但因崇明较远,他腿脚不便,只好拜托张大柱送容景,以及在休沐的时候去接容景。
张大柱自然同意,“容大叔,别担心。我肯定一根头发不掉的把容景小弟送回来。”
“多谢!”容泽再次感谢道。
“小弟,你要注意安全呀!”看着容景离开的背影,容婷和容娟抱在一起,哭个不停。
容泽也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不论小女儿再怎么聪慧,毕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还从未离开他们独自出门。
容景好笑的回头,“我今天就去报个名,还要回来呢。”
说罢,她起身朝门外走去,昂首挺胸,步履坚定。
自己穿越过来后,一直在努力,已经摆脱了原书中狗血言情的宿命。接下来,自己的人生将进入一个全新的篇章。她想。
两人出发时,天还没亮,张大柱驾着驴车紧赶慢赶,终于在午时刚过的时候到达了崇明社学外。
崇明社学在锦州城远离溪岗里的另一侧,前方是落英缤纷的小溪,后方有巍峨高山,左右两侧都是葱葱郁郁的树林。环境优美,山清水秀,可谓风水宝地。
且远离热闹的州城,能让学子们安心读书。
容景看了看崇明社学的牌匾,对张大柱道,“大柱哥。麻烦你稍等片刻,我进去报完名后就出来。”
张大柱点点头,赶着驴子到一处树荫下等着,目送容景提着束脩礼,身形轻盈跑到崇明社学的门口。
容景对站在两旁的门房行礼道,“大叔好,我是来读书的学生,麻烦通融一下,帮我开个门。”
门房见这漂亮的小少年很是面生,正待询问,忽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个甲胄齐整,侍卫打扮的人走了出来。
“今天不准进,一边去!”其中一个对容景不耐挥手,另一人则直接走过来推攘。
幸而容景一直坚持锻炼身体,反应不错,飞快闪开。否则,就算不被推个四仰八叉,束脩礼也会散落一地。
她双眼冒火的看着这两个侍卫。随即很快冷静下来。崇明是学堂,是书院,怎么会有武人打扮的侍卫?
“这小童,你还是离开吧。”一个门房不忍道,“明日再来罢。”
“今日可有什么事吗?”容景下意识的问。
一个侍卫立刻怒目呵斥,“你是什么人?打听这些做什么?”
容景缩缩脖子,心里骂了句有病,同门房道了声谢,正准备离开。忽然,一道犹如山泉叮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三、阿四。放他进去。”
容景回头,看到了一个风姿卓约的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重要人物即将登场。
已经设定本书是架空朝代,检查不严格。而且专门做了排雷。为啥还有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