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在卖力扑腾的顾乔直接在水中看傻了眼。
原著里的顾嫣从小身娇体嫩弱不禁风,她会游泳吗?
果不其然,顾嫣刚跃入水中便开始下沉,她挥着双手拼命地想浮起,池水却不断地灌进了她的口中——真真正正毫无表演痕迹的溺水症状。
顾乔两眼一黑,此刻才知道自己这是玩大了。她反应过来,立刻以冲刺的速度游去了顾嫣的方向,从后方一把圈起了她的脖子将她往池岸的方向带。也许是呛了水,顾嫣挣扎尤为激烈,求生欲使她极其难以控制,顾乔也被拖着沉沉浮浮呛了好几口。
顾乔将顾嫣托上岸边时几乎费尽了所有气力,等到她自己爬上来时却开始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冬日的袄衣浸了水如同一块千斤重的铁石,精疲力竭的顾乔爬了几次都没能上岸,反而水下石苔湿滑,她一个没踩稳竟整个身子全部没入了水中。她在水下憋着气试图脱下袄衣,只是这衣服结构复杂,她如何也没能解开这团厚重的累赘。
憋气似乎到了极限,顾乔脑子有些晕乎,她开始意识到这次怕是已经真的要玩完了。
积分还没有赚够,顾乔觉得自己死不瞑目。
顾嫣在岸上唤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留在瞳孔中的,是淡绿色摇晃的水纹和光亮扭曲的外面世界,以及——
一个衣袂翻飞的乌衣少年,如一道飞鸟般从那个世界一跃而下穿入水中,拨开压抑的水波向她而来,随后伸出手一把接住了她的身体。
混沌之间,顾乔看不清那人容貌,她像一条死鱼般被他拥在温热的胸膛里。顾乔紧抓着他坚实的手臂,被带出水面重获呼吸的一瞬间,她突然觉得人间如果真有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大概也就是如此吧。
——
“咳咳咳,yue……”
被捞出来的顾乔几乎快把肺咳了出来才稍有缓和,她喘着气定了定神,身旁的顾嫣浑身湿漉漉,正焦急地为她顺气,而数米之外的一颗榆树之下,正站着一个同样浑身湿漉漉的男子。
“多亏了这位公子路过,救了你。”顾嫣见着顾乔无恙,满眼欣喜道。
“是菩萨吗?这就是菩萨吗?”顾乔心想着,满眼感动地朝恩人望去。
“小人只是薛丞相家二公子身边的侍从,适才为公子回园中取物,恰遇见贵人们失足落水,斗胆冒犯了。”男子声色温和,不紧不慢说道。
顾乔一听便觉得声音耳熟,而当她看清男子相貌时,脸上原本劫后余生的舒缓表情和满眼感动却突然僵了下来。
“萧……”顾乔几乎脱口而出,幸而还未出声便咽了下去。
【注意保持人设。】系统在她耳边提示道。
顾乔有些紧张地缓缓站起了身,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朝萧衡瞥了一眼,没好气地嘀咕道,“那里来的奴才,可真就这么好心。”
“乔儿。”听着这话,顾嫣立刻拉了顾乔微怒地轻斥了一声。
一旁的萧衡倒是依旧满面恭谦:“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给公子复命了。”
萧衡这一说,顾嫣才瞬间反应了过来,此番波折耽搁,宫宴怕是早就已经开席了!
顾嫣草草拧过一身湿衣,随后满面凝重地拉着顾乔奔往章月台。宫宴露天而设,从远处便可见席间君臣满座,舞乐喧天。席外侍候的刘公公认出了匆忙奔来的顾嫣,立刻下阶相迎。
“哎哟哟,顾姑娘,您怎么现在才来呀。方才阮妃娘娘还在问为何席中不见您呢!呀,您这是怎么了,是落水了吗?”
“烦劳公公通传,臣女失仪怠慢,向太后皇上请罪。”
刘公公进去后很快便又出来了,顾嫣带着顾乔进了席间。
席间灯火辉映,金柱雕梁,四下贵胄满座,一路走至御前,顾乔能感到扑面而来的,似乎都是道道奇异的目光,甚至夹杂着一些嘲讽细笑。
顾嫣却似乎对此浑然不觉。虽然袄衣湿寒,她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但却依旧极力克制。她规矩地朝着前方上座行了稽首之礼,又一字一句沉稳镇静地告罪自陈。面对如此场面,毫无一丝怯场和慌乱,一行一举皆是端庄。
顾乔却觉得这浸了水了衣服贴着身体好不舒坦,走姿怪异又左扯右拽地,倒是有意无意地与顾嫣形成了鲜明对比。
【成功衬托女主气质,积分+100】耳边传来了熟悉的系统音。
“……滚”
高座之上,威严端坐着的,正是宋国的第二任皇帝,宋元帝沈嘉。
“快起身吧,怎么就落水了?可有伤着?”元帝语气随和,并无怪罪顾嫣的意思。
“不愧是顾将军的嫡女,冷静自持,颇有将门之风。”
顾嫣的仪度不仅让元帝没有追究,连座下的风评也瞬间逆转。
“阮妃啊,快快带你外甥女去偏殿换个衣服吧,这么冷的天,别冻坏了。”皇帝开口说道。
话音刚落,席间的阮妃便起身应了声。她看着不过四十,粉面含威,仪态绰绰,五官容颜和阮姨娘极为相像。她笑着走上前来拉了顾嫣的手,道了声告退后带着顾嫣离了席。
跟着阮妃再次回来时,顾乔遇到了正与席间薛慎复命的萧衡。
萧衡身上的衣服已被拧得半干,他站在薛慎身旁,给他递了块折扇。
薛慎红着脸似乎有些微醉,他面带愠色地虚踢了萧衡一脚:“叫你帮我找个扇子,怎么找了这么久?”
“路上遇到两位小姐落水,便上前搭了一把。”
薛慎看了一眼方才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顾乔二人,目光微愣,又道:“原来是你救的人,当赏。”
顾乔回了位子上,此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宴席上的众人大多都已是一派餍足之状,意兴阑珊地看着席间花红柳绿的宫中舞姬表演。不过顾乔明显地感受到,此刻仍有几道目光正紧盯着这边的方向。
比如薛慎,收拾收拾他差不多该对顾嫣情根深种,开启他的舔狗之路了,比如宴席之前她得罪了的谢玉菀,刚刚被赐婚给了汉王世子的她,此刻正得意又痛快地看着出了丑的顾嫣觉得大仇得报。
再比如,席首之上那位玉冠蟒袍,沉肃威严的年轻男人,此刻看着顾嫣,正是满眼缱绻——
太子殿下,沈渊。
顾嫣入席不久前,太后曾问道他可有中意之人。沈渊只知顾嫣是京中官宦之女,却未知晓其真实身份。未在席间见到顾嫣,他便委婉回绝,并说了一堆如“先立业再成家,此身无心儿女私情”之类的官话。
直到方才,沈渊才发现殿上那个因落水而迟来的贵女,竟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对不住了太子殿下。”顾乔站在顾嫣身后偷偷看着沈渊,面露了一丝职业反派的微笑。
【其实这样也好,如今的沈渊对顾嫣还不算情根深种。要是这么嫁过去了,以他那薄情性子,等以后感情出了问题,顾嫣也许性命都保不住。】
“渣男。”想到小说后面的剧情,顾嫣又气不过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警告!宿主行为极不符合角色人设!顾乔从第一眼开始就应该对沈渊崇拜、仰望、爱慕。】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积分-10,-10……】
“好好好我错了。”顾乔调整了表情管理,对沈渊尝试着露出了一副含羞带怯,少女怀春的表情,“太子殿下您好帅我好爱。”
沈渊一直偏头看着顾嫣,顾乔觉着他的脖子怕都是要僵了,然而顾嫣却一直低着头未曾注意过他一眼。
漫长又无聊的宫宴终于结束,皇帝太后们一退场,顾乔便第一个拉着顾嫣离了席。
“站住!”还未走出章月台,二人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女声。
循声回头,叫住她俩的,正是谢玉菀和她的几位小跟班。要说宴前,她还顾忌着皇家种种森严和规矩多有收敛,而此刻已被赐婚汉王世子的她,似乎已把威风得意写在了脸上。
“顾小姐早前对我不讲礼数也就罢了,怎还敢在御前不敬,湿衣而入,失仪至此。”
“陛下都没说什么,要你管闲事?”顾乔看热闹不嫌事大,再次开了腔。
“果然是和主子一样的货色。”谢玉菀转移了目光,狠狠盯着顾乔道,“你家小姐也就罢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不敬?真当你有几条命?”
谢玉菀如此露骨的威胁确实让人胆寒,顾乔半真半假地缩着颈子躲了躲。顾嫣抬了一只手将她护在身后:
“我顾府的丫鬟不懂事,我自会回去调|教。今日时候不早,谢小姐无事的话,我们便先告辞了。”
“慢着!顺了东西就想走,真当皇宫禁苑是你家宅子?”谢玉菀诡笑道。
“你这是何意?”
“方才听说太子殿下身边的小赵公公说,殿下放在偏殿的一枚玉佩遭窃,今日可只有你去过那。”
此话一出,周围的一众贵女贵子,太监宫女,都将目光投向了顾嫣。
“胡说!我怎会拿太子殿下的东西?”
“东西你就藏在腰间衣带里,拿没拿你心里清楚!”
此般无谓的罪名扣下来,顾嫣只觉得无比荒唐,听了谢玉菀的话,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自证,然而下一瞬,她却突然动作一僵,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就在那,我都看见了!”谢玉菀身边的一个贵女尖叫道。
“快给我抓住她!把东西拿出来!”谢玉菀对身边人一一命道,“快去禀告小赵公公,请太子来,玉佩找到了!”
沈渊被请来章月台外时,顾乔和顾嫣已被众人定了罪摁在了角落。众人见了太子,皆俯身跪地行了礼。
“禀告太子殿下,臣女听闻您方才在偏殿更衣时落了一枚青纹玉佩,未曾想,竟偶然撞见是顾家这位女公子偷偷将玉藏起了。”谢玉菀直起身忿忿道。
“太子殿下明鉴!”顾嫣显然被这指控吓得不轻,她跪地埋首,语带哭腔颤抖道,“臣女也不知为何,殿下的玉佩会在我身上!臣女没有……”
沈渊围着跪地的众人行了一圈,并没有让他们起身的意思。许久后,他才慢悠悠地在顾乔二人身前停下。
顾嫣始终俯首,顾乔也不好抬头,她只见着一双乌金云纹靴和玄色蟒袍裾在她眼前晃悠。
“顾嫣?”沈渊沉声道。
“臣女是。”
“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