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到正月十四,正月十二这天尹娇娇就按捺不住要挣钱的心了。
从年前到现在,足足歇了二十三天,虽说年前儿那几天有忙着准备过年,可到底是二十多天,将近一个月没进项,哪怕手里有几两银子,吃穿暂时不愁,尹娇娇也很有危机感。
正月十二天不亮,尹娇娇就穿戴整齐,背着竹篓,扛着满满一草把子冰糖葫芦出门了。
开年第一天做生意,尹娇娇满心里都是期待和激动。
今儿定要挣个满盆钵!
和老李头初十那天就约好了今儿坐他的车进城,尹娇娇到村口的时候,老李头已经到了,她招呼了一声,就跳上车。
前刚打了春,天儿还是冷的,尹娇娇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裹不严实书亦茗不让出门。年前去隔壁村猎户家收了几张兔皮,这些天,闲暇时就给家里每个人都做了围巾和帽子。
虽然她针线活不太行,可到底缝囫囵了,戴上也是真保暖。
尹娇娇把脑袋埋进厚厚的兔毛里,一想到今天又有钱进口袋了,就止不住地乐。
到了县城天已大亮,和老李头分别后,尹娇娇就直奔知县府,先把冰糖雪球卖给陈思媛,却被门房告知,他家小姐这几日去了母舅家还没回来,今儿也不确定回不回来。
这就不好办了。
不确定回不回来,她又不可能住在这里等陈思媛,再者,就算她能等,冰糖雪球也不能等啊,也没个确定的时间,冰糖雪球化了,她可就没法子卖了。
头一份生意就出人意料,尹娇娇倒也不是沮丧,就是觉得陈思媛爽直,出手也阔绰,卖给她省事,既然她不在,她就去街上叫卖好了。
还好她今儿准备的齐全。
从知县府的巷子里转出来,她就把招牌挂了出来。
一块灰色麻布,上面是隽秀的四个字:冰糖雪球。
前几天,让书亦茗帮她写的,布的比纸的耐用,用棍子一挑,跟招幡似的,那字儿又大又醒目,还写得极好,她挑得高高的,保管整条街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就算是对零嘴吃食不太有意的,看到这么好看的字,说不定就会凑过来,问问看看,这叫引流!
先把人引过来,买不买的另说,人多了,一个不买两个不买……十个人里总会有一个尝鲜买的吧?
最先吸引人视线的自然是拔丝糖葫芦,毕竟这东西颜色艳丽,颜值又高,扎在草把子上,一个挨一个,扎得满满当当,煞是壮观。
冰糖雪球是放在背篓里的,尹娇娇专门拿出了一筒,开了盖。
现在雪还未化尽,尹娇娇糖霜又裹得足,可不就应了‘雪球’这个名儿,又稀罕,看到的人无不称奇,就是价格有些高,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十文钱一个,着实不便宜。
尹娇娇今儿是背了大半背篓来的,所以她备的有大份也有小份,大份就是年前给陈思媛送的那种,一竹筒十个一百文,小份则是竹皮编的简易小篓子,五个五十文,有尝鲜的,觉着一筒十个贵的,就买小份的。
若论量,还是拔丝糖葫芦卖得多,但若论利润,自然是冰糖雪球高。
拔丝糖葫芦走量,拉客,冰糖雪球挣钱,尹娇娇对自己这个算盘很是满意。
冰糖雪球问的人多,买的人少,不少人都说贵,尹娇娇也不跟人争辩,说自己东西多好多好,只是笑笑谢谢捧场。
原本冰糖雪球她就是打算走中高端路线,有的人吃东西,吃的本就不是东西,而是尊贵、体面,挣有钱人的钱,利润才是最大的。更何况她这冰糖雪球本就是独一份的,味道也不差,她有信心能打开市场。
年前在陈思媛那儿试了一下水,效果如何,她还不清楚,今儿也算是先做个宣传。
让尹娇娇意想不到的是,嫌贵的人多,买家却也不少,不过大部分都是买小份的。
就这也让尹娇娇很惊喜了。
最让尹娇娇惊喜的是,书亦茗的字起作用了!
“有风骨……”
“颜体罢?”
“我瞧着是欧体罢?”
“……”
尹娇娇看着面前三个书生模样的少年,心头一阵阵激动。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东西只在有钱人中流传,传播也有限,能得读书人青眼,让他们自发的作诗作词地宣传,那才能广为流传。
而且,能被读书人追捧,就可以戴上清流的帽子,自然会让人高看一眼。
虽然面前的三个书生还很稚嫩,也不像很有学识的样子,尹娇娇还是打开了一筒,免费让三人品尝。
三人原本不好意思,尹娇娇便笑着道:“虽然几位少爷是夸的这招牌上的字好,但我也很荣幸,究竟这几个字合起来就是今儿卖的这几个雪球团子,旁的人不知道,只当少爷们夸的是雪球团子,总不好白得少爷们的夸。”
少年们都是十二三岁,虽上了学堂,知书识礼的,但到底少年心性,听尹娇娇这么说,只觉有趣,人有趣,说出来的话也有趣,当下便来了兴致,读书人向来有一分清高,不好白吃别人的,三人便买了一小份。
尹娇娇本说不收钱,但三人执意要给,尹娇娇便也没再坚持,收下钱,给了他们一份小份的。
三人付了钱,正要尝,对面书铺子里走出来一人冲三人招手。
“廉弟、宿弟、陈弟!”
来人比三人年岁大一些,看着有十四五岁了,也是一身书生打扮,但袍子十分的华贵,腰间的玉佩更是显示了主人的身份。就是言行间,不太像个读书人,倒像个披着书生袍子的小痞子,颇有几分纨绔样。
“咦?”来人一眼先看到三人手里的东西,诧异道:“冰糖雪球?!”
他这反应,摆明了是早就知道冰糖雪球。
尹娇娇耳朵一下就竖了起来。
“唐兄认识这吃食?”被来人称作宿弟的人道。
“年前就尝过,”来人从递到他面前的小篓子捏了一颗,塞进嘴里,一派的不羁:“还是从方兄哪里抢来的,我满城遍寻了好些日子,都没寻到,没想到今儿这么巧。”
方兄又是谁?
尹娇娇一脑袋雾水。
但很快她就从几人的交谈中知道了。
方兄便是陈思媛母舅家的表兄方知墨。
也是从他口中,尹娇娇知道了,年前的试水成功了。
年前卖给陈思媛的那几筒冰糖雪球,因为造型稀罕,味道可口,可是轰动了一阵,只不过因为量少,再加上陈思媛也只送了和她关系最好的,是以,轰动也只是在她那个圈子轰动,普通人并不知情。
而这位姓唐的,便是和那个圈子沾点边的——他和方知墨是同窗,名唤唐逸。
唐逸一看尹娇娇背篓里那么多,登时撸了袖子道:“还有多少?我都要了!来来来……”
尹娇娇:“……”
她低头看了看背篓,大份的只卖了几筒,差不多还有十二三筒,小份的也有一些,不过尹娇娇想了想,道:“怕不是不能全卖给唐公子了,还望公子见谅。”
唐逸正掏钱呢,听这话一怔:“你咋还有生意不做呢?”
尹娇娇笑着解释:“非是有生意不做,只是今日进城,原就是要给陈小姐送几筒的,不过今儿陈小姐不在府上,等下我还要再去府上问问。”
唐逸眼睛一亮:“我知道她在哪儿,你都卖给我,我送过去给她,不也一样。”
“那自是不一样的,”尹娇娇道:“公子送,是公子送的,我送,是我送的,怎么能一样呢?”
唐逸眼睛一转,又乐了:“你还挺伶俐……也行罢,你把给陈小姐的留下,余下的我全包了。”
尹娇娇数了下,大筒一共十三份,六筒给陈思媛留着,小份的……
“小份的唐公子……”
她话还没说完,唐逸就阔气十足的摆手:“都要都要。”
财大气粗的紧。
尹娇娇就喜欢花钱这样大方的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既不少赚,还能省下不少事,最主要,他买了这么多,肯定不会躲在房间里自己吃,少不得会帮她宣传一波。
名利双收,她怎么会不喜欢?
七筒大份,八篓子小份,一共一两银子五百钱。
尹娇娇看他拿着不便,就把自己的竹篓送他了,反正就几筒,她搁手里拿着就成。
唐逸也不在意这个,拿了三篓给面前的三个书生,自己也拿了一篓吃,余下的便直接交给了身旁跟着的书童。
四人好容易碰面,唐逸招呼要去吃酒,他做东,三人客气了一番,最后还是去了,走的时候,唐逸突然回头瞧了眼尹娇娇的挑着招牌布。
“我怎么瞧着你这几个字这么眼熟呢?”唐逸道。
尹娇娇一脸茫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布上的字。
唐逸拧着眉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和书秀才的字儿有点像啊!”
尹娇娇:“……”
刚还觉得他不过是个披着书生袍子的纨绔子弟,没成想还有这眼力,尹娇娇在心里告诫自己,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嗯,”她笑笑:“确是请书秀才帮写的。”
唐逸右手砸左手掌心:“我就说罢,看着熟悉得很!你也是个有本事的,能请动书秀才帮你写这招牌。”
这话点到即止,唐逸没再说下去,只是冲尹娇娇笑了笑,便揽着三人走了。
尹娇娇奇怪地瞥了眼竹竿挑着的招牌布,一脸纳闷,书亦茗的字很难求吗?一点儿都不啊,他年前还给人家写条幅了呢!
想来这样的富家子,说话也不太有个准,尹娇娇也没太当回事,冰糖雪球卖完了,她进账一两半银子!抵上她年前辛苦那么久的结余了,可是一件大喜事!加上家里的三两多,再加上今儿卖糖葫芦的钱,差不多有五两银子,她有钱租铺子了!
卖完最后一串糖葫芦,尹娇娇便拎着那六筒冰糖雪球去陈府,不管陈思媛回没回来,在不在府上,她来过,把东西留下了,便是礼数。
要长长久久的做生意,扩大市场,吸引新客户重要,维护好老客户也是至关重要的,尤其是陈思媛这样有身份的客户,更是要做好维护。
门房见她又来了,远远地就告诉她,他家小姐还没回府,让她改日再来。
尹娇娇只说明了来意,把东西交给门房。
门房还是年前那个门房,他是知道这竹筒里的东西的,一听尹娇娇这么说,忙收了东西。
尹娇娇也不朝他提钱的事,她进了城,还专程给陈思媛送来了,下次再见面,就算她不提,陈思媛也会把钱给她补上的,当然若是陈思媛贵人事忙给忘了,也没什么关系,年前的那笔钱陈思媛给得多,也抵得上。
人家阔气不计较,她也不能太斤斤计较了,显得她没度量。
从陈府离开,尹娇娇先去面摊吃午饭。
她特别爱吃这家的羊肉面。
汤底熬得浓浓的奶白色,羊肉放的量又多,面也劲道,撒上一层脆嫩的芫荽,一大碗下肚,整个人洋溢着热烘烘的满足感。
因着过了饭点许久,这会儿面摊人也不多。
尹娇娇吃面的时候,便朝老板打听了下如今城里铺面租金都是什么水平。
老板看她是个小孩,只当她是好奇问着玩,左右现在客人也少,便跟她唠了起来。
这铺子租金多少,看位置和大小,这点儿尹娇娇当然是知道的,她也不插话,装作很乖巧地听老板唠。
淮成街和曲阳街最繁华,那儿的租金也最贵,淮成街上像他这样三尺宽小铺面,一年都要三两银子,能摆两张桌子的铺面,得五两银子,若是再大点,自然更贵。
余下的两条街要便宜不少,单间的铺面一年一两银二钱子就够,就是人少。
小铺面不成,一米左右宽,站两个人都转不过身,而且她也不止做一样子生意,总要多考虑一些。而且,人少了也不成……
尹娇娇思量了下,又问老板:“若是铺面带院子呢?得多少钱啊?”
“吁!”老板一脸认真道:“那可就贵了。带个不大的小院子,在这条巷子里,一年也得五两银子使呢,若在淮成和曲阳两条街上,怎么也得七八两银子,这都是最少的……”
尹娇娇心里有了底,犹豫半天最后还是问出了口:“要是买呢,得多少钱啊?”
面摊老板一下乐了,瞅着她笑:“小丫头你还想在城里买院子啊?”
尹娇娇笑笑:“就白问问,好奇。”
“那得看多大的地罢,”老板乐呵呵道:“普通的三间房小院子,也得三四十两了,要是铺面带院子,更贵点,五六十两总是要的。”
尹娇娇:“……”这么贵!
尹娇娇心头的小火苗啪叽一下,差点没被浇灭。
果然无论在什么时候,买房子都不是个容易事。
见她也不笑了,一脸蔫蔫,面摊老板又笑了:“你还真想买啊?”
尹娇娇笑笑,不答话。
面摊老板又嘟囔了几句不便宜什么什么的,尹娇娇也没在意。
她现在买不起,不代表她以后买不起。
就算她买不起,书亦茗肯定是买得起!
反正她肯定是要买房子的,不仅买房子,她还想购置个大农庄呢!
反正她的理想远大着呢,才不会被眼前这一丁丁的困难打倒。
从面摊离开后,尹娇娇就去几条街看行情了。
边看边思量,现在要租铺子,也不是租不起,只是现在还没必要天天守在城里。
而且真租了铺子,手里就不剩钱了,一大家子人要过日子,书亦茗还要吃药,还要买补品,等天暖和了,还要带书亦茗进城看大夫……都不少花钱,还是再攒攒钱的,不能一下全花了。
这两趟进城,冰糖雪球虽赚了不少,但真要开始做这档子生意,以后断断不会像这两次似的,每日都能进项这么多。
现在是新鲜,她也是占着以奇制胜的巧,要想长长久久的把招牌打起来,还得控制出货量才行。
多了,就不稀罕了。
试想,满大街都是,谁想买都能买到,就显不出特殊了,热衷的人自然就少了。
现在好不容易打出点名头,她可不能贪恋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把这好好的势头给毁了。
现在进城不频繁,每次带个十几盒的不打紧,回头真日日开门做生意,饥饿营销就很有必要了。
再者,过了新鲜劲,也没谁一天吃这么多这玩意。
真一次吃腻了,那可就断了客源了。
她可是要走中高端路线的,必须得有产品维持逼格才行。
走量靠糖葫芦,逼格就先靠冰糖雪球,日后再开发别的吃食。
定好位,生意才能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现在吃穿已经不成问题,就得把目光放长远些,为以后做打算。
等她离开书家,就算书亦茗帮衬,但到底靠的还得是自己的本事立足。
届时,每日出六筒的量,销售顺利的话,一个月就有十八两银子进账,除去原料成本,大概能余下十二两银子。
再加上冰糖葫芦,和别的小玩意捎着卖,一个月剩十两银子应当不成问题。
干个一年半载的,她就可以买房子了!
越想,尹娇娇越激动。
她才穿过来一个多月,这就开始考虑买房子了?
会不会太快了点?可她好想买房子啊!有房子傍身,她才踏实!
等等……
尹娇娇忙把飘得老远的思绪收回来。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冰糖雪球的名声打起来。
现在这程度,还不够。
她还得再努力努力才行。
不知不觉便到了约定的回去时间,尹娇娇依依不舍地从淮成街出去,临走她还在心里念叨,她一定要在这里买个铺子,做出个鼎鼎有名的小吃店!
因着今儿多逛了逛,查看铺子的行情,所以回得稍晚了些,等到家时,已经日落西山。
书亦茗第一句话就是:“回来这么晚,可是遇着什么事了?”
尹娇娇还在想铺子的事,颇有些心不在焉,被书亦茗这么一问,想起来今天的大丰收,脸上马上绽出笑来,兴高采烈道:“今儿赚钱啦!”
书亦茗刚还担心呢,这会儿子,见她这样,神色缓和了些:“赚了多少?”
尹娇娇一边往外掏新抓的药和补品以及一应吃食,一边道:“赚了快二两银子呢,花了八百六十文,还剩一两五十文!”
饶是当过宰辅的书亦茗,也有点惊讶。
这钱已经委实不算少了。
和那种经营多年的老字号比,这点钱不值一提,但关键在娇娇是个从未做过生意的,还只有十一岁,可以说是经商奇才了。
尹娇娇并没察觉到书亦茗的神色,还沉浸在跟他们分享她赚钱了的欢喜里。
娇娇姐赚了钱,书蓉和书亦莛自是开心地,书蓉还扒拉着新买的一堆种子问都是啥。
那都是尹娇娇买的菜种子,打算等过几天把院子里的地松松土,种上菜。
尹娇娇一边回答书蓉和书亦莛的‘这是什么种子’‘这又是什么菜’的问题,一边朝书亦茗分说今儿在县城的见闻。
说到唐逸的时候,尹娇娇双眼冒光:“我就喜欢唐少爷这样出手阔绰的——!花钱大方,又豪爽……”
正在帮着整理东西的书亦茗眼皮跳了下,他抬头朝尹娇娇看过来,紧着嗓子道:“你刚刚说,你喜欢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书大人:我感觉我头上绿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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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二合一哈,明天三更,么么哒(づ ̄3 ̄)づ╭