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中秋

在府城休整了一日,他们是在初八这天回淮县的。

书亦茗看上去还好,与往日并无太多不同,尹娇娇也尽量表现得很平静,可就连唐玉都能看出来,姑娘很开心,是那种想笑又刻意压着的状态,更别说旁人了。

不过鉴于她一直都不表现出来,自是没人主动拆穿她,都当不知道,还是私底下,唐玉才偷偷问小云,是不是乡试考完了,姑娘和茗哥儿就要成亲了,所以姑娘才会这么开心。

小云哪里知道,她觉得有这部分原因,但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怕是只有姑娘自己才知道了。

尹娇娇确实很开心。

这份开心主要是围绕在‘乡试’结束了,就是那种家有高考生,而高考终于结束了的状态。

她想起来她高考结束那天,她同桌给她打电话,说她一回家到,他妈爸就不见了,只给她留了个纸条,让她留在家看家,他们俩人过二人世界,度假去了。

尹娇娇之所以开心得连唐玉都看得出来,当然不单单是因为终于考完了可以放松了,而是这场考试拉开了一个崭新的开端,他们已经一脚踏进了新的生活,书亦茗的仕途就此拉开序幕。

还有什么比一切都如预料般顺心如意更让人开心的么?

刚到家,才下了车,书亦莛就大喊着扑了过来,尹娇娇刚站稳,就赶紧蹲下来,一把抱住了扑过来的书亦莛。

书亦茗抱的那叫一个紧啊,使劲往尹娇娇怀里钻,一边钻,一边委屈地哼唧:“娇娇姐,我想你了!”

这场面略有点眼熟,好像前两日刚发生过,而那个场景里,说出这话的人,是她。

尹娇娇不自觉抬头看了书亦茗一眼。

显然,书亦茗和她想到了一块,两人对视的刹那,书亦茗笑了。

尹娇娇:“……”

笑什么?

尹娇娇嗔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哄还在她怀里撒娇的书亦莛。

十多天不见,这是打从书亦莛有记忆开始,同大哥还有娇娇姐分别最久的一次,可把他担心坏了,也委屈坏了。

他也不说话,不吵不闹,就死死搂着娇娇姐不撒手。

尹娇娇哪里不知道书亦莛有多依赖自己,她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觉得暖心,轻轻拍着书亦莛的背:“这不是回来了么,我不是跟你说过,中秋节肯定回来一块过的么,看,这不是提前就回来了?”

承诺八月十五一定回来的时候,书亦莛还没有经历过分别,根本不懂分别到底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娇娇姐说很快就回来,回来一起过节,他就嗯嗯点头应了。

谁知道会这么久!

前几天,他都生气了,把书包都扔了,原本他打算好好跟娇娇姐算账的,可这会儿,他又突然不想了,就想抱着她不撒手。

尹娇娇哄了好一会儿,书亦莛也没有撒手的迹象,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正打算抱着他进屋,一旁一直静静看着的书亦茗看不下去了,他直接拎着书亦莛两只小胳膊把人从尹娇娇怀里拎了出来。

“腻腻歪歪,像什么样子,你都多大了?”

把人从尹娇娇怀里拉出来后,他毫不客气先说落一通。

书亦莛还正委屈着呢,他觉得自己委屈还占理,胆子便大了不少,抬头就冲他大哥嚷嚷:“我抱娇娇姐,你又管我?我哪里大了,大也没大哥大!”

书亦茗不听他胡搅蛮缠,直接掐着腋下把人抱到了自己怀里:“走罢,大哥抱你回家。”

甩胳膊蹬腿挣扎个不停的书亦莛突然就不动了,他像是愣住了一样,盯着大哥看了会儿,又看了看自己的处境,最后终于确定,大哥确实抱着他,还真的要把他抱回家,委屈的小脸一下就笑开了花。

他笑还不算,还冲尹娇娇嚷嚷:“娇娇姐!娇娇姐!我牵着你,牵着你,快把手给我……”

尹娇娇哪里看不出这小东西的真实想法,她没牵书亦茗递到她面前的手,而是抓住了书亦莛的小爪子,在小东西咯咯咯的笑声中,踏进院门。

书蓉当然也想,不过她比弟弟文静些,只脸上表现出开心,没敢有别的动作,顶多跑过去牵住了尹娇娇的另一只手。

书亦茗考试归来,哪怕只是刚考完,还没有放榜,家里依然一片喜庆。

因为他们都确信,茗哥儿一定能考中的!

每个人脸上浮现的笑,尹娇娇都要以为这不是才考完,而是刚放了榜。

进院子的时候,她看了眼一直跟在身后,只抿嘴笑不说话的书莲,尹娇娇也没多想,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下。

揉完,尹娇娇就进了屋在贵妃椅上躺着,坐了一路马车,腰都硬了。

尹娇娇都进屋了,自然也没看到她走后书莲脸上的错愕和开心。

离开了这么多天,再加上,临考前一个月,尹娇娇就已经不管事了,现在回来了,可不是被一堆账本事务淹没。

只休息了一会儿,尹娇娇就沉浸在生意里了,尤其现在已经中秋,要收租,各庄子还要提前预备过冬,已经几年了,手底下的人也都知道如何应对,再加上,小文还有卫九确实能干,尹娇娇虽没忙到焦头烂额,但也没有多清闲。

书亦茗也在一旁拿起一本账本看。

尹娇娇原是不让他看的,想让他歇歇,放松放松,她这么忙,书亦茗怎么可能放手不管?

以前不管,是因为她总是担心会耽误他读书,现在就不用了,这些事他能做的,自然不会劳累她。

他执意,尹娇娇也就没再坚持,就是书亦莛有点耐人寻味了。

他赖在大哥怀里,死活不肯下来。

许是书亦茗心情好罢,也可能是书亦莛眼睛红红看着是真的委屈,书亦茗便由着他。

书亦莛这下可是开心了,但他不敢开心地太明目张胆,生怕他一乐,大哥就把他丢下来,不抱他了,所以他一边板着个小脸,一边抿着嘴巴,搂着大哥的脖子,看大哥和娇娇姐翻账本,有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会忍不住笑咧了嘴,反应过来,就忙把笑收了,然后再笑、再收……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傻笑的时候,一抬头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书亦莛霎时一愣。

尹娇娇看着他,好笑道:“莛儿,你到底笑什么呢?”

正在翻账本的书亦茗闻言也朝书亦莛看过去,书亦莛马上道:“我没有笑!”

声音又大又坚定,摆明了在遮掩什么。

书亦莛赖在他身上不肯下去,书亦茗没计较,但也没太关注了,他急着把这些事都处理了,让尹娇娇好好休息,这会儿见弟弟这个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小东西转个眼珠,他就知道他要作什么妖。

“这么大声?”他收回视线,淡淡道。

今儿他心情好,不同小东西计较。

而且,他搂得实在紧,硬把他撕下去,未免太狠心,他并不讨厌小东西的亲近。

相反,很喜欢,就是有时候小东西总爱跟他对着干。

被大哥这么一说,书亦莛马上捂住了嘴巴,好一会儿才小小声道:“没有,我只是在回答娇娇姐,我、我怕她听不见。”

尹娇娇心道,我聋了么,这么近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不过看书亦莛那谨小慎微的样儿,尹娇娇笑笑:“你要不要下来坐……”

“不要!”书亦莛马上道。

行叭,尹娇娇也不管他了,低头继续分门别类处理事务。

书亦莛说完又下意识捂了下嘴巴,还偷偷瞧大哥,见大哥并没有再说什么,他想了想,又往大哥怀里挪了挪。

正记账的书亦茗笔尖顿了顿,片刻后又恢复如初。

赖在大哥怀里,跟大哥和娇娇姐整整待了一个下午,书亦莛满足极了,第二天不等小文喊,他就自己爬起来,穿好衣服,洗好脸,收拾好了他的小书包。

他要好好读书,然后就可能帮着大哥和娇娇姐看账本记账处理事务了!

吃过早饭,背着小书包朝外走的时候,经过屋里的镜子,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握了握小拳头,暗暗道,要更用功啊!

别说书亦莛,就连书蓉都更勤快了,书莲更是,昨天尹娇娇落在她头顶的那一下,像是突然打通了她某根神经,她突然就想开了。

反正她也不会回家了,为什么不把娇娇还有大堂哥他们当家人呢——虽然他们也许并不会这么认为,可她可以。

这个世上,他们是对她最好的了,唐玉都可以做的事,她当然也可以!

尹娇娇压根不知道,她出去陪考了一趟,回来家里三个小的思想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忙得压根就没时间关注。

秋收,秋种,各个庄子都很忙,原本尹娇娇还打算乡试考完,带书亦茗去城郊的庄子放松几日,现在看来全泡汤了。

不过书亦茗每日都跟着,帮她料理,替她分担了不少压力。

前两日,还是尹娇娇做的比较多,到了第三日,两人便掉了个个,书亦茗成了主力,而尹娇娇只在一旁看着,根本不用她插手,书亦茗就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

书亦茗较少出现在庄子和铺子里,大家也都知道少东家今年科考几乎不露面,几乎没多少人见过少东家,现在少东家来了,还是跟姑娘一起来的,好奇心就像猫爪子一样,抓的每个人都蠢蠢欲动。

尤其是亲眼见过少东家处理事情,那叫一个利落。

慢慢的庄子和铺子便开始了一种说法,说少东家这是考完了,有时间和精力了,要接手庄子和铺子了。

无论是庄子还是铺子,在外人眼里都是书家的财产,虽然一直以来都是尹娇娇在打理,可大部分人还是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些财产都是书亦茗的。

以前也并不是没有这种说法,尹娇娇一点儿都不在意,现在更是如此。

可书亦茗很在意。

一次,在农庄,书亦茗明确表明了,尹娇娇才是庄子的主人,当时那个脸冷下来,可把在场的人给吓着了。

等人散了,尹娇娇才好笑地看着他:“这点事也值得生气?”

气倒不是气,他就是有点心疼。

“没生气。”他道。

尹娇娇抹了下他微蹙的眉心:“还说没生气呢?走罢,今儿事儿少,可以早些回去了。”

前前后后五六日,走遍了庄子铺子,该归账归账,该换人换人,事情还算顺利,有书亦茗在,尹娇娇倒是轻松的很。

明儿就是八月十五了,和往年一样,他们今儿也去城郊的庄子过。

赏月、赏荷,都快成惯例了。

见他没说话,只看着自己,尹娇娇笑了笑:“我都没气,你气什么?而且你是男主人,他们这么以为,也没错啊?”

书亦茗盯着她:“那你呢?”

“我什么?”

“你以为的是什么?”

“我……”尹娇娇话音顿了顿,道:“我当然也这么以为!”

“哦?”书亦茗脸上终于见了笑:“那么说,你也觉得我是男主人,那你是什么?”

尹娇娇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女主人!快点走了!回去晚了,莛儿又要闹了!”

没完没了,总千方百计的占她便宜,那些庄子上的还喊他‘老爷’,老?分明就只有三岁!都没莛儿成熟!

**

这是他们在庄子里过的第三个中秋。

今年比往年更隆重,当然这都是尹娇娇提前安排好的。

原本在书家规矩就很轻,今儿众人心情又很好,庄子里不少人回家过节去了,留守的少部分人,便同尹娇娇和书亦茗一起入席,算是另类的尽欢罢。

美酒佳肴,荷塘月色,人间盛景。

周山和他婆娘现在也都在庄子里做事,今年因为小儿子读书的事,并没有回去,便一道过节。

靠着书家,他们日子现在过得好了,小儿子读书的事如今也在娇娇的帮衬下有了眉目,他们夫妇两人可感激书亦茗和娇娇了,不过现在俩人都是贵人了,他们平日里也少见,就算见到了,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的东西早就拿不出手了,太贵重的,他们又没有,好在茗哥儿和娇娇都是好说话良善的,尤其是娇娇,偶有碰到她,总会念叨她,让她帮着腌一些咸菜,说她手艺好,他们都爱吃。

其实她都知道的,娇娇是故意的,怕她过意不去。

她和当家的都觉得,他们定是祖上积了大德了,才会遇到这两个贵人。

看着主位上的两人,周山家的在心里头感慨,庄子里的人总说茗哥儿和娇娇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般配的很,她每次都会说,自己早就发现了。

现在在看,何止是般配,两人简直就跟画里走出来的那什么……金童玉女!

酒过三巡,周山家的也喝了不少,她琢磨半晌,端着杯子过去,想敬一敬两人。

喝的都是果酒,虽然酒劲不大,但喝多了难免就有些上头了,周山家的同他们喝过酒,又说了几句,突然冒出来一句:“茗哥儿你们何时成亲啊?”

周山家的这一句话,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里,登时就沸腾了。

饭桌上安静了一瞬,然后就开始七嘴八舌,都在问,什么时候成亲,他们一定去喝喜酒云云。

若是往日,是没人敢在书亦茗面前说这些话的,毕竟他实在冷淡的不像个少年人。

可今日,气氛好,再加上乡试刚过,书亦茗和尹娇娇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再加上又喝了酒,便借着这酒劲,问了出来。

一时间,问话的,起哄的,好不热闹。

书亦茗面色顿了一瞬,他看了看坐在身旁的尹娇娇,又看了看兴奋地快要跳到桌子上的众人,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他一不说话,原本还在起哄的众人,慢慢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声音渐渐小了,最后静的落针可闻,几乎让人窒息。

大家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恐惧,会不会茗哥儿压根就没有……

想到这里,所有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尹娇娇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是书亦茗沉默的时间有点久,她看了他一眼。

书亦茗在周山家的快要晕厥过去的神色中,抿唇一笑:“快了,到时一定请大家吃酒。”

说着,他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来冲众人道:“先谢过诸位的祝福!”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气氛由沸腾转向死寂,再转向沸腾,也不过几个呼吸间的事,情绪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明明上一秒还怕得不行,下一秒就热烈了起来。

喝过酒,众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茗哥儿怕不是在害羞罢?

借着月光看到书亦茗越来越红的脸,还有他那红的像烧起来的耳朵,众人终于确定,刚刚茗哥儿就是害羞了!

嘿,居然害羞了?

这么一看,众人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少年,还没弱冠,家中并无长辈,肯定也无人给操持亲事,这么想着,大家又都有点心疼了。

众人心里在想什么,书亦茗压根就没在意,因为他心里在盘算另一件事。

亥时正刻,终于散了,尹娇娇和书亦茗回院子,其他人自去他们平日里的歇脚处,都走老远了,还有人在喊:茗哥儿成亲需要帮忙招呼一声就是啊!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书亦茗都没有高声吆喝的习惯,但今天他破了例,他一手揽着尹娇娇,偏头冲人群离去的方向喊了一声:“好嘞!”

尹娇娇今儿喝得委实不少,梅子酒是她亲手酿的,酸酸甜甜,喝着跟饮料似的,她心情又好,便不自觉喝多了。

倒也没有醉的多厉害,毕竟果子酒度数很低,就是走路有些摇晃,书亦茗也没管她同不同意就一手抱着她往他们住的院子走去。

三个小的早困了被抱去睡了,这会儿跟着的就剩小文和唐明,书亦茗也没有太多顾忌的。

尹娇娇直了几次身,还是摇摇晃晃,最后干脆整个人都腻在了书亦茗身上。

等人群再听不到动静,书亦茗直接把人给抱了起来。

看她这样晃啊晃,晃的他胆颤,生怕她一不小心摔了,还不如抱着她走得稳当。

尹娇娇也困了,就安安生生的窝在他怀里。

进了房间,尹娇娇松开手,看着给她擦脸的书亦茗,忍不住笑了:“我又没有醉得人事不省,还要你给我擦脸啊?”

书亦茗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抿唇笑笑:“我愿意。”

尹娇娇也不躲就由着他。

等擦完了脸,书亦茗喂她喝醒酒汤的时候,道:“娇娇,有件事,我想同你说一下。”

他知道她的酒量,她没醉,就是心情好,有点晕乎。

尹娇娇一边喝醒酒汤一边点头,示意他说。

原本她以为书亦茗会说庄子里的事,或是过冬的事,在她喝第二口的时候,听到书亦茗道:

“我要参加明年的会试。”

一句话,尹娇娇登时清醒了,比手里的醒酒汤都管用,还非常提神,她困意和醉意,全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罢,今天比昨天写的多了些,可能明天就能日成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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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两天开始考虑番外啦,暂定的有娇娇(原身)、唐逸和小莛莛,还有哪个想看的,可以提前说哦,我看能不能安排,么么么(づ ̄3 ̄)づ╭

pps:只是提前考虑写哪些,并不是马上就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