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甘愿

起初,尹娇娇以为自己看错了,心底里还有点鄙视自己,不过刚出来一会儿就出现了幻觉,简直丢人,直到书亦茗那勾唇一笑。

把她魂都勾走了。

她愣愣地看着他朝她走过来,整个人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出、来、了!

震惊太过以至于,这惊讶在书亦茗走到跟前时,便脱口而出:

“你怎么出来了?”

聊着聊着,尹娇娇突然直了眼,一言不发直勾勾盯着门口,这么反常的举动,唐逸和陈思媛自然不可能发觉不了。

两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看到来人,陈思媛眼睛先是一亮——真好生绝色的人物,但随后便蹙起了眉,娇娇这是怎么了?看到个相貌好的,就被惊艳傻了?亏她还当她是个不落于俗的秒人呢,怎的也这般肤浅?

她没见过书亦茗,只听过他的名头。

唐逸的反应就比陈思媛大多了,他先是一愣,而后是欣喜,尤其当他看到书亦茗朝他们笑笑的时候,更是欣喜若狂,书秀才少年成名,又久病在身,可清冷了,这份清冷,他上次就领教过了,没成想,今儿竟能得个笑脸,他一时激动,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正要开口打招呼……

“你怎么出来了?”

这带着责备的严厉质问,让唐逸那满脸的笑,登时就僵在了嘴角,还不等他回头瞧尹娇娇到底发什么疯,紧跟着又是一句——

“谁让你出来的?”

唐逸:“……”

若不是前几日刚见过书亦茗,唐逸都要怀疑他认错了人。

尹娇娇这两句话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你怎么出来了’‘谁让你出来的’,合着书亦茗是大家闺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算是大家闺秀,也是可以时不时和小姐妹出来游玩的啊!

然后他就看到书亦茗那本就浅淡的笑,霎时敛了。

他正以为书亦茗要冷脸时,就听他道:“赵辰兄今儿进城拜先生,我想着寻几本书,便一道来了。”

这乖顺的回答,唐逸登时就傻了。

咋回事?

传言有误?不应该啊,他都亲自领教过了啊!

唐逸石化一样,站在那儿,一脸的茫然和不解。

陈思媛倒是不像唐逸,震惊茫然难以置信,她就是觉得新奇,原来这人竟是和尹娇娇认识的,听话音,还挺熟,似乎还有点怕尹娇娇,这让她觉得非常有趣,登时坐直了,视线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书?

尹娇娇情绪总算平缓了些,她想说,什么书,怎么不和她说,她帮他寻了带回去不就好了,可转念,她现在的情况不过就是略识几个字,寻书什么的,怕是有些难度。

“冷不冷?”她站起来,神情从刚刚的严肃,变成了担忧。

书亦茗抿了抿唇:“不冷,今儿暖和,太阳出来了,我们才进城。”

尹娇娇还是不放心,但出都出来了,现在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好太不依不饶。尤其刚刚,语气有点太凶了,看唐逸的表情,尹娇娇皱了皱眉,在心里给自己提了个醒,以后可千万要注意,书亦茗到底是男主,有什么不满,回家好好算账,在外面的时候,定要给他个面子。

这般想着,她神色也恢复如常,给书亦茗介绍道:“这位是陈小姐。”

陈思媛。

书亦茗听尹娇娇提过,用她的话说就是——陈小姐是个大客户。

“陈小姐。”书亦茗行了个书生礼。

陈思媛从来都对读书人颇有好感,书亦茗本就相貌出众,又如此识礼,当即对他好感多了好几分。

尹娇娇又对陈思媛道:“陈小姐,他就是书亦茗。”

陈思媛:“……”

她好奇的表情一窒,整个人就像是受到了莫大惊吓,瞪圆了眼看着书亦茗。

她这反应着实诡异,尹娇娇都没忍住,多看了她好几眼。

自家小姐被几个人盯着,莺儿马上轻轻拉小姐的胳膊:“小姐,小姐……”

陈思媛甩开莺儿的手,眼睛还是盯着书亦茗,惊喜道:“你就是书亦茗?那个神童书秀才?”

她这声音不小,茶馆里虽然人还不太多,但还是有几桌客人的,听到陈思媛的话,全都转头看向了他们这桌。

尹娇娇再次感受到了‘书秀才’三个字的杀伤力。

虽然那几桌客人,碍着陈思媛和唐逸这等身份,不敢凑过来打招呼,可那眼神和表情却是骗不了人的。

书亦茗略略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道:“不过读了几年书,当不起神童的称谓,陈小姐谬赞了。”

惊讶过后的陈思媛很兴奋,她站起来,抱拳,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幸会幸会,我表哥可欣赏你了!”

书亦茗沉吟片刻,便道:“方兄,才华斐然,我亦钦佩。”

书亦茗这话,正中陈思媛心坎,她笑着道:“坐坐坐,快坐。”

尹娇娇从陈思媛的神情里看出了点什么,尤其是提到表哥时,那崇拜的小表情,少女怀春啊……

她有点怜悯地看了还站在一旁,神情怔楞的唐逸一眼,又在心里给他点了一排排的蜡。

“唐兄。”落座前,书亦茗同唐逸打了个招呼。

唐逸这才回神,忙道:“书兄。”

书亦茗淡声道:“唐兄喊我名字即可。”

唐逸很开心,马上从善如流道:“亦茗贤弟。”

众人落座。

书亦茗自然而然地同尹娇娇坐一处,两人关系大家都知道,也没人觉得哪里不对。

最主要的是,书亦茗举止磊落,文质彬彬,怎样的举动都不觉得失礼。

尹娇娇给书亦茗倒了杯茶放到他手边,并示意他喝点茶暖暖身子。

书亦茗很是受用,含着三分笑意,把茶杯捧在手里。

见他这般,尹娇娇这才放心了些。

唐逸是落座后才彻底回过了神。

他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番,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真可笑。

怕?

怎么可能是怕呢。

明明是尹娇娇担心书亦茗的身子。

满淮县,谁不知道书亦茗体弱多病,不能吹风?

都是他自己怕思媛妹妹怕的,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呢。

这么一想,唐逸又忍不住笑了。

“傻笑什么呢?”陈思媛用团扇戳了戳唐逸的胳膊,一脸冷漠道:“傻了啊?”

唐逸马上收了笑,道:“偶遇亦茗贤弟,高兴。”

“能碰上唐兄和陈小姐,”书亦茗客气道:“亦是我之幸。”

唐逸觉得,书亦茗可真客气,一点儿都没架子,虽然上次比较清冷罢,但今儿非常对他的脾气,又有才,又谦逊,他喜欢!

眼看着陈思媛还要把话题扯到她表哥身上,书亦茗不动声色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这……地图?”

他看了眼查案上摊开的地图,问道。

尹娇娇非常惊讶自己居然听出了书亦茗的画外音,马上把刚刚同唐逸说的那些话,转述了一遍,还把几个在考虑的铺子一一在地图上指出来给书亦茗看。

她在家的时候,是同书亦茗细细说过的,她相信书亦茗完全懂她的想法。

果不其然,等尹娇娇说完,唐逸便迫不及待问书亦茗:“亦茗贤弟有何见解?”

书亦茗盯着地图,沉吟片刻,而后道:“我觉得,或许可以再等等,这几个铺子并不是最佳选择。”

唐逸皱着眉,他是不太想等了的,可……

“哎,”陈思媛又用扇子戳唐逸:“书秀才都说了,建议再等等,就再等等罢,我也觉得这几个都不大好。”

连陈思媛都这么说,唐逸这眉头马上就不皱了,爽快道:“行,就听你们的。”

书亦茗喝茶的时候,看了尹娇娇一眼。

尹娇娇正好也看着他,两人视线一交汇,就像是脑电波碰撞一般,尹娇娇又听到了书亦茗的画外音。

她觉得非常新奇,今儿是怎么回事?

怎么每次书亦茗想什么,她都能准备接收到?

也太心有灵犀了罢?

疑惑新奇,最后都在生意面前退让,尹娇娇把这些心思按下去,看着唐逸,认真道:“唐公子,有件事得同你商议下。”

唐逸正开心着思媛妹妹给他出主意了,听到这话,大气一摆手:“你说。”

“关于租金,”尹娇娇道:“我想一人一半,你出一半,我出一半,你觉得……”

她话没说完,就被唐逸打断:“不行不行不行!怎么能让你出钱!说好了的,我全出了,这不是打我脸么!”

尹娇娇相当无语,您当做生意是请客吃饭啊?不让你埋单,就是不给你面子?

他这反应,尹娇娇更加坚定了,一定要一人一半,这样她才放心。

尹娇娇刚要解释,身旁的书亦茗便道:“唐兄此言差矣,唐兄如此讲道义,我们自然也不能太不识趣,若这租金全由唐兄出,我们也是于心难安。”

唐逸那不行不行,被书亦茗这话,堵了回去。

他皱着眉头,说实话,这点钱他是真的不在乎,但书亦茗这么说,他多少是理解的,读书人么,最重要的是风骨,可……

“唐兄若不接受,”书亦茗下了一剂重药:“只怕这生意,我们不能同唐兄做了,太占你便宜,不合适。”

唐逸更苦恼了,他拧着眉,好半晌,才道:“好吧,一人一半就一人一半。”

尹娇娇在茶案下,悄悄给书亦茗比了个赞。

也亏得是书亦茗说这话,这要换了她来说,只怕是要废不少功夫,还不一定能成。

租金的事说定,铺子暂时也没寻到合适的,又喝了会儿茶,尹娇娇便提出告辞。

他们事还多着呢,和大少爷大小姐,可不能比。

陈思媛虽有点遗憾书亦茗今儿有事在身不能同她一起去找表哥,但还是对他们表示了尊重。

唐逸自然是以思媛妹妹为首是瞻。

和两人告辞,从茶馆出来,尹娇娇这才终于有机会好好质问书亦茗:“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出来了?天儿虽暖和了,可路途那么远,有个不适,怎生好?”

书亦茗冲她笑笑:“真不妨事,你看我现在像有什么不适的样子吗?”

气色尚可,精神也挺好,可这不是重点!

尹娇娇拧着眉,不被他的笑迷惑,只板着脸。

见糊弄不过去,书亦茗便小声道:“我是怕你被唐逸骗,在家实在担心,就同赵兄一道进城了,真没吹风,你放心。”

这话,让尹娇娇那满腔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书亦茗能不担心吗?

她的一些个想法实在太过惊奇,他能看出她的与众不同,焉知没别的眼尖的看出来?

她那么小心翼翼掩藏着,万一暴露了呢?

他在家里,怎么都放不下心,最后一咬牙,还是来了。

知道她进城后定会先去福顺楼,这都是昨儿在家里都说好的,他便先去了福顺楼,没碰上人,经福顺楼掌柜的指点,还有姚记老板娘的话,很顺利便找到了人。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躁动不安的心,就静了下来。

他无比庆幸,自己来了。

刚刚那个赞,他现在想起来,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说不感动是假的,尹娇娇看了书亦茗半晌,最后道:“下不为例。”

天大地大,身体健康最大,再多的借口,也不能压过身体的康复。

见她不气了,书亦茗轻笑着点头。

“还笑?”尹娇娇没好气皱眉:“得亏今儿日头暖和,不然我定然不会这么算了。”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书亦茗微微垂着头,静静听她数落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这感觉特别新奇,心里头也暖暖的,他甚至都生出,就这么让她数落一辈子,也甘愿的念头。

“……既然来了,”尹娇娇道:“就去药堂让大夫诊诊脉,看看是不是要换副方子吃。”

书亦茗笑着嗯了一声。

尹娇娇还想数落他,但见他笑得这么好看,最后没忍住也笑了。

“走罢,药堂有些远,”她道:“就当,就当逛逛城里的市集了。”

书亦茗又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和旁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这条街尹娇娇也走过很多遍,可今日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她都习惯了一人在城里来来去去,也并不曾觉得孤单,可现在书亦茗在她身旁,她突然觉得,有人陪着,还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短,明天争取粗长,么么哒(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